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正元十年冬,一場大雪將戰後的血腥氣帶走,同時一道新鮮出爐的旨意下到明珠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公主蕭明珠甚得朕心,特封永安長公主,賜清亭別莊。 ”


    大監輕聲念完旨意,手虛指了指宮內,朝翡翠和氣問道:“公主還在睡懶覺?”


    大監是天子近侍,宮裏的太監宮女無人不怕他。


    她們明珠宮的宮女也是沾了公主的光,大監才對她們和顏悅色的,翡翠給大監行了個禮再笑著迴:“稟大監,可不是,昨夜公主囔著要看螢火蟲,可這大冬天的哪來螢火蟲,公主不信,硬是等到半夜才肯去睡,估計還要好一會兒才能醒呢。”


    所以,宣旨的都不見領旨的,可謂是前所未有。


    大監虛掩笑了笑,毫不介意,心想公主還是那般天真可愛,迴頭要讓小太監們晚上去瞧瞧,看看是否真的有螢火蟲,好抓來給公主樂嗬樂嗬。


    “無妨,我也要迴去伺候天子,不必吵醒公主,就讓公主殿下好好歇歇,等醒來就是大周的長公主咯。”


    大監含著笑,領著一群小太監離開明珠宮,還不忘迴頭揚了揚手裏的拂塵,讓翡翠趕緊迴去服侍公主,不必再送了。


    “公公,永安長公主這樣不接旨無礙嗎?”


    一位小太監在大監身後突然詢問道,通常聖旨都是要接旨人親自出來跪拜接的。


    大監淩厲的眼神一下對準了問話的小太監,又掃了其餘七個小太監一眼,真是荒唐,聲音飽含嚴厲道:“永安長公主是你等可以議論的嗎?!老奴我今日就給你們上一課,這宮裏你們給天子辦事出了錯不一定會被嚴罰,但要是永安長公主吩咐的差事要是做不好,可仔細著你們的腦袋!永安長公主是向來都不用行禮,你們進宮當差時禮監沒有告訴過你們嗎!”


    被嗬斥的小太監一下慌了神,連忙跪地認錯,大監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讓他自行掌嘴五下便讓他起來了。


    這下永安長公主聖寵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瞬間傳到了皇宮的各個位置。


    明珠宮裏,小允子指揮著手底下的太監宮女們在清掃積雪,一位身著淺藍色襖裙的宮女悄悄與同伴交談起來:“這才短短一年,公主就成長公主了?”


    套著淺藍色比甲的宮女嗤笑道:“你們這些新來的不知道,天子隻有公主這一個女兒,可是放在手心裏寵著的,就連太子,也是十分寵公主,而且公主向來親和,待我們這些宮女太監極好,多少人想擠破腦袋進來明珠宮當差。”


    先前問話的宮女聽了,臉上浮現出羨慕的神情,不由地感歎道:“公主這命是真的好啊~”


    淺藍色比甲的宮女驚慌地掃了一圈,帶著有些嗬斥的語氣扯了一下她:“你知道什麽?!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否則你的命就沒有了!”


    公主受傷,是皇宮裏最忌諱的話題。


    淺藍色比甲的宮女是隨蕭明珠從王府一路走來的,當初那場刺殺要不是蕭明珠替如今的天子蕭青雲擋了一箭,現如今哪還有什麽永安國號。


    還記得那是個剛入秋的時節,蕭青雲帶著蕭明珠走一路,蕭明絕和裴景走另一路,在京都外的護城河邊匯合,蕭青雲和蕭明珠先到了約定的地點,蕭明珠便下了馬車透氣。


    河麵有秋風撫過,時不時有小魚從河裏躍出,一襲平民裝扮的蕭明珠卻依舊耀眼奪目,她笑意盈盈的,眼裏充滿了對太平盛世的憧憬,她說:“父王,等我們入了京,百姓們是不是就不用再過苦日子了?我們…”


