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告別壞的才能和對的相遇，她不過是在扔掉一雙不合適的鞋子，也許這雙鞋子陪了她很久，也許她很喜歡這雙鞋子，可是鞋子既然已經不合腳了，為什麽還要留著占位置呢？
想通了的許星然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起床也是元氣滿滿的樣子，沒有化妝品也不想化妝，依舊穿著昨天買的那身衣服，在酒店裏吃了一頓豐盛早餐，她在洗手間的鏡子裏握了握拳“許星然，加油，今天就都結束了。”
明明是很勵誌的話，她卻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迅速紅了眼眶。
就算再想得通，真要麵對時，也依然心痛不已。
有人說，養成一個習慣隻需要二十八天，她不想去想她和韓錚之間有多少個二十八天，因為她知道，不管有多少個二十八天，最終想要徹底遺忘就隻能終其一生，直至生命結束。
踩著九點的線，許星然到了民政局門口，韓錚已經等在原地。
他穿著合體的手工剪裁西服，藏青色豎條紋，是許星然當初親自為他挑選的，配的是意大利老匠人的手工皮鞋，每年也隻售出二十雙，同樣是她拖朋友從國外帶迴來的。
“你氣色不錯。”韓錚說的是實話，相對於之前見到的憔悴的穿著睡衣哄著孩子的許星然，眼前的許星然哪怕依然穿著昨天的套裝，頭發也隻是隨意拿皮筋紮了兩圈，卻在散發出一種成熟女性的美。
“嗯，你今天也很不錯。”許星然禮貌地笑了一下，不走心地誇讚。心裏的吐槽已經快要遮住視線，穿著她買的衣服來誇她氣色好，他以為今天是來領結婚證的嗎？
“這是我讓恆遠擬定的離婚協議，你看一下，沒問題就簽個字，然後我們就能進去了。”韓錚看出她不想說話，也就主動把話題拉到正事上，將手裏的文件夾遞了過去。
“有心了，我沒有什麽意見，兩個孩子歸我就好。”許星然沒有接，隻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了解，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本來以為韓錚會很痛快地答應，沒想到他卻皺起了眉頭“許小姐，孩子畢竟是我們的，作為父親我不希望他們流落在外。”
“而且，恕我直言，我不認為許小姐能給他們無憂的生活。”
話說得尖銳又難聽，但實際上，韓錚隻是下意識地覺得，如果孩子在自己這邊，許星然定然不會完全對他們不聞不問，這樣他們就不得不時常保持聯係，甚至是見麵。
他的確認為自己不愛許星然，也堅定地認為自己對蘇韻產生了名為愛情的東西。但是很奇怪，他不想徹底與許星然一別兩寬，想到離婚之後許星然就可以帶著孩子去過沒有自己的小日子，他心裏就堵得難受。
“韓先生，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我沒辦法帶好孩子？”許星然麵帶譏諷，在美國多年曆練的氣場也在此刻全部大開。
“看來韓先生的確是不記得我了，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向韓先生科普一下。”
“我，許星然，父親是杭城賀氏集團董事長賀煒彥，弟弟是賀子晉；母親是京城知名婦產醫生蘇雨玉，繼父是我國知名的軍事家，顧先生。”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許星然竟然會養不起兩個孩子，韓先生，是誰給你的自信，你的蘇韻醫生嗎？”
她已經完全不想再和韓錚爭論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她不耐煩地雙手環胸微微抬頭仰視著他“如果你想離婚，就把孩子的撫養權交出來，其他的我都不需要。要麽我們就繼續拖下去，我是無所謂，隻是不知道韓先生和你的蘇醫生能不能等得下去？”
她已經徹底沒了理智，每一句話都帶著刺兒，專挑韓錚理虧的地方紮，讓他難受卻也無法反駁。
“好，孩子撫養權歸你，每年我會付百萬撫養費，另外也會一次性付清一千萬當做離婚補償。”韓錚被她陰陽怪氣綿裏藏針的話噎得難受，也激起了火氣，她想要他就給，反正孩子也不是什麽必須的。
“嗬，那就多謝韓先生識大體了。”許星然說完率先走進了民政局，留給韓錚一個決絕的背影。
在離婚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拿到離婚證的那一瞬間，許星然想哭的同時也有了一絲釋然，終於可以結束所有折磨了，她想大哭一場，卻不肯在韓錚麵前露出脆弱，她深深唿出一口氣，臉上依然是似笑非笑。
