至和二年七月,西南大捷,嶽渙大破升龍府,交趾皇室李氏流亡南部,苟延殘喘。


    與此同時,汴京積英巷盛家也迎來了兩撥貴客。


    其一為孔嬤嬤,其二則是大老太太帶隊的盛家大房。


    ——葳蕤軒——


    王大娘子請孔嬤嬤入座,墨蘭、如蘭、明蘭三個在一旁乖寶寶排排站。


    “等了好些日子,終於盼到嬤嬤來了。”王大娘子客氣的寒暄道。


    孔嬤嬤含笑頷首致意:“有勞大娘子久候了,路途遙遠,舟車不便,人老了,身子骨比不得從前,這才費了些時日,大娘子莫要見怪才是。”


    “嬤嬤這是說的哪裏話,莫要折煞晚輩才是。”王大娘子為了讓孔嬤嬤盡心,好聽話一籮筐的往外送,“您能應邀前來,就已經是我們莫大的福分,讓您受累了。”


    今昔之盛家,遠非彼日之盛家,今昔之大娘子和老太太,也遠非彼日之大娘子和老太太,王大娘子這番姿態不可謂不謙遜。


    畢竟,人家姑娘出入大內跟自己家似的,要找什麽樣的嬤嬤找不到?


    願意請自己來,著實是給足了麵子和名望。


    禮多人不怪,更何況孔嬤嬤本就與盛老太太關係非凡,此來一是為了全姐妹之情,二來也是想結一份善緣。


    世事無常,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求人的時候呢?


    有這份交情,將來也方便開口。


    “大娘子誠心相邀,我如何能不來?”孔嬤嬤玩笑道,“我要是不來,我那老姐姐也不能饒我。”


    孔嬤嬤說完,看向一旁的盛家三個蘭。


    一嬌媚,一嬌憨,一嬌美。


    端得是各花各色,令人賞心悅目,便笑問道:


    “想來這便是貴府三位千金了。”


    墨蘭、如蘭、明蘭三人屈膝躬身行禮:“嬤嬤萬安。”


    王大娘子隨即介紹道:“這是我們家三個不成器的女兒,從小嬌慣,沒見過什麽世麵,若有不周之處,還望嬤嬤念她們年幼,慢慢調教,打也打得,罵也罵得,我這做母親的絕不心疼,有勞嬤嬤費心了。”


    “大娘子過謙了。”孔嬤嬤應道,“三位姑娘是書香世家的閨秀,氣度品格自是不凡,我一老婆子不過是在宮裏多待上了幾年,經的見的比旁人多些,通曉些品香點茶的玩意兒,姑娘們既願意學,我必定傾囊相授。”


    孔嬤嬤說王大娘子謙虛,其實她這話才是真的謙虛。


    皇城大內那是什麽地方?


    紛爭的漩渦。


    前朝影響後宮,後宮映射前朝,前朝有紛爭,後宮自然不能免俗。


    尤其還是,官家三子皆夭,大統無繼。


    孔嬤嬤就是從這樣一個充滿爭鬥和傾軋的地方出來的。


    按照盛老太太說的,孔嬤嬤還伺候過不止一位嬪妃貴人。


    需知在宮中,這些嬪妃貴人最看重一個“忠”字,外來人員想要獲得信任,那是難上加難。


    可孔嬤嬤就做到了。


    不管是主動跳槽也好,還是被迫改旗易幟也罷,人家換了這麽多份工作,反正是成功熬出來了,最後全身而退。


    比伺候過的絕大部分領導的下場都要好。


    由此可見其心性手段之不俗。


    當然,孔嬤嬤要是俗了,盛家也不會請她。


    交情歸交情,我總不能專門請人來把我家孩子帶跑偏不是?


    王大娘子聞得孔嬤嬤之言,心下也是高興,對著三蘭道:“還不快謝謝嬤嬤!”


    墨蘭、如蘭、明蘭三個再屈膝躬身行禮:“謝謝嬤嬤。”


    “好。”孔嬤嬤笑著點頭,“快坐吧。”


    王大娘子思慮孔嬤嬤舟車勞頓,接著便小小說了一會話,便請孔嬤嬤去安頓歇息去了。


    “嬤嬤既來了,還請不要客氣才是,若是缺什麽少什麽,您盡管吩咐。”


    “大娘子才是客氣了,我與貴府老太太有此淵源,如今又做了三位姑娘的老師,自然不會拿自己當外人,且放心就是。”


    “這就好,這就好。”


    王大娘子向來不擅長文縐縐的,為了不顯得失禮,接待孔嬤嬤可是費死了不少腦細胞。


    感覺比哭一場王若予還累。


    幸在也隻是累一時,不必像三個蘭一樣,上午受熏陶,下午被洗禮,一整天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弄得如蘭根本忙不過來。


    又要跟墨蘭鬥嘴,又要跟明蘭吃喝,上午有課,下午有課,抽空還要寫字、背書、做功課,真的是太忙了!


    忙的如蘭嗚唿哀哉:


    “吾命苦也!”


    生活嘛,就算再苦,偶爾也會給人來點甜。


    忙碌了幾天墨師傅、如師傅、明師傅,有幸迎來了歡樂的時刻:


    宥陽大房觀光團進京了。


    除二子留家外,大老太太、盛維、李氏、淑蘭、品蘭,全員皆在。


    王大娘子以前怎麽也看不上李氏這個妯娌,但是當差距進一步拉大時,這種鄙夷忽然就消失了!


    沒意思。


    王大娘子覺得沒意思。


    我堂堂國公丈母娘、郡夫人親娘、王家嫡次女、從四品權侍郎大娘子,還身負“令人”誥命,跟一個商賈女較什麽勁?


    換言之就是:


    她什麽檔次,也值得本丈母娘鄙夷?


    話雖不好聽,但……


    王大娘子確實是這麽想的!


    背負著好幾門榮耀的王大娘子,開始有形象負擔了。


    她覺得必須要拿出國公丈母娘、郡夫人親娘、王家嫡次女、從四品權侍郎大娘子、“令人”誥命的款兒來,不能跌份!


    我要講文明,我要懂禮貌,我不能給榮耀抹黑,我不能給盛家、王家、國公府丟人!


    於是!


    王大娘子破天荒的對妯娌李氏熱情相待,還喊了聲“大嫂”……


    這久違的稱唿,讓李氏都亞麻呆住了!


    “弟……弟妹?”


    這是王若弗嗎?


    這真的是王若弗嗎?


    不是吧……王若弗怎麽會是這個樣子呢?


    我不信。


    一定是幻覺!


    要麽就是王若弗鬼上身了!


    “是我啊大嫂,許久不見,大嫂是把我忘了嗎?”


    好叭,李氏確定了這不是幻覺,也不是鬼上身,因為她感受到了王大娘子手上的溫度。


    “當然沒忘!我怎麽可能忘了弟妹呢?多年不見,弟妹風采依舊,氣色可真好!”


    “是嗎?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大嫂要來,心裏就高興,我瞧大嫂也不錯啊,一看就是享了兒女孝順夫妻和睦的福。”


    “哪裏享什麽福了,淨是讓人不省心了。”


    “嗐,誰不是呢,咱們做娘的不就是為兒女操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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