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然，你說的，我都已經考慮過了。”韓錚溫柔地抱住許星然，輕輕安撫著她，“這是一場敵暗我明隨時會輸的戰役，我不想輸也輸不起。”
“我想告訴你，不管多少個韓氏我都可以放棄，唯獨你和孩子們，我不願意放棄。”
“你，小念，還有你肚子裏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我們一家四口能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那個人不想讓韓氏存在，那就把韓氏捐了，讓小念迴來沒什麽不好。”
“沒有什麽比你們更重要，隻要有你們在，其他的都是可以無視放棄的。”
“誠如你所說，也許事情還有轉機，我們可以等這個轉機，對方不會等，小念也等不了。”
“我不能拿小念賭那個萬分之一可能的轉機，如果小念有了什麽閃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也相信，小念若是真的有了意外就算你說不介意，但我們之間還是會有隔閡。”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我都不需要。韓氏可以重頭再來，小念不能。”
韓錚說得情真意切，讓許星然所有反駁的話都無法再說出口，她心裏無比清楚，韓錚已經把所有的結果都分析透徹，並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而這個選擇，其實也是她最希望的選擇。她所有的勸阻不過是覺得對韓錚和韓氏來說，這個選擇太過不公。
可作為一個母親，沒有人願意舍棄自己的孩子，不管多苦多難都不會願意。
許星然閉了閉眼，拿開了自己的手，不再阻擋韓錚迴複那封要求過分的郵件。
【你沒有資格跟我講條件，盡快召開新聞發布會吧，等韓氏不存在之後，你會見到小念的。】
【一言為定。】
韓錚隻迴了四個字，如對方所說，所有的好牌都在對方手裏，韓錚隻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雖說答應得迅速而輕鬆，但真的要執行起來卻不是三言兩語的事情，韓錚召集了現有的所有董事會成員，宣布了自己的決定，在一眾不解的目光裏，緩緩彎下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我知道，韓氏是大家的心血，對於兩位風投公司代表，我也萬分抱歉。但是，我也希望諸位可以理解一個父親的決定，沒有什麽會比我女兒的命重要。”他的話擲地有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裏格外響亮。
原本想要勸阻的顧澤瀝默默吞迴了自己想要勸慰的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甚至在心裏做了一個換位，自詡將小念當做親生女兒的自己，在麵對這樣一個抉擇時，會不會像韓錚這樣，幹脆利落地做出這樣的選擇。
答案讓顧澤瀝汗顏，他不確定，他也許最終會選擇小念，但一定是在限定時間即將到來時艱難決定，甚至可能會從此之後對許星然母女心存芥蒂。
不管韓氏的其他股東與風投公司有了怎樣的決定，都不會改變韓錚要捐獻資產地決定，而捐獻資產的第一步，是進行資產估值。
每天都會有銀監會的人往來於韓氏集團總部大樓，每個員工也都在努力做好最後的工作掃尾，將已經接手且開始進行的項目做完，為剛剛接手正在準備階段的項目尋找新的公司接手，每個員工的心裏都有不舍，卻又無法質疑什麽。
韓錚已經做到最好，他選擇了通知每一個人，也將自己這麽做的原因擺到了明麵上。
其實他大可以直接把公司變現然後捐掉，帶著自己的家人離開s市，但他沒有，所以他還可以算個好老板不是嗎？
韓錚這邊的情況早就被賀子晉傳到了京城蘇雨玉和顧先生耳朵裏，連帶著顧屹凡也聽到了幾耳朵。他現在的心情很是複雜，既有大仇得報的開心也有忐忑不安，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地順從他的心願，但現實卻是一切都如他計劃裏一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隊長，我們這麽瞞著先生，不好吧？”小劉悄悄看了一圈周圍，確定沒人了，才小聲靠在旁邊那個比他高了幾公分的衛員身邊詢問著。
“那能有什麽辦法，上邊就是這麽吩咐的，我們能怎麽辦？”隊長也很焦躁，身為軍人，最重要的就是忠誠，但問題是，忠誠誰呢？
他們是顧先生的衛員，該忠誠的自然應該是顧先生，然而顧先生也說過，顧屹凡在一些家事上，是可以完全代表他的。