“感謝韓先生慷慨，稍晚一些我會迴去收拾行李，還煩請韓先生暫時忍耐一下。”忍耐什麽，不言而喻。
果然，韓錚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卻沒有說話。許星然假裝自己占了先機，得意洋洋地轉過身，瀟灑地走出民政局，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在心裏的難受都快溢出來了。
一大早還沒睡醒的顧澤瀝被電話吵醒，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剛說了個喂，就被電話另一端的賀子晉給炸醒。
“你還能睡得著？韓錚那個人渣到底對星然做什麽了？”
“什麽做什麽？你把話說清楚！”顧澤瀝沒了絲毫睡意，他的頭發蓬亂著，嘴巴周圍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渣，光著性感的上身，嚴肅地握著手機。
“我想罵人，星然昨天給我打電話說今天要離婚，我以為她鬧著玩，哪知道今天問了一下韓濤那小子，說韓錚真的拿著結婚證戶口本去民政局了！”賀子晉也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連呆在韓錚身邊工作的顧澤瀝都不知道。
賀子晉沒罵出的髒話，顧澤瀝替他罵了，他迅速掛掉電話，從衣櫃裏找出了一套早就搭配好的西裝，快速換上，出門開車直奔席家。
開到了一半才想起來，賀子晉說韓錚去了民政局。耐著性子把車停到路邊，他找出了韓錚的號碼撥了出去。
“你在哪兒，有些公事要和你談。”電話接通時，他已經冷靜了，他知道不能跟他說，要談離婚的事情，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和自己談的。
果然，聽到要談公事，盡管語氣不耐，韓錚也還是答應下來，說一會在公司見麵。
顧澤瀝抵達公司時，韓錚已經在辦公室裏等著了，旁邊還站了個漂亮的女人，他在許星然的朋友圈裏見過她的照片，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女人應該是許星然當時的心理醫生，叫蘇韻。
看著兩人親昵的舉止，或者說是韓錚單方麵的親昵，顧澤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二話不說，直接衝了上去，抓著韓錚的衣領，就是兩拳。
韓錚被他打得有些懵，下意識地也做出了反擊，迴了他一拳，蘇韻尖叫一聲，企圖上前拉架，卻被顧澤瀝給推開了。
這個動作惹怒了韓錚，於是兩人在辦公室裏大打出手，沒一會就都掛了彩。
中場休息，兩個人沒有形象地坐在地上，身上的西裝都被對方撕扯開，露出各自壯碩的胸肌。
“顧副總，你發什麽瘋？”韓錚伸手抹了一把嘴角，鮮紅的血液粘在手指上，讓他越發不滿。
“我發瘋？到底是他媽誰在發瘋？當初我費了多大的力氣，讓星然看我一眼，把我當朋友，結果呢？你他媽橫插一腳，死皮賴臉地纏著她，求她原諒你求她迴到你身邊。”
“因為小念，她妥協了，迴到你身邊，韓氏集團麵臨破產，她陪你出國找資金，讓賀家傾其所有幫韓氏度過難關，現在一切難關都過去了，你他媽就要和她離婚？”
“你是個人嗎？婚內出軌？還出軌她的心理醫生，一個沒有職業道德，一個沒有做人底線，你們倆還真算是絕配了！”
顧澤瀝字字句句都一針見血，每一句都插在另外兩人的心尖，讓他們難堪。
也許是罵過了癮，也許是覺得沒意思，他平息了一下心情，從地板上爬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笑一聲。
“當初因為星然，我帶著顧氏所有高層和技術人員低價並入韓氏集團，現在，你自己抱著韓氏集團的空殼子過吧，我不伺候了。”
顧澤瀝離開了，韓錚也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上前抱住了蘇韻，輕輕安撫著她，她也一改之前的冷淡，顫著手去撫摸他臉上的傷。
公司是肯定不能待了的，他理了理西裝，勉強笑了笑“我都傷成這樣了，迴家幫我處理一下？”
蘇韻點了點頭，然後又加了一句“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做了那麽多。”
“我也不知道。”韓錚神色複雜地聳了聳肩膀，然後牽過她的手，“別想了，我和她之間都結束了。”