    話還未說完,蕭明珠便看見一支黑色的箭矢劃破長空朝著蕭青雲的後背快速襲來,她來不及思考,就擋到了蕭青雲的前麵。


    箭矢一下就穿透了她的右上房位置,鮮血頓時像是噴泉般不斷湧出來,蕭明珠的臉色瞬間慘白,潔白無瑕的衣裙開始被鮮血滲透。


    就像一朵盛開的花,一下被抽走了所有生氣一樣。


    緊接著又一道劃破長空的聲音。


    一襲黑衣的裴景與蕭明絕剛來到約定好的地點,便看見如漫天花雨般的箭,不斷朝著蕭明珠和蕭青雲飛去,兩人來不及多想,一邊不斷用刀阻擋著箭雨的襲擊,一邊往蕭明珠他們身邊靠近。


    此時的蕭明珠已經氣息微弱,蕭青雲跪坐在一旁悲怮地喚著她的名字,這一路上,他已經失去了摯愛的妻子,他不能再失去唯一的蕭明珠了。


    蕭明珠卻還是那般乖巧,絲毫不喊疼,硬是扯出了個笑,安慰道:“父王不哭,父王還要造福百姓的。”


    突然,蕭明珠眼睛瞪大,發出的聲音虛弱裏透出迫切:“父王!”


    隻見一隻箭矢直直地衝蕭青雲的腦袋襲來,帶著不可估量的速度,蕭明珠急地鮮血不斷從傷口處湧出來,可是她又無能為力,眼淚和鮮血像開了閘似的不停流。


    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把繡春刀擋住了那氣勢洶洶的箭矢,“啪”一聲,箭被巨大的阻力逼得生生斷成兩節,隨後跌落在地,蕭明珠也頓時鬆了一口氣,心神體力耗盡的她,倏地就昏迷了。


    淺藍色比甲的宮女想到這,手下越發賣力了,公主一家都是極好的人,所以才有如今永安的祥和生活。


    翡翠準備完早膳,估摸著這個時辰蕭明珠就快要醒了,就捧著長公主規格的宮裝在雕花大床邊靜靜等著,不出所料,一聲如貓叫的聲音響起,柔軟的紗幔被一隻纖細柔嫩的小手撥開,蕭明珠還未完全清醒,聲音還帶著明顯的倦怠感:“翡翠。”


    大片大片的紅綢裏,那一襲雪白寢衣的人兒顯得又純又欲,滿頭的青絲猶如上好的雪緞,玲瓏有致的身材一覽無餘,配上那張純到極致的臉,盡管翡翠已看了上百迴,迴迴都難掩臉上被驚豔的神情。


    “公主醒了,剛剛大監來宣旨,公主現下是永安長公主了。”翡翠將手裏的宮裝放下,一邊拿過狐裘披風給蕭明珠披上,一邊細細地與她說早晨宮裏的事。


    蕭明珠放下漱口的器具,接過溫熱的手帕蓋在臉上,聲音穿過手帕傳出來,顯得有些模糊:“父皇怎麽又給我升啦,左右宮裏也隻有我一個公主,升不升的不都一樣嘛。”


    翡翠聽到蕭明珠的話暗暗笑了起來,公主還是這般童真,這旁人都羨慕不來的封號,可能在公主眼中還不如一碗牛乳茶來的實在:“那奴婢給公主熱盞牛乳茶來可好?”


    蕭明珠沒有說話,可那亮晶晶的眼神已經將她的意思表達地異常明顯,她捧著牛乳茶小口小口地抿起來,愉悅的神情像極了偷了腥的狐狸,仿佛有個大尾巴在身後搖啊搖的。


    翡翠伺候完蕭明珠用膳,便開始給她更衣,早晨受封永安長公主後,本該立馬換上宮裝去謝恩的,天子寬容疼愛蕭明珠,說等蕭明珠睡好吃好再來也不遲,一家人不拘這些禮。


    大紅色的宮裝,裙邊繡著大大小小的海棠花,都用金絲銀線描了邊,外披雪白的狐裘大貂,兜帽初綴著一圈摻著軟銀絲的大毛圈,將蕭明珠的鵝蛋臉襯地出水芙蓉一般。


    厚實的大貂披在她身上絲毫不顯臃腫,三千發絲被翡翠綰成了一個單髻,僅在右邊配了個海棠花式的鎏金步搖。


    翡翠按照長公主規格的最後一步,想給蕭明珠點一下唇,卻被蕭明珠偏頭躲過,蕭明珠有些懵懂的神情,語氣軟軟地:“不要這個翡翠,等會還要喝牛乳茶的。”