更何況，誰又不知道，顧屹凡前程似錦，隻等著顧先生退下來了。到時候他們還不是要仰望顧屹凡的鼻息生活，誰願意得罪自己未來的上司呢？
“我就是覺得小姑娘挺可憐的，才五歲就離開母親這麽久，也不知道她媽媽得急成什麽樣。”小劉又站迴了自己的位置，隻是明顯興致不高，有點像霜打過的茄子。
小劉的想法他何曾沒想過，他比小劉知道的還要多些，他知道那個小女孩是先生夫人的親外孫女，那又能如何？
“得了，好好站你的崗，上邊地事情是我們能隨便管的嗎？”就算心如明鏡，身處於這樣的環境裏，也隻能當一盆渾水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已經成家的隊長，總歸是要比剛從部隊裏調出來的愣頭青懂得更多一些。
倆人都不再說話，各自筆挺地站著，守衛著他們身後的那棟繁複的小樓。
如果他們能在此時迴頭看一眼，他們會發現，一直想方設法要瞞著的顧先生和先生夫人，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臉上全是惱怒。
當了這麽多年的先生夫人，蘇雨玉如何不明白兩個人話裏的意思？隻是怨懟也好，憤怒也好，她都不能在這個時候爆發，也不能讓顧先生爆發。
她拍著顧先生的後背給他順著氣，不停地搖頭，想要攙扶他迴到房間去。
顧先生忍了又忍才沒有在現場爆發自己的怒氣，跟著蘇雨玉迴到了客廳，客廳裏並沒有人，阿姨在廚房裏忙著準備午餐，顧屹凡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有事處理。
“為什麽不讓我直接問清楚。”迴到客廳，顧先生小孩似的甩開了蘇雨玉的手，卻是壓著聲音說的。
蘇雨玉看了一眼廚房又看了看身後的門廳，這才同樣壓著聲音迴應“吵什麽吵，道理你不是都懂嗎？我們去書房裏說，這裏不安全。”
關上書房的門，蘇雨玉想了想又上了鎖，這才款款走到書桌旁，和顧先生麵對麵坐著。
“他們敢這麽明目張膽地隱瞞咱們，無非是有更大的底氣和靠山，你就算去問了能問出個什麽結果來？”蘇雨玉不緊不慢地給顧先生倒了杯茶，“隻是不知道這個小院子裏，還有多少人是你能指使得動的了。”
“哼！”顧先生接過茶水，不屑地哼了一聲，“真當我是個瞎子不成？”
許是心情不好，顧先生連品茶的心思都沒了，一口牛飲下散著淡淡茶香的清茶後拿起了桌上那個像是擺設的電話。
“喂，是我，有件事你要幫我查一下。”
“哼，有些人手太長，伸到我身邊來了，等你查出來，一個一個地，全弄死拉倒！”
“那行，這事就麻煩你了，事成我請你喝茶。”
顧先生拜托的人不出一天就悄無聲息地送來了調查結果，隻是這結果隻有顧先生一人知道。
他拿著那兩張薄薄的資料，手止不住地顫抖，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
緩緩歎出一口氣，他再次撥通了那個號碼，隻是沒了之前的囂張與氣惱。
“老夥計，家門不幸啊。”等對方接通了電話，顧先生又是長歎一聲。
“得了，早跟你說過，別那麽早地放權給他，你不聽我的不是？現在知道了也不算晚，不是還沒鬧出什麽大事嗎？”對方十分不走心地安慰著顧先生。
“唉……”顧先生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的確，自己的老友不止一次地說過，隻要自己還能幹，就千萬不要放權給小輩，他們想要權就讓他們自己滾去掙，靠父輩蒙陰算什麽本事！
隻是他總想著，自己一把老骨頭了，就那麽一個兒子，整個顧家早晚都是他的，早給晚給能有什麽區別。
原來啊原來，區別真的有。
“你打電話就為了跟我唉聲歎氣的？”對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還得陪我孫子呢，沒事我掛了。”
“別，你知道阿玉有個女兒叫星然，星然也有個五歲的女兒，之前被人抱走了，我懷疑是那個臭小子給藏起來了。”顧先生顧不上自己那點小糾結，忙喊住了對方。
聽顧先生這麽一說，對方也明白了顧先生的意思，果斷應下“我知道了，外孫女嘛，放心，我一定給你完好無損地接迴來。”
顧先生掛了電話又在書房裏坐了一會，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蘇雨玉，想當年他蠻橫地將蘇雨玉娶進門，讓她給顧屹凡當了後媽，這麽多年下來，蘇雨玉沒有再生一個孩子，而是一心一意地照顧顧屹凡，將他完全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顧屹凡做了什麽？藏起了許星然的女兒，還威脅許星然的丈夫！
這讓他怎麽向蘇雨玉交代，又怎麽向許星然交代！