許星然離開民政局之後給賀子晉打了電話，說了自己的位置讓他過來接自己，然後倆人先找了個地方吃早餐，賀子晉一大早就往s市趕，並沒有吃飯。
“你，真的想通了？”一邊往嘴裏塞著地道的s市灌湯包，一邊假裝不經意地詢問著。
“想不通又能怎麽樣？”許星然自嘲地笑了笑，“他的心不在我這兒了，我吊著也沒意思，隻會讓大家都痛苦，看見我痛哭流涕，說不定他還挺高興的。”
“你別這麽想。”見她笑，賀子晉說不清自己到底有多難受，這是他親姐姐，是他發誓要當妹妹一樣把她寵上天的人，可事實上，好像他從來沒有保護過她，總是在她受到傷害後才姍姍來遲地出現。
“對不起。”對不起，沒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出現在你身邊。
“以後什麽打算，是跟我迴杭城還是去京城找顧叔叔和蘇阿姨？”許星然不搭話，賀子晉也識趣地轉移了話題。
“簽證還有段時間，我想帶著孩子出去走走。”她繼續埋頭吃著麵前的抄手，感覺自己餓到不行，吃多少都吃不飽，“小念要拜托你和爸照顧一段時間了。”
“不帶小念？你不怕她鬧啊！”賀子晉沒話找話。
“不會，她喜歡你。”小念的確喜歡賀子晉這個舅舅勝過喜歡許星然這個媽媽，隻因為賀子晉不會約束她，她想要的，賀子晉總是盡其所能地滿足。
“不過我告你啊，別什麽都由著她，我以後收入低下，可養不起她。”許星然也覺得氣氛僵，主動自黑緩解。
“你養不起我能養得起，我這個做舅舅的，怎麽能苦了自己的外甥女？別說小念，就你家那個剛生下來的席康樂我也能給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許星然冷哼了一聲，卻沒有生氣，反而像是在撒嬌，“用不著。”
“用不著拉倒。”賀子晉樂得配合她，“吃飽了沒，吃飽我們去接孩子，省得他們看見不該看的。”
聞言，許星然的臉色也難看了幾分，沉默地點了點頭，倆人一起迴了席家。
韓錚和蘇韻也剛迴到席家，顧阮阮和施巧芝都在樓上看孩子，並沒有察覺他帶了人迴來，讓阿姨取了藥箱來，蘇韻坐在韓錚的大腿上，小心地給他擦著藥。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介入你和星然，你也不會挨打。”蘇韻一邊給他擦著藥，一邊淚水連連，不停地道著歉。
“別傻了，明明是因為我喜歡你，窮追不舍，你才和我在一起的，跟你沒關係。”韓錚十分心疼地給她擦著眼淚，給她順著氣。
實在受不了的阿姨轉身正要離開，卻看到許星然和賀子晉就站在門邊，許星然淚流滿麵，而她身邊的賀子晉卻是臉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隨時都要動手一般。
“夫人，賀先生，你們迴來了。”阿姨慌張地喚了一聲，像是在提醒還沉浸在彼此感情裏的韓錚和蘇韻。
“韓錚！”賀子晉正要衝過去，卻發現自己被許星然拉住了胳膊。
許星然抹了一把眼淚，堅定地搖了搖頭“沒必要，我們上樓拿東西吧。”
兩個人就像沒看到在沙發上坐著的兩個人一樣，徑直越過了他們爬上了樓梯，樓梯口顧阮阮和施巧芝也聞聲出來了，施巧芝懷裏還抱著眼圈紅紅的席康樂。
“大嫂，阮阮，我迴來帶孩子走了。”許星然已經停止了哭泣，隻是聲音還帶著哭過之後的軟糯鼻音。
“星然……”顧阮阮和施巧芝一起開口，麵色為難。
“沒事的，樂樂昨晚沒有太鬧騰吧？”許星然不欲多說，伸手接過了席康樂，小聲逗弄著。
“子晉，星然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就放在小客廳裏，你去拿吧。”顧阮阮最先放棄了再探尋許星然與韓錚之間的事情，轉而說起了行李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收拾什麽，就一些小念星然和樂樂的衣服日用品玩具什麽的，然後就是星然之前帶來的你跟顧澤瀝給她買的首飾珠寶，韓錚買的我沒放進去。”說到後邊的時候，她明顯是帶了怒氣的。
不等賀子晉反駁，許星然搶先肯定了顧阮阮的行為，“嗯，就這些東西就夠了，其他沒必要帶走。”
她和顧阮阮成為朋友不是沒有道理的，很多事情，她們都有著完全相同的見解，也有著別人難以理解的默契。
小念也從自己房間跑了出來，怯生生地拽著許星然的衣角，不肯去看其他人，更不想和其他人說話的樣子。
“小念不怕，媽媽帶小念去外公家住好不好？”許星然抱著樂樂小心地蹲下，和小念平視著，“以後小念要聽話，要幫媽媽照顧弟弟知道嗎？”
“嗯，小念會很乖的。”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會乖，小念湊過去在席康樂的臉上親了一下。