    試問誰能抵擋得住這雙瀲灩的雙眸呢,想到天子也不會怪罪蕭明珠,皇家規矩對蕭明珠來說完全就是一堆廢紙,翡翠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口脂,再給蕭明珠整理了一下鬢邊的碎發,便喚來明珠宮的宮人們前來拜見。


    “永安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


    蕭明珠立於殿前,受著宮人們的跪拜大禮,語氣刻意壓低了許多,端莊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邁出明珠宮。


    蕭明珠一路往蕭青雲的正德宮走,路上的宮人們看到蕭明珠自覺地下跪行禮,讓出一條開闊的路來。


    地上的積雪早被明珠宮的人掃去,一路到正德宮,路上都是平平穩穩地,連鞋襪都不曾濕到半點,蕭明珠心裏領了情,悄悄地在翡翠的耳邊說:“迴去賞宮裏的人一人一個金葉子。”


    翡翠感激地看著蕭明珠,她們家公主真是天仙般的人兒,和藹可親從來都不會擺架子,有什麽好吃好玩的都會和她們分享。


    明明這些都是她們該做的事,她們領了月銀,做著本分的事,談何賞賜,她們上輩子是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才能遇見公主這樣的主子啊!


    進京前蕭明珠中的那一箭,由於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導致蕭明珠高燒了三天,蕭明珠醒來後雖然看起來如常人一般,實則上對於各種事物的反應都遲鈍了不少。


    而且蕭明珠醒來後,居然還忘了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事情,人還記得,就是兩人之間的過往皆忘了。


    正德殿裏的主位上坐著一襲明黃色龍袍的蕭青雲,四十出頭的年紀,說是蕭明絕的兄長也是可以的,此時他正與蕭明絕夫婦在談話家常,順帶等蕭明珠的到來。


    “父皇~”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雀躍不已的聲音從殿外傳來,蕭青雲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出正殿,見蕭明珠張開雙手地小跑過來,蕭青雲一把抱住蕭明珠,板著臉生硬地道:“父皇在這又不會跑,永安跑這麽快跌倒了可怎麽辦?”


    “我這不是想父皇了嘛,咦?哥哥和嫂嫂也來找父皇啦。”


    蕭明珠才不怕蕭青雲板著臉,將姿勢換成抱著蕭青雲的手臂往裏走,看見殿內還有一個跟父皇長的一樣好看的男子,便知道她哥哥也來了,隻是沒想到嫂嫂也來了,前兩日不是才說嫂嫂不舒服,在東宮吐的叫走了好多個太醫嗎。


    蕭明珠立馬撒了手,往她嫂嫂身邊走,關切地問道:“嫂嫂今日身子好了嗎?前兩日哥哥來說嫂嫂不舒服,可擔心壞永安了,哥哥也壞,不讓永安去東宮看嫂嫂。”


    蕭明珠還記著蕭明絕不讓她去東宮的事,這下也沒給好臉色蕭明絕瞧。


    蕭明絕抽了抽嘴角,平日裏倒是記不住東西,偏偏這件事還記了三日,連忙走上前哄,摸著蕭明珠額前的小碎發,語氣柔和地道:“是哥哥不對,永安別生氣了可好,哥哥和嫂嫂啊,給永安生個小外甥作伴可好?”


    太子妃王氏整個人像散發著母愛一樣,牽著蕭明珠的小手溫柔地道:“我倒是希望生個女兒能像永安這般純善貼心。”


    蕭青雲也是剛剛才知道太子妃有了身孕,高興地賞了一大堆東西去東宮,還吩咐了兩個太醫隨侍東宮,一應都要最好的。


    蕭明絕倒是除了些許勾起的嘴角,便再無其餘表情,蕭明珠總覺得她的哥哥其實並沒有很高興。


    甚至看深一點,他的眼底竟藏著陰鷙。


    有人歡喜有人愁,皇宮裏一片溫馨,其樂融融,歡聲笑語傳的枝上的喜鵲都應了兩聲。


    可憐北鎮撫司裏的人,這一年來,仿佛身處地獄,絲毫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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