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自從上麵傳來調遣令那天我就給他增飯量了,可是這該死的小子怎麽都長不胖,現在也就……也就……一百三十磅……」


    「跟要求的還差十磅啊。」弗雷澤猛吸一口煙,將煙霧全吐在那張肥膩的胖臉上,「你可以跟你的肥差告別了。」


    「不!不!弗雷澤先生!要不您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把這該死的小賤種養得白白胖胖,就三天,不,就一天!」


    「沒有時間了,今天要交貨。」弗雷澤沖齊亞使了個眼色。


    齊亞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透過霧蒙蒙的車窗,他看見四隻小雌蟲穿著鬆鬆垮垮不合身的髒衣服,漏出瘦骨嶙峋的肩頭,各個頂著碩大的腦袋,吸著鼻涕,視線依依不捨地追著馬車。


    齊亞感到一陣窒息,他閉上眼,緩解胸腔發悶的不適。


    他甚至不知道怎麽開口跟小傢夥們告別。


    弗雷澤上了前座,按下機械驅車的開關,馬車的輪子緩緩轉動起來。


    「齊亞哥哥!」車外爆發出一聲朦朧的哭喊。


    一匹白馬被自動機關鞭笞,趕著拉車在鄉間土路狂奔,窗外樹影一排排倒退,齊亞從玻璃上看清了自己的臉。


    他非常瘦,穿著不合身的寬大上衣,兩條幹硬的鎖骨挑著一層皮。膚色因長期勞作被曬得有些發暗,褐發黃瞳,眼尾上揚,下巴小而尖,唇薄且色淡。因為這樣的臉,特殊學校的教導老師,就那隻肥胖雌蟲,打罵他的時候,常罵他是小賤狐狸。


    現在,齊亞從這張倒映出的臉上看見了視死如歸。


    他們住在偏遠的鄉下,距離目的地還很遠,一路上都是大片麥田和曠野,零星見得一點矮房炊煙。


    弗雷澤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後,煙霧瞬間擠滿狹窄的空間。弗雷澤手動搖下車窗,沉默寡言抽了一陣,直到一根煙燃盡,他把菸頭彈出車外,才轉過身對齊亞正色道:


    「任務細節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齊亞其實是有些緊張的,他手指絞緊衣擺,不著痕跡地咬著口腔內壁。


    拉瓦戰役持續第二十五個年頭,戰事愈發激烈,智蕈將要降臨母星。為了抵抗入侵,帝國需要大量蟲族。


    那家特殊學校特地設在偏遠的鄉下,收留他們這種沒身份的孤兒,就是為了將他們培養成特務或者間諜,替名為「情報」這個看不見的戰場效力。


    這是齊亞第一次執行任務,他要扮演的是一個被賣出去的雌奴,賣方是夏普莊園所有者,也是夏普銀行的行長——埃米裏安·夏普。一個風度翩翩的老銀行家,熱衷規訓和禮儀,但實際上,他出賣蟲族,用錢和關係網買通蟲族的內部消息,為智蕈服務。爭得就是智蕈降臨母星之後,做最早分得利益的那一批蟲族。


    智蕈信任埃米裏安,這就給了帝國可乘之機。


    他們這次任務目標就是篡改埃米裏安得到的蟲族軍力情報,製造一份假情報,隱藏蟲族母星真正的實力,誘敵深入,打智蕈一個措手不及。


    能夠接近埃米裏安的機會不多,那老傢夥隻在兩個地方活動,一個是銀行,另一個是他的夏普莊園。


    上級得到情報,得知埃米裏安對雌蟲有一些特殊「嗜好」,偏愛長相清秀、皮膚細膩的少年雌蟲,這些標準齊亞完全符合。


    所以他將由偽裝成賣主的上線弗雷澤帶去交易市場,當做雌奴賣給埃米裏安,潛入夏普莊園。


    「任務細節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齊亞聽見這句甚至不算是關心的話時,喉頭難以自持地哽咽一下。


    他畢竟也隻有十八歲,他還年輕,還有著鮮活的心髒,雖然吃過很多苦出過很多力,但從沒認真考慮過死亡。


    出任務就意味著進入龍潭虎穴,九死一生,無論他能否將假情報傳出去,被發現就是一個字——死。


    尤加利、荻菲兒、何賽和希魯爾……


    他腦海中閃過那四個小雌蟲的臉,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點點家的溫情。


    可如果他臨陣逃脫,智蕈降臨,他們也會沐浴在炮火和死亡的恐懼之下。


    如果是為了他們……


    忽然,車外一陣躁動,他們已經沿著小路來到稍寬一點的土路。


    這是一處小村落,某一家院子前麵,一隻後頸有蟲紋的雌蟲正跪在地上,咬唇忍受雄蟲當眾對他的鞭罰。圍觀的蟲族們有雄蟲,也有抱著懵懂孩子的雌蟲,他們見怪不怪,漠然地旁觀。


    進入居民區,弗雷澤調緩了行駛速度,馬車有條不紊地緩緩前行。


    再往前,路變得很寬很平,馬蹄踏踏,小步跑起來很輕快。


    忽然,弗雷澤眸光一閃看見車前動靜,緊急拉下製動剎車環,車前白馬被勒住頭頸,前蹄高高揚起,險些踏在倒在車前的蟲族身上。


    「麻煩。」弗雷澤推開車門,皮鞋踩在平整的柏油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們擋在這裏幹什麽?」弗雷澤陰鷙地問。


    齊亞沒有下車,現在他的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外麵露出臉。


    倒在地上的是一個傷痕累累的雌蟲,他趴伏在地麵,頭髮淩亂,嘴角淤青,不斷有雄蟲踢踹他。


    「都來看看,這個不忠不貞的賤奴!他敢背著老子爬牆?」


    「賤貨!沒有雄蟲塞滿就活不下去的賤貨!」


    三個長相差不多的雄蟲不斷踢打著雌蟲,雌蟲痛苦的低吟,他胳膊伸長,試圖去夠弗雷澤的光麵皮鞋,試圖讓這個衣冠楚楚看起來還算有錢的老爺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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