行李箱收拾了四個，賀子晉拿了兩個，顧阮阮和阿姨各自拿了一個，小念手裏也拖了一個自己的小卡通行李箱。一行人走到客廳，許星然示意他們先出去，然後微微笑著。
“祝兩位百年好合，順便送一句話給蘇醫生，三人者人恆三之，真心祝福韓先生不會太早恢複記憶，最好永遠都恢複不了，也衷心祝願韓先生下次出事故不要撞到腦袋，免得又忘了你的‘真愛’。”
一句話說得蘇韻臉色蒼白血色褪盡，韓錚也是臉色鐵青又無力反駁。
“那麽，再見啦。”許星然故作輕鬆地轉身走了兩步，又迴過頭來，“哦不是，是永遠不見。”
韓氏集團總裁韓錚出軌蘇韻離婚的消息很快就在業內傳開來，宋興川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神思恍惚，他也終於知道那天許星然為什麽會在路邊哭到昏厥。
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宋興川的腦子裏心裏都是許星然的影子，過往這些充滿誘惑力的文件和項目都絲毫無法吸引他一點點注意力。
深感自己這樣下去不行的宋興川無奈歎息，終於定下了飛往西班牙的航班。
而在同一天的下午，許星然抱著席康樂在杭州機場微笑著和小念賀家父子告別。
“你去了京城還會和你媽媽見麵嗎？”賀煒彥有些不舍，卻也知道在國內許星然不會快樂，讓她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不了，時間上來不及，如果航班能準時抵達京城，我下了飛機就要立刻去檢票登機了。”許星然搖了搖頭，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蘇雨玉，卻沒有任何想改變的念頭，她實在是太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國家。
“也好，到了西班牙給家裏來個電話，別讓我們擔心。”賀煒彥不再多說，上前抱了抱許星然，“記住，爸爸和子晉永遠是你的後盾。”
“我知道的，謝謝爸爸。”許星然從善如流，她就是知道賀煒彥不會丟下她，才會在決定離婚後通知賀子晉來接她。
“媽媽，你和弟弟要玩得開心點，我會聽外公和舅舅的話，乖乖等你迴來的。”小念眼圈已經紅了，隻是堅強地沒有落淚，她扯了扯許星然的衣服，讓她蹲下來，在她和席康樂的臉上各親了一口。
“嗯，小念乖，媽媽很快就會帶弟弟迴來的。”許星然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下，又哄著什麽都不懂的席康樂和小念告別，結果糊了小念一臉口水。
機場廣播已經在催促登機，眾人不再多數，目送著許星然抱著席康樂消失在人群裏。
在西班牙的巴塞羅那下了飛機，已經是當地時間的晚上，這裏的天空很是清明，稀疏的繁星與皎月共同出現在同一片墨藍色夜幕下，許星然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親了一下已經在打瞌睡的席康樂的臉。
“兒子，咱們到了！”
酒店是來之前，賀子晉就已經替她定好的，連旅行攻略都是賀子晉一手包辦的。
根據賀子晉的旅行路線圖，他們母子要在巴塞羅那玩兩天，然後就是巴塞羅那周邊的特色風情小鎮，賀子晉最推薦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黃金海岸卡達凱斯小鎮了。
許星然倒是湊過去看過兩眼風景圖，的確是座漂亮的海邊小鎮。
在巴塞羅那隻玩了一天，她就覺得這裏人太多，並不適合她帶著孩子散心，於是提前了行程，坐上了前往卡達凱斯小鎮的汽車。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天生敏感，盡管還沒有白天的席康樂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自從許星然離開了s市，他一直都乖得不像話，除了生理需求和餓了的時候會哼唧兩聲引起她的注意外，其他時間都安靜地躺在她懷裏，聽她碎碎念地說些有的沒的。
在卡達凱斯小鎮的汽車站下車，許星然拿著賀子晉給她準備的中英西三國語言寫著的民宿地址，一路邊問邊找。小鎮居民很是熱情，見她拿著行李箱又抱著小孩子，紛紛熱情地幫忙指路之餘，還能送她一段路。
“十分感謝您的幫忙！”不知道被第幾位熱情的當地居民送到了民宿門口，許星然說著磕磕絆絆的西班牙語向對方道謝，這還是在決定要來巴塞羅那之後，特地從翻譯軟件上學來的，說的時候她自己也有些虛，不知道國內那些翻譯軟件給不給力。
