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我見由憐,似懺似悔,「姐姐待我情如姐妹,我卻不忍心讓姐姐背此惡名呢,不如讓奴家先與姐姐說說,讓她自請下堂,就算青燈古佛伴一生也好,奴家實在不忍讓她丟了性命。」


    男人眼中柔情越發深情:「我的好蘭兒……」


    室內,一片讓人作嘔的歡嚶。


    那時候的他已被下了毒,鎖在那間屋子的暗閣之中,說不了話,出不了聲,宛如板上待宰的魚,做不了任何動作。


    景賦生周身的氣場降了下來,林滿莫名覺得有點冷。她看見年輕男子的眼裏有什麽東西在複蘇,讓人覺得陌生不已。


    林滿的胸口突然有點空蕩蕩的,那一刹那,突然覺得景賦生平日的溫和形象宛如海市蜃樓,隻是美好的幻影。


    「景大哥?」她試著喊了一聲,試著想抓住點什麽。


    景賦生微微抬起頭,精神不大好的樣子,眸中的情緒已經被斂去,又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林滿突然福至心靈,問了一句:「景大哥,你是在想你的仇家嗎?」


    景賦生眼睫顫了顫,跟林滿說話的語調像是在討論今天要吃什麽,「我說是,滿娘會不會害怕?」


    「為什麽要害怕?」


    景賦生伸出手,指向東方,本想說點什麽,又似乎臨時轉了主意,搖了搖頭,又笑了起來,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現在不能告訴滿娘,以後再說給你聽吧。」


    冬天的微光從他身後的窗戶打在他身上,連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照的清清楚楚,更顯蒼白,仿佛隨時都會登仙而去,周遭的一切都與他格格不入,落寞又孤獨。


    林滿能察覺出景賦生藏了許多心事,或許是景大娘和福娘都未能理解的。


    從雲端跌落到泥裏的年輕男子,將一切都藏在腹中,不時一個人拿出來細細品嚐,而後卻又做不出更多的動作來。


    那種有心無力,林滿奇異般的與他相通了。


    她脫口而出:「景大哥,你是想報仇嗎?」


    景賦生聽林滿這樣問,臉上的神情變得淡淡的,他眼神看著別處,似乎是在想要怎麽迴答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他看著林滿,迴道:「是的,我想報仇。」他語氣不重,但林滿還是聽出了他話中的堅定。


    景賦生見林滿沒有說話,問道:「滿娘覺得我這個樣子可是嚇人?」


    林滿搖搖頭道:「並沒有這麽覺得,世人悲歡不與共,我沒有經曆過景大哥的事情,無權去談論什麽,隻說我自己,如果經曆了什麽大苦大深的仇,肯定是會記得的,有仇不報非君子,景大哥會想報仇也是理所當然的。」


    景賦生的麵上終於又重新揚起了笑容,隻是眼底裏深處還藏在一抹落寞,他道:「是啊,隻是可惜,我這身子,卻不是報仇的料子。」


    林滿見他情緒低迷,安慰道:「俗話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是老天爺給你出的考題,所以景大哥要快點好起來才行。」


    景賦生的嘴角帶了點興趣:「滿娘讀過書?也知道這句話?」


    林滿模糊道:「我爹以前是秀才,聽他聊過。」更多的便也沒再說了。


    原身爹是秀才不假,但是並沒有教育過原身,她在家中並不受寵,這些在原身娘家一打聽就能得知,林滿自然也不敢講太多。


    景賦生恰當的不再問,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屋裏正說著話,忽然聽見屋外有誰在喚人,似乎還是喚的林滿,但是景福卿出門應了,她便沒有出門,駐耳細聽了一會兒,仿佛在說什麽哥哥嫂子,林滿還在想出了什麽事,景福卿就推門進來了。


    她臉色有些不大好,還有一抹擔憂,對林滿道:「滿娘,你娘家兄嫂來了。」


    無論是原身還是現在的林滿,對她娘家的兄嫂都沒有什麽好印象,為了一點銀子,連自己親妹妹的終身大事都不顧,還有什麽親情可言。


    所以他們現在來找自己,林滿可不會天真的認為是來敘什麽兄妹情深的,她最近賺了些銀子,菜地的名聲也在外麵打出去了,估摸著她兄嫂是聽了風聲,所以趕來了。


    她點點頭,拉著平平,給了景福卿一個安慰的眼神道:「好的,我迴去看看。」


    「滿娘。」景賦生叫了她一聲,眸中也隱隱約約的有著擔憂,對她道:「平平留在這裏吧。」


    他隻開口說了一句話,但林滿卻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萬一她兄嫂看不慣這孩子,或者對這孩子打著什麽主意,怕她應付不來。


    林滿對他感激一笑,嘴角的笑帶著讓人倍感安穩:「沒有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自己心裏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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