顧先生不下樓，蘇雨玉就隻好上樓，她敲了敲書房的門，端著茶壺走了進來“有消息了嗎？”
“嗯……還沒有。”顧先生沉吟了片刻，還是選擇了隱瞞，他並沒有多想，不過是覺得能多拖一些時候就多拖一些時候。
蘇雨玉毫無懷疑，長長歎了口氣之後就不再提起，轉而說起了其他事情。
下午，顧先生的老友又打來了電話，這次語氣倒是平緩了些“你那個小外孫女我已經查到了，不過你家那個臭小子領著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小丫頭守著小外孫女呢，你想個法子把你家那個臭小子弄走，我的人好進去接人。”
“我知道了，這件事就多謝你了。”
“謝什麽謝，我聽我家那個臭小子說了，你家小外孫女長得怪乖的，我就先接迴家養幾天，你處理好你家臭小子了我再還給你！”
“……”顧先生臉色變了變，最後頹廢地應下，現在的狀況已經明了，家裏急需大洗牌，的確不適合把小念接到家裏，就算現在通知韓錚和許星然，他們也不可能直接就過來領人了。
好友是多年好友，肯定是要比家裏那個惹禍的臭小子可靠的，小念放他家倒也不用怎麽擔心，大不了等星然來了，也讓她住過去，省得住自己家還得麵對顧屹凡那個鬧心的！
掛了老友電話，顧先生沒有任何遲疑地撥通了顧屹凡的電話，隨便找了點事情讓他迴來一趟，他又掛了電話。
京城的冬天已經到來，窗外的樹幹早沒了枝葉，光禿禿的，讓人看了厭煩。
“星然，是我，顧叔叔。”
許星然聽著電話另一端顧先生有些蒼老頹敗的聲音，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眼淚也大顆大顆地落下，她抬起另一隻手胡亂抹了一把，強忍著自己不哭出聲音。
良久，電話掛斷，她也像泄了氣一般，怔怔地坐在沙發上發著呆。
“星然，你這是怎麽了？別嚇大嫂。”施巧芝出來倒水，看見許星然雙眼無神的樣子，嚇了一跳。
“大嫂，我沒事，小念找到了。”許星然勉強地笑了笑，又重新拿起了電話，“我給韓錚打個電話，讓他暫停公司資產清理的事情。”
施巧芝點了點頭，不放心地坐到了許星然旁邊。
“韓錚，顧叔叔剛才給我打了電話，小念已經找到了，在幕後操縱一切要搞垮韓氏集團的人也找到了，你迴來我們一起去京城接小念好嗎？”
哪有不好的，此時的韓錚比任何人都高興，韓氏可以保住，小念也找到了，背後搞鬼的人也揪出來了，一切都能有個結果了！
韓錚匆匆趕迴家裏，許星然還是沒有什麽精神地坐在沙發上發呆，施巧芝問她十句話，她也才迴答了一句。
“星然，小念在哪兒？”
“在顧屹凡的別墅。”許星然苦笑了一下，整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誰能想到，一直拜托的人就是那個幕後的人呢？”
這個答案顯然是韓錚和跟在他身後的眾人都無法接受的，一直以來顧屹凡表現得一直很熱心於小念的事情，在得知韓氏集團被人惡意收購時也曾出手相助過，誰都沒有懷疑過顧屹凡，還以為他真的是個很好的哥哥。
顧屹凡尚且不知自己已經暴露，還在被顧先生支使得團團轉，顧先生老友那邊也靜靜地等候著時機，雖然是公司的人，但大白天的私闖民宅總歸是不好的。
許星然已經和韓錚等人訂好了最近一班飛往察的機票，一行人神色各異地在機場裏等待檢票。
天色漸暗，營救小念小分隊已經悄悄摸到了別墅附近，搞暈了守門的保鏢，另有行動機敏的人已經翻牆而入，給他們開門去了。
顧先生拉著顧屹凡在書房裏談話，找了些不著急但是很重要的文件讓顧屹凡分析一些想法。按顧家的慣例，談工作時所有的通訊設備電子設備都要留在書房之外，所以顧先生很放心，顧屹凡不會第一時間知道小念被救走的事情。
顧先生自認不是什麽聖人，能在大是大非前冷靜自持不顧親情，但這件事終究是顧屹凡做錯了，他需要顧屹凡親自向蘇雨玉向許星然向韓錚道歉，也需要顧屹凡取得他們的諒解，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壓下這件事，讓大家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父子倆還在討論邊境問題，蘇雨玉過來敲了敲門，得到應允之後，進門放了一盤切好的蘋果又叮囑了幾句家常後離開了。
這是在顧屹凡迴家之前，顧先生和蘇雨玉約定好的信號，如果手機收到了好友說蘋果買好的短信就送一盤蘋果去書房，如果收到蘋果沒買到隻有橙子的短信，那就送盤橙子過去。
雖然蘇雨玉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也大概猜得出是什麽暗號，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幫忙做這種事，倒也沒多少奇怪。