幸運的是，對方對於她能說西班牙很驚訝，但也看得出來她隻會說一兩句，因此用英語誇讚了她一番“剛才說得很正確，願你的旅行愉快。”
想通了的許星然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起床也是元氣滿滿的樣子，沒有化妝品也不想化妝，依舊穿著昨天買的那身衣服，在酒店裏吃了一頓豐盛早餐，她在洗手間的鏡子裏握了握拳“許星然，加油，今天就都結束了。”
明明是很勵誌的話，她卻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迅速紅了眼眶。
就算再想得通，真要麵對時，也依然心痛不已。
有人說，養成一個習慣隻需要二十八天，她不想去想她和韓錚之間有多少個二十八天，因為她知道，不管有多少個二十八天，最終想要徹底遺忘就隻能終其一生，直至生命結束。
踩著九點的線，許星然到了民政局門口，韓錚已經等在原地。
他穿著合體的手工剪裁西服，藏青色豎條紋，是許星然當初親自為他挑選的，配的是意大利老匠人的手工皮鞋，每年也隻售出二十雙，同樣是她拖朋友從國外帶迴來的。
“你氣色不錯。”韓錚說的是實話，相對於之前見到的憔悴的穿著睡衣哄著孩子的許星然，眼前的許星然哪怕依然穿著昨天的套裝，頭發也隻是隨意拿皮筋紮了兩圈，卻在散發出一種成熟女性的美。
“嗯，你今天也很不錯。”許星然禮貌地笑了一下，不走心地誇讚。心裏的吐槽已經快要遮住視線，穿著她買的衣服來誇她氣色好，他以為今天是來領結婚證的嗎？
“這是我讓恆遠擬定的離婚協議，你看一下，沒問題就簽個字，然後我們就能進去了。”韓錚看出她不想說話，也就主動把話題拉到正事上，將手裏的文件夾遞了過去。
“有心了，我沒有什麽意見，兩個孩子歸我就好。”許星然沒有接，隻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了解，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本來以為韓錚會很痛快地答應，沒想到他卻皺起了眉頭“許小姐，孩子畢竟是我們的，作為父親我不希望他們流落在外。”
“而且，恕我直言，我不認為許小姐能給他們無憂的生活。”
話說得尖銳又難聽，但實際上，韓錚隻是下意識地覺得，如果孩子在自己這邊，許星然定然不會完全對他們不聞不問，這樣他們就不得不時常保持聯係，甚至是見麵。
他的確認為自己不愛許星然，也堅定地認為自己對蘇韻產生了名為愛情的東西。但是很奇怪，他不想徹底與許星然一別兩寬，想到離婚之後許星然就可以帶著孩子去過沒有自己的小日子，他心裏就堵得難受。
“韓先生，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我沒辦法帶好孩子？”許星然麵帶譏諷，在美國多年曆練的氣場也在此刻全部大開。
“看來韓先生的確是不記得我了，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向韓先生科普一下。”
“我，許星然，父親是杭城賀氏集團董事長賀煒彥，弟弟是賀子晉；母親是京城知名婦產醫生蘇雨玉，繼父是我國知名的軍事家，顧先生。”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許星然竟然會養不起兩個孩子，韓先生，是誰給你的自信，你的蘇韻醫生嗎？”
她已經完全不想再和韓錚爭論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她不耐煩地雙手環胸微微抬頭仰視著他“如果你想離婚，就把孩子的撫養權交出來，其他的我都不需要。要麽我們就繼續拖下去，我是無所謂，隻是不知道韓先生和你的蘇醫生能不能等得下去？”
她已經徹底沒了理智，每一句話都帶著刺兒，專挑韓錚理虧的地方紮，讓他難受卻也無法反駁。
“好，孩子撫養權歸你，每年我會付百萬撫養費，另外也會一次性付清一千萬當做離婚補償。”韓錚被她陰陽怪氣綿裏藏針的話噎得難受，也激起了火氣，她想要他就給，反正孩子也不是什麽必須的。
“嗬，那就多謝韓先生識大體了。”許星然說完率先走進了民政局，留給韓錚一個決絕的背影。
在離婚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拿到離婚證的那一瞬間，許星然想哭的同時也有了一絲釋然，終於可以結束所有折磨了，她想大哭一場，卻不肯在韓錚麵前露出脆弱，她深深唿出一口氣，臉上依然是似笑非笑。
“感謝韓先生慷慨，稍晚一些我會迴去收拾行李，還煩請韓先生暫時忍耐一下。”忍耐什麽，不言而喻。
果然，韓錚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卻沒有說話。許星然假裝自己占了先機，得意洋洋地轉過身，瀟灑地走出民政局，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在心裏的難受都快溢出來了。
一大早還沒睡醒的顧澤瀝被電話吵醒，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剛說了個喂，就被電話另一端的賀子晉給炸醒。
“你還能睡得著？韓錚那個人渣到底對星然做什麽了？”
“什麽做什麽？你把話說清楚！”顧澤瀝沒了絲毫睡意，他的頭發蓬亂著，嘴巴周圍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渣，光著性感的上身，嚴肅地握著手機。
“我想罵人，星然昨天給我打電話說今天要離婚，我以為她鬧著玩，哪知道今天問了一下韓濤那小子，說韓錚真的拿著結婚證戶口本去民政局了！”賀子晉也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連呆在韓錚身邊工作的顧澤瀝都不知道。
賀子晉沒罵出的髒話，顧澤瀝替他罵了，他迅速掛掉電話，從衣櫃裏找出了一套早就搭配好的西裝，快速換上，出門開車直奔席家。
開到了一半才想起來，賀子晉說韓錚去了民政局。耐著性子把車停到路邊，他找出了韓錚的號碼撥了出去。
“你在哪兒，有些公事要和你談。”電話接通時，他已經冷靜了，他知道不能跟他說，要談離婚的事情，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和自己談的。
果然，聽到要談公事，盡管語氣不耐，韓錚也還是答應下來，說一會在公司見麵。
顧澤瀝抵達公司時，韓錚已經在辦公室裏等著了，旁邊還站了個漂亮的女人，他在許星然的朋友圈裏見過她的照片，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女人應該是許星然當時的心理醫生，叫蘇韻。
看著兩人親昵的舉止，或者說是韓錚單方麵的親昵，顧澤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二話不說，直接衝了上去，抓著韓錚的衣領，就是兩拳。
韓錚被他打得有些懵，下意識地也做出了反擊，迴了他一拳，蘇韻尖叫一聲，企圖上前拉架，卻被顧澤瀝給推開了。
這個動作惹怒了韓錚，於是兩人在辦公室裏大打出手，沒一會就都掛了彩。
中場休息，兩個人沒有形象地坐在地上，身上的西裝都被對方撕扯開，露出各自壯碩的胸肌。
“顧副總，你發什麽瘋？”韓錚伸手抹了一把嘴角，鮮紅的血液粘在手指上，讓他越發不滿。
“我發瘋？到底是他媽誰在發瘋？當初我費了多大的力氣，讓星然看我一眼，把我當朋友，結果呢？你他媽橫插一腳，死皮賴臉地纏著她，求她原諒你求她迴到你身邊。”
“因為小念，她妥協了，迴到你身邊，韓氏集團麵臨破產，她陪你出國找資金，讓賀家傾其所有幫韓氏度過難關，現在一切難關都過去了，你他媽就要和她離婚？”
“你是個人嗎？婚內出軌？還出軌她的心理醫生，一個沒有職業道德，一個沒有做人底線，你們倆還真算是絕配了！”
顧澤瀝字字句句都一針見血，每一句都插在另外兩人的心尖，讓他們難堪。
也許是罵過了癮，也許是覺得沒意思，他平息了一下心情，從地板上爬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笑一聲。
“當初因為星然，我帶著顧氏所有高層和技術人員低價並入韓氏集團，現在，你自己抱著韓氏集團的空殼子過吧，我不伺候了。”
顧澤瀝離開了，韓錚也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上前抱住了蘇韻，輕輕安撫著她，她也一改之前的冷淡，顫著手去撫摸他臉上的傷。
公司是肯定不能待了的，他理了理西裝，勉強笑了笑“我都傷成這樣了，迴家幫我處理一下？”
蘇韻點了點頭，然後又加了一句“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做了那麽多。”
“我也不知道。”韓錚神色複雜地聳了聳肩膀，然後牽過她的手，“別想了，我和她之間都結束了。”
許星然離開民政局之後給賀子晉打了電話，說了自己的位置讓他過來接自己，然後倆人先找了個地方吃早餐，賀子晉一大早就往s市趕，並沒有吃飯。
“你，真的想通了？”一邊往嘴裏塞著地道的s市灌湯包，一邊假裝不經意地詢問著。