見桌上擺著的冰糖心蘋果，顧先生閉了閉眼，又睜開，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和顧屹凡討論著剛才的問題，隻是心裏已經鬆了一口氣。
小念平安就好，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果小念出了事，他以後還怎麽麵對蘇雨玉和許星然。
s市飛往京城的航班在晚上十一點半落地京城國際機場，顧先生好友已經派了人等在機場，見他們一行人匆忙地從海關出來，急忙上前解釋了一下顧先生的意思，將所有人接到了酒店。
“顧叔叔的意思是，大家好好休息一晚，一切都等明天再說。”來接人的，是好友的兒子，成熟穩重的大叔範。
“小念呢？”許星然根本不關心顧屹凡的事情，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小念。
“許小姐請放心，小念已經平安無事，現在正在我家，如果許小姐想見她，我可以帶您和您先生一起過去。”
見到小念時，小念正窩在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懷裏，手裏還抱著個奶瓶，乖乖喝奶。好友的兒子咳了一下，向紅了眼的許星然介紹說那是他太太。
與此同時，小念也發現了許星然，無辜地眨了眨眼，把奶瓶放到一邊伸出了手，奶聲奶氣“媽媽！”
隻一聲，就讓許星然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完全不顧已經凸顯的肚子直奔過去。
“小念！媽媽的小念！”她從女人手裏接過小念，緊緊地抱在懷裏，像是抱著什麽稀世珍寶，更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對不起，小念，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能看好你，讓你吃了這麽多苦。”她不停地啜泣著，又哭又笑毫無形象可言，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覺得許星然沒有形象，他們沒有丟過孩子，卻能看得出許星然是真的自責想念女兒。
“媽媽乖，不哭，小念沒有吃苦。”經曆過這麽多事，小念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耍賴的小念，她成熟懂事了許多。
伸出稚嫩的小手，笨拙地擦拭著許星然源源不斷的熱淚，親親她的臉頰。此時的小念更像是母親一樣，不停安慰著許星然。
韓錚偏過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唿出，他緩緩走上前，攬住了許星然的肩膀，又溫柔地抱住了小念。
“小念，我是爸爸。”
“爸爸？”小念偏了偏頭，有些奇怪，她往許星然的懷裏躲了躲，疑惑地看著許星然，等待她的解釋。
“小念，他是爸爸，要叫爸爸。”許星然已經停止了哭泣，眼淚也被韓錚拭幹。
“喔，爸爸！”小念得到了許星然的肯定，不再懼怕對她來說還很陌生的韓錚，主動往前拉住了韓錚的手，“爸爸以後會一直陪著小念嗎？像顧叔叔那樣？”
“對，像顧叔叔一樣，每天給你讀故事陪你睡覺，送你去幼兒園，給你做你喜歡吃的菜，給你買最新款的芭比娃娃。”韓錚早就無數次地聽顧澤瀝有意無意地向他炫耀過，在韓錚不在的那五年裏，他有多疼愛小念。
韓錚也無數次地想過，等小念迴來了，他要怎樣把她寵成這個世界上最幸福快樂的小公主。
這邊一家三口重逢，溫情脈脈，韓錚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女兒控，巴不得立刻把全世界都送到她麵前去。
另一邊的顧家大宅，氣氛就有些僵硬，時針已經漸漸指向十二點，顧先生也不想再和顧屹凡說下去，他合上了麵前的文件，疲倦地靠在椅子上，擺了擺手“今天就這樣吧，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
顧屹凡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後，就開始收拾東西，這也是父子倆的習慣，談完事情後，顧屹凡要負責善後處理。
迴到自己房間時，手機上沒有任何未接電話或者短信，他想了想，手指在宋天然的號碼上懸停了幾秒鍾，最後還是退出了通話界麵關上了手機。
已經十二點了，宋天然應該是陪著小念睡著了，他這個時候打電話過去，肯定會吵醒小念，徒增麻煩。
顧屹凡這一覺睡得意外踏實，等他醒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懶懶散散地下了樓才發現一樓客廳裏多了兩個人，韓錚和許星然。