“想不通又能怎麽樣？”許星然自嘲地笑了笑，“他的心不在我這兒了，我吊著也沒意思，隻會讓大家都痛苦，看見我痛哭流涕，說不定他還挺高興的。”
“你別這麽想。”見她笑，賀子晉說不清自己到底有多難受，這是他親姐姐，是他發誓要當妹妹一樣把她寵上天的人，可事實上，好像他從來沒有保護過她，總是在她受到傷害後才姍姍來遲地出現。
“對不起。”對不起，沒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出現在你身邊。
“以後什麽打算，是跟我迴杭城還是去京城找顧叔叔和蘇阿姨？”許星然不搭話，賀子晉也識趣地轉移了話題。
“簽證還有段時間，我想帶著孩子出去走走。”她繼續埋頭吃著麵前的抄手，感覺自己餓到不行，吃多少都吃不飽，“小念要拜托你和爸照顧一段時間了。”
“不帶小念？你不怕她鬧啊！”賀子晉沒話找話。
“不會，她喜歡你。”小念的確喜歡賀子晉這個舅舅勝過喜歡許星然這個媽媽，隻因為賀子晉不會約束她，她想要的，賀子晉總是盡其所能地滿足。
“不過我告你啊，別什麽都由著她，我以後收入低下，可養不起她。”許星然也覺得氣氛僵，主動自黑緩解。
“你養不起我能養得起，我這個做舅舅的，怎麽能苦了自己的外甥女？別說小念，就你家那個剛生下來的席康樂我也能給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許星然冷哼了一聲，卻沒有生氣，反而像是在撒嬌，“用不著。”
“用不著拉倒。”賀子晉樂得配合她，“吃飽了沒，吃飽我們去接孩子，省得他們看見不該看的。”
聞言，許星然的臉色也難看了幾分，沉默地點了點頭，倆人一起迴了席家。
韓錚和蘇韻也剛迴到席家，顧阮阮和施巧芝都在樓上看孩子，並沒有察覺他帶了人迴來，讓阿姨取了藥箱來，蘇韻坐在韓錚的大腿上，小心地給他擦著藥。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介入你和星然，你也不會挨打。”蘇韻一邊給他擦著藥，一邊淚水連連，不停地道著歉。
“別傻了，明明是因為我喜歡你，窮追不舍，你才和我在一起的，跟你沒關係。”韓錚十分心疼地給她擦著眼淚，給她順著氣。
實在受不了的阿姨轉身正要離開，卻看到許星然和賀子晉就站在門邊，許星然淚流滿麵，而她身邊的賀子晉卻是臉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隨時都要動手一般。
“夫人，賀先生，你們迴來了。”阿姨慌張地喚了一聲，像是在提醒還沉浸在彼此感情裏的韓錚和蘇韻。
“韓錚！”賀子晉正要衝過去，卻發現自己被許星然拉住了胳膊。
許星然抹了一把眼淚，堅定地搖了搖頭“沒必要，我們上樓拿東西吧。”
兩個人就像沒看到在沙發上坐著的兩個人一樣，徑直越過了他們爬上了樓梯，樓梯口顧阮阮和施巧芝也聞聲出來了，施巧芝懷裏還抱著眼圈紅紅的席康樂。
“大嫂，阮阮，我迴來帶孩子走了。”許星然已經停止了哭泣，隻是聲音還帶著哭過之後的軟糯鼻音。
“星然……”顧阮阮和施巧芝一起開口，麵色為難。
“沒事的，樂樂昨晚沒有太鬧騰吧？”許星然不欲多說，伸手接過了席康樂，小聲逗弄著。
“子晉，星然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就放在小客廳裏，你去拿吧。”顧阮阮最先放棄了再探尋許星然與韓錚之間的事情，轉而說起了行李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收拾什麽，就一些小念星然和樂樂的衣服日用品玩具什麽的，然後就是星然之前帶來的你跟顧澤瀝給她買的首飾珠寶，韓錚買的我沒放進去。”說到後邊的時候，她明顯是帶了怒氣的。
不等賀子晉反駁，許星然搶先肯定了顧阮阮的行為，“嗯，就這些東西就夠了，其他沒必要帶走。”
她和顧阮阮成為朋友不是沒有道理的，很多事情，她們都有著完全相同的見解，也有著別人難以理解的默契。
小念也從自己房間跑了出來，怯生生地拽著許星然的衣角，不肯去看其他人，更不想和其他人說話的樣子。
“小念不怕，媽媽帶小念去外公家住好不好？”許星然抱著樂樂小心地蹲下，和小念平視著，“以後小念要聽話，要幫媽媽照顧弟弟知道嗎？”
“嗯，小念會很乖的。”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會乖，小念湊過去在席康樂的臉上親了一下。
行李箱收拾了四個，賀子晉拿了兩個，顧阮阮和阿姨各自拿了一個，小念手裏也拖了一個自己的小卡通行李箱。一行人走到客廳，許星然示意他們先出去，然後微微笑著。
“祝兩位百年好合，順便送一句話給蘇醫生，三人者人恆三之，真心祝福韓先生不會太早恢複記憶，最好永遠都恢複不了，也衷心祝願韓先生下次出事故不要撞到腦袋，免得又忘了你的‘真愛’。”
一句話說得蘇韻臉色蒼白血色褪盡，韓錚也是臉色鐵青又無力反駁。
“那麽，再見啦。”許星然故作輕鬆地轉身走了兩步，又迴過頭來，“哦不是，是永遠不見。”
韓氏集團總裁韓錚出軌蘇韻離婚的消息很快就在業內傳開來，宋興川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神思恍惚，他也終於知道那天許星然為什麽會在路邊哭到昏厥。
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宋興川的腦子裏心裏都是許星然的影子，過往這些充滿誘惑力的文件和項目都絲毫無法吸引他一點點注意力。
深感自己這樣下去不行的宋興川無奈歎息，終於定下了飛往西班牙的航班。
而在同一天的下午，許星然抱著席康樂在杭州機場微笑著和小念賀家父子告別。
“你去了京城還會和你媽媽見麵嗎？”賀煒彥有些不舍，卻也知道在國內許星然不會快樂，讓她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不了，時間上來不及，如果航班能準時抵達京城，我下了飛機就要立刻去檢票登機了。”許星然搖了搖頭，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蘇雨玉，卻沒有任何想改變的念頭，她實在是太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國家。
“也好，到了西班牙給家裏來個電話，別讓我們擔心。”賀煒彥不再多說，上前抱了抱許星然，“記住，爸爸和子晉永遠是你的後盾。”
“我知道的，謝謝爸爸。”許星然從善如流，她就是知道賀煒彥不會丟下她，才會在決定離婚後通知賀子晉來接她。
“媽媽，你和弟弟要玩得開心點，我會聽外公和舅舅的話，乖乖等你迴來的。”小念眼圈已經紅了，隻是堅強地沒有落淚，她扯了扯許星然的衣服，讓她蹲下來，在她和席康樂的臉上各親了一口。
“嗯，小念乖，媽媽很快就會帶弟弟迴來的。”許星然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下，又哄著什麽都不懂的席康樂和小念告別，結果糊了小念一臉口水。
機場廣播已經在催促登機，眾人不再多數，目送著許星然抱著席康樂消失在人群裏。
在西班牙的巴塞羅那下了飛機，已經是當地時間的晚上，這裏的天空很是清明，稀疏的繁星與皎月共同出現在同一片墨藍色夜幕下，許星然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親了一下已經在打瞌睡的席康樂的臉。
“兒子，咱們到了！”
酒店是來之前，賀子晉就已經替她定好的，連旅行攻略都是賀子晉一手包辦的。
根據賀子晉的旅行路線圖，他們母子要在巴塞羅那玩兩天，然後就是巴塞羅那周邊的特色風情小鎮，賀子晉最推薦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黃金海岸卡達凱斯小鎮了。
許星然倒是湊過去看過兩眼風景圖，的確是座漂亮的海邊小鎮。
在巴塞羅那隻玩了一天，她就覺得這裏人太多，並不適合她帶著孩子散心，於是提前了行程，坐上了前往卡達凱斯小鎮的汽車。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天生敏感，盡管還沒有白天的席康樂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自從許星然離開了s市，他一直都乖得不像話，除了生理需求和餓了的時候會哼唧兩聲引起她的注意外，其他時間都安靜地躺在她懷裏，聽她碎碎念地說些有的沒的。
在卡達凱斯小鎮的汽車站下車，許星然拿著賀子晉給她準備的中英西三國語言寫著的民宿地址，一路邊問邊找。小鎮居民很是熱情，見她拿著行李箱又抱著小孩子，紛紛熱情地幫忙指路之餘，還能送她一段路。
“十分感謝您的幫忙！”不知道被第幾位熱情的當地居民送到了民宿門口，許星然說著磕磕絆絆的西班牙語向對方道謝，這還是在決定要來巴塞羅那之後，特地從翻譯軟件上學來的，說的時候她自己也有些虛，不知道國內那些翻譯軟件給不給力。
幸運的是，對方對於她能說西班牙很驚訝，但也看得出來她隻會說一兩句，因此用英語誇讚了她一番“剛才說得很正確，願你的旅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