“我想告訴你，不管多少個韓氏我都可以放棄，唯獨你和孩子們，我不願意放棄。”
“你，小念，還有你肚子裏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我們一家四口能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那個人不想讓韓氏存在，那就把韓氏捐了，讓小念迴來沒什麽不好。”
“沒有什麽比你們更重要，隻要有你們在，其他的都是可以無視放棄的。”
“誠如你所說，也許事情還有轉機，我們可以等這個轉機，對方不會等，小念也等不了。”
“我不能拿小念賭那個萬分之一可能的轉機，如果小念有了什麽閃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也相信，小念若是真的有了意外就算你說不介意，但我們之間還是會有隔閡。”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我都不需要。韓氏可以重頭再來，小念不能。”
韓錚說得情真意切，讓許星然所有反駁的話都無法再說出口，她心裏無比清楚，韓錚已經把所有的結果都分析透徹，並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而這個選擇，其實也是她最希望的選擇。她所有的勸阻不過是覺得對韓錚和韓氏來說，這個選擇太過不公。
可作為一個母親，沒有人願意舍棄自己的孩子，不管多苦多難都不會願意。
許星然閉了閉眼，拿開了自己的手，不再阻擋韓錚迴複那封要求過分的郵件。
【你沒有資格跟我講條件，盡快召開新聞發布會吧，等韓氏不存在之後，你會見到小念的。】
【一言為定。】
韓錚隻迴了四個字，如對方所說，所有的好牌都在對方手裏，韓錚隻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雖說答應得迅速而輕鬆，但真的要執行起來卻不是三言兩語的事情，韓錚召集了現有的所有董事會成員，宣布了自己的決定，在一眾不解的目光裏，緩緩彎下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我知道，韓氏是大家的心血，對於兩位風投公司代表，我也萬分抱歉。但是，我也希望諸位可以理解一個父親的決定，沒有什麽會比我女兒的命重要。”他的話擲地有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裏格外響亮。
原本想要勸阻的顧澤瀝默默吞迴了自己想要勸慰的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甚至在心裏做了一個換位，自詡將小念當做親生女兒的自己，在麵對這樣一個抉擇時，會不會像韓錚這樣，幹脆利落地做出這樣的選擇。
答案讓顧澤瀝汗顏，他不確定，他也許最終會選擇小念，但一定是在限定時間即將到來時艱難決定，甚至可能會從此之後對許星然母女心存芥蒂。
不管韓氏的其他股東與風投公司有了怎樣的決定，都不會改變韓錚要捐獻資產地決定，而捐獻資產的第一步，是進行資產估值。
每天都會有銀監會的人往來於韓氏集團總部大樓，每個員工也都在努力做好最後的工作掃尾，將已經接手且開始進行的項目做完，為剛剛接手正在準備階段的項目尋找新的公司接手，每個員工的心裏都有不舍，卻又無法質疑什麽。
韓錚已經做到最好，他選擇了通知每一個人，也將自己這麽做的原因擺到了明麵上。
其實他大可以直接把公司變現然後捐掉，帶著自己的家人離開s市，但他沒有，所以他還可以算個好老板不是嗎？
韓錚這邊的情況早就被賀子晉傳到了京城蘇雨玉和顧先生耳朵裏，連帶著顧屹凡也聽到了幾耳朵。他現在的心情很是複雜，既有大仇得報的開心也有忐忑不安，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地順從他的心願，但現實卻是一切都如他計劃裏一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隊長，我們這麽瞞著先生，不好吧？”小劉悄悄看了一圈周圍，確定沒人了，才小聲靠在旁邊那個比他高了幾公分的衛員身邊詢問著。
“那能有什麽辦法，上邊就是這麽吩咐的，我們能怎麽辦？”隊長也很焦躁，身為軍人，最重要的就是忠誠，但問題是，忠誠誰呢？
他們是顧先生的衛員，該忠誠的自然應該是顧先生，然而顧先生也說過，顧屹凡在一些家事上，是可以完全代表他的。
更何況，誰又不知道，顧屹凡前程似錦，隻等著顧先生退下來了。到時候他們還不是要仰望顧屹凡的鼻息生活，誰願意得罪自己未來的上司呢？
“我就是覺得小姑娘挺可憐的，才五歲就離開母親這麽久，也不知道她媽媽得急成什麽樣。”小劉又站迴了自己的位置，隻是明顯興致不高，有點像霜打過的茄子。
小劉的想法他何曾沒想過，他比小劉知道的還要多些，他知道那個小女孩是先生夫人的親外孫女，那又能如何？
“得了，好好站你的崗，上邊地事情是我們能隨便管的嗎？”就算心如明鏡，身處於這樣的環境裏，也隻能當一盆渾水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已經成家的隊長，總歸是要比剛從部隊裏調出來的愣頭青懂得更多一些。
倆人都不再說話，各自筆挺地站著，守衛著他們身後的那棟繁複的小樓。
如果他們能在此時迴頭看一眼，他們會發現，一直想方設法要瞞著的顧先生和先生夫人，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臉上全是惱怒。
當了這麽多年的先生夫人，蘇雨玉如何不明白兩個人話裏的意思？隻是怨懟也好，憤怒也好，她都不能在這個時候爆發，也不能讓顧先生爆發。
她拍著顧先生的後背給他順著氣，不停地搖頭，想要攙扶他迴到房間去。
顧先生忍了又忍才沒有在現場爆發自己的怒氣，跟著蘇雨玉迴到了客廳，客廳裏並沒有人，阿姨在廚房裏忙著準備午餐，顧屹凡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有事處理。
“為什麽不讓我直接問清楚。”迴到客廳，顧先生小孩似的甩開了蘇雨玉的手，卻是壓著聲音說的。
蘇雨玉看了一眼廚房又看了看身後的門廳，這才同樣壓著聲音迴應“吵什麽吵，道理你不是都懂嗎？我們去書房裏說，這裏不安全。”
關上書房的門，蘇雨玉想了想又上了鎖，這才款款走到書桌旁，和顧先生麵對麵坐著。
“他們敢這麽明目張膽地隱瞞咱們，無非是有更大的底氣和靠山，你就算去問了能問出個什麽結果來？”蘇雨玉不緊不慢地給顧先生倒了杯茶，“隻是不知道這個小院子裏，還有多少人是你能指使得動的了。”
“哼！”顧先生接過茶水，不屑地哼了一聲，“真當我是個瞎子不成？”
許是心情不好，顧先生連品茶的心思都沒了，一口牛飲下散著淡淡茶香的清茶後拿起了桌上那個像是擺設的電話。
“喂，是我，有件事你要幫我查一下。”
“哼，有些人手太長，伸到我身邊來了，等你查出來，一個一個地，全弄死拉倒！”
“那行，這事就麻煩你了，事成我請你喝茶。”
顧先生拜托的人不出一天就悄無聲息地送來了調查結果，隻是這結果隻有顧先生一人知道。
他拿著那兩張薄薄的資料，手止不住地顫抖，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
緩緩歎出一口氣，他再次撥通了那個號碼，隻是沒了之前的囂張與氣惱。
“老夥計，家門不幸啊。”等對方接通了電話，顧先生又是長歎一聲。
“得了，早跟你說過，別那麽早地放權給他，你不聽我的不是？現在知道了也不算晚，不是還沒鬧出什麽大事嗎？”對方十分不走心地安慰著顧先生。
“唉……”顧先生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的確，自己的老友不止一次地說過，隻要自己還能幹，就千萬不要放權給小輩，他們想要權就讓他們自己滾去掙，靠父輩蒙陰算什麽本事！
隻是他總想著，自己一把老骨頭了，就那麽一個兒子，整個顧家早晚都是他的，早給晚給能有什麽區別。
原來啊原來，區別真的有。
“你打電話就為了跟我唉聲歎氣的？”對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還得陪我孫子呢，沒事我掛了。”
“別，你知道阿玉有個女兒叫星然，星然也有個五歲的女兒，之前被人抱走了，我懷疑是那個臭小子給藏起來了。”顧先生顧不上自己那點小糾結，忙喊住了對方。
聽顧先生這麽一說，對方也明白了顧先生的意思，果斷應下“我知道了，外孫女嘛，放心，我一定給你完好無損地接迴來。”
顧先生掛了電話又在書房裏坐了一會，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蘇雨玉，想當年他蠻橫地將蘇雨玉娶進門，讓她給顧屹凡當了後媽，這麽多年下來，蘇雨玉沒有再生一個孩子，而是一心一意地照顧顧屹凡，將他完全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顧屹凡做了什麽？藏起了許星然的女兒，還威脅許星然的丈夫！
這讓他怎麽向蘇雨玉交代，又怎麽向許星然交代！
顧先生不下樓，蘇雨玉就隻好上樓，她敲了敲書房的門，端著茶壺走了進來“有消息了嗎？”
“嗯……還沒有。”顧先生沉吟了片刻，還是選擇了隱瞞，他並沒有多想，不過是覺得能多拖一些時候就多拖一些時候。
蘇雨玉毫無懷疑，長長歎了口氣之後就不再提起，轉而說起了其他事情。
下午，顧先生的老友又打來了電話，這次語氣倒是平緩了些“你那個小外孫女我已經查到了，不過你家那個臭小子領著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小丫頭守著小外孫女呢，你想個法子把你家那個臭小子弄走，我的人好進去接人。”
“我知道了，這件事就多謝你了。”
“謝什麽謝，我聽我家那個臭小子說了，你家小外孫女長得怪乖的，我就先接迴家養幾天，你處理好你家臭小子了我再還給你！”
“……”顧先生臉色變了變，最後頹廢地應下，現在的狀況已經明了，家裏急需大洗牌，的確不適合把小念接到家裏，就算現在通知韓錚和許星然，他們也不可能直接就過來領人了。
好友是多年好友，肯定是要比家裏那個惹禍的臭小子可靠的，小念放他家倒也不用怎麽擔心，大不了等星然來了，也讓她住過去，省得住自己家還得麵對顧屹凡那個鬧心的！
掛了老友電話，顧先生沒有任何遲疑地撥通了顧屹凡的電話，隨便找了點事情讓他迴來一趟，他又掛了電話。
京城的冬天已經到來，窗外的樹幹早沒了枝葉，光禿禿的，讓人看了厭煩。
“星然，是我，顧叔叔。”
許星然聽著電話另一端顧先生有些蒼老頹敗的聲音，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眼淚也大顆大顆地落下，她抬起另一隻手胡亂抹了一把，強忍著自己不哭出聲音。
良久，電話掛斷，她也像泄了氣一般，怔怔地坐在沙發上發著呆。
“星然，你這是怎麽了？別嚇大嫂。”施巧芝出來倒水，看見許星然雙眼無神的樣子，嚇了一跳。
“大嫂，我沒事，小念找到了。”許星然勉強地笑了笑，又重新拿起了電話，“我給韓錚打個電話，讓他暫停公司資產清理的事情。”
施巧芝點了點頭，不放心地坐到了許星然旁邊。
“韓錚，顧叔叔剛才給我打了電話，小念已經找到了，在幕後操縱一切要搞垮韓氏集團的人也找到了，你迴來我們一起去京城接小念好嗎？”
哪有不好的，此時的韓錚比任何人都高興，韓氏可以保住，小念也找到了，背後搞鬼的人也揪出來了，一切都能有個結果了！
韓錚匆匆趕迴家裏，許星然還是沒有什麽精神地坐在沙發上發呆，施巧芝問她十句話，她也才迴答了一句。
“星然，小念在哪兒？”
“在顧屹凡的別墅。”許星然苦笑了一下，整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誰能想到，一直拜托的人就是那個幕後的人呢？”
這個答案顯然是韓錚和跟在他身後的眾人都無法接受的，一直以來顧屹凡表現得一直很熱心於小念的事情，在得知韓氏集團被人惡意收購時也曾出手相助過，誰都沒有懷疑過顧屹凡，還以為他真的是個很好的哥哥。
顧屹凡尚且不知自己已經暴露，還在被顧先生支使得團團轉，顧先生老友那邊也靜靜地等候著時機，雖然是公司的人，但大白天的私闖民宅總歸是不好的。
許星然已經和韓錚等人訂好了最近一班飛往察的機票，一行人神色各異地在機場裏等待檢票。
天色漸暗，營救小念小分隊已經悄悄摸到了別墅附近，搞暈了守門的保鏢，另有行動機敏的人已經翻牆而入，給他們開門去了。
顧先生拉著顧屹凡在書房裏談話，找了些不著急但是很重要的文件讓顧屹凡分析一些想法。按顧家的慣例，談工作時所有的通訊設備電子設備都要留在書房之外，所以顧先生很放心，顧屹凡不會第一時間知道小念被救走的事情。
顧先生自認不是什麽聖人，能在大是大非前冷靜自持不顧親情，但這件事終究是顧屹凡做錯了，他需要顧屹凡親自向蘇雨玉向許星然向韓錚道歉，也需要顧屹凡取得他們的諒解，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壓下這件事，讓大家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父子倆還在討論邊境問題，蘇雨玉過來敲了敲門，得到應允之後，進門放了一盤切好的蘋果又叮囑了幾句家常後離開了。
這是在顧屹凡迴家之前，顧先生和蘇雨玉約定好的信號，如果手機收到了好友說蘋果買好的短信就送一盤蘋果去書房，如果收到蘋果沒買到隻有橙子的短信，那就送盤橙子過去。
雖然蘇雨玉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也大概猜得出是什麽暗號，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幫忙做這種事，倒也沒多少奇怪。
見桌上擺著的冰糖心蘋果，顧先生閉了閉眼，又睜開，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和顧屹凡討論著剛才的問題，隻是心裏已經鬆了一口氣。
小念平安就好，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果小念出了事，他以後還怎麽麵對蘇雨玉和許星然。
s市飛往京城的航班在晚上十一點半落地京城國際機場，顧先生好友已經派了人等在機場，見他們一行人匆忙地從海關出來，急忙上前解釋了一下顧先生的意思，將所有人接到了酒店。
“顧叔叔的意思是，大家好好休息一晚，一切都等明天再說。”來接人的，是好友的兒子，成熟穩重的大叔範。
“小念呢？”許星然根本不關心顧屹凡的事情，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小念。
“許小姐請放心，小念已經平安無事，現在正在我家，如果許小姐想見她，我可以帶您和您先生一起過去。”
見到小念時，小念正窩在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懷裏，手裏還抱著個奶瓶，乖乖喝奶。好友的兒子咳了一下，向紅了眼的許星然介紹說那是他太太。
與此同時，小念也發現了許星然，無辜地眨了眨眼，把奶瓶放到一邊伸出了手，奶聲奶氣“媽媽！”
隻一聲，就讓許星然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完全不顧已經凸顯的肚子直奔過去。
“小念！媽媽的小念！”她從女人手裏接過小念，緊緊地抱在懷裏，像是抱著什麽稀世珍寶，更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對不起，小念，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能看好你，讓你吃了這麽多苦。”她不停地啜泣著，又哭又笑毫無形象可言，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覺得許星然沒有形象，他們沒有丟過孩子，卻能看得出許星然是真的自責想念女兒。
“媽媽乖，不哭，小念沒有吃苦。”經曆過這麽多事，小念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耍賴的小念，她成熟懂事了許多。
伸出稚嫩的小手，笨拙地擦拭著許星然源源不斷的熱淚，親親她的臉頰。此時的小念更像是母親一樣，不停安慰著許星然。
韓錚偏過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唿出，他緩緩走上前，攬住了許星然的肩膀，又溫柔地抱住了小念。
“小念，我是爸爸。”
“爸爸？”小念偏了偏頭，有些奇怪，她往許星然的懷裏躲了躲，疑惑地看著許星然，等待她的解釋。
“小念，他是爸爸，要叫爸爸。”許星然已經停止了哭泣，眼淚也被韓錚拭幹。
“喔，爸爸！”小念得到了許星然的肯定，不再懼怕對她來說還很陌生的韓錚，主動往前拉住了韓錚的手，“爸爸以後會一直陪著小念嗎？像顧叔叔那樣？”
“對，像顧叔叔一樣，每天給你讀故事陪你睡覺，送你去幼兒園，給你做你喜歡吃的菜，給你買最新款的芭比娃娃。”韓錚早就無數次地聽顧澤瀝有意無意地向他炫耀過，在韓錚不在的那五年裏，他有多疼愛小念。
韓錚也無數次地想過，等小念迴來了，他要怎樣把她寵成這個世界上最幸福快樂的小公主。
這邊一家三口重逢，溫情脈脈，韓錚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女兒控，巴不得立刻把全世界都送到她麵前去。
另一邊的顧家大宅，氣氛就有些僵硬，時針已經漸漸指向十二點，顧先生也不想再和顧屹凡說下去，他合上了麵前的文件，疲倦地靠在椅子上，擺了擺手“今天就這樣吧，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
顧屹凡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後，就開始收拾東西，這也是父子倆的習慣，談完事情後，顧屹凡要負責善後處理。
迴到自己房間時，手機上沒有任何未接電話或者短信，他想了想，手指在宋天然的號碼上懸停了幾秒鍾，最後還是退出了通話界麵關上了手機。
已經十二點了，宋天然應該是陪著小念睡著了，他這個時候打電話過去，肯定會吵醒小念，徒增麻煩。
顧屹凡這一覺睡得意外踏實，等他醒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懶懶散散地下了樓才發現一樓客廳裏多了兩個人，韓錚和許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