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山路上徐徐前進,車廂外撐起的六麵琉璃燈盞,與天空中的月光遙相唿應灑滿林間。偶爾有鳥禽地叫聲點綴,化去黑夜的寂寞。


    與半月山遙遙相對的五指峰上,蓮華寺燈火闌珊影影綽綽,沒了白日裏前來拜祭的信男信女,方圓百裏的地方寂靜安然。空穀森森中,夜晚的霧氣將山林遮蓋。


    “嘩啦嘩啦……”


    一陣雜亂的樹葉聲響,突然打破了山穀中的幽靜。一抹黑色的身影,快速從中穿梭而過,飛至懸崖邊時,如同一隻靈巧的猿猴,順著藤蔓一路向下,竟是毫不猶豫地到達了山洞門口。


    清瘦的黑影警覺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之後,周身披著濃鬱的霧氣鑽入洞穴之中。


    來人駕輕就熟地將石板翹起,可是裏麵的東西,早已經消失不見。


    “怎麽迴事?!我的秘籍呢!我的秘籍呢!”驚慌失措的聲音下,黑影顫顫微微地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就地一燃,將整個空間照亮。


    山洞中的一切在火光之中一閃而過,黑影猛地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有人來過這裏!是誰,是誰偷了我的寶貝!”


    對方癲狂般扔掉手中的火折子,如同一隻抑鬱的怪獸,緊緊抱住雙臂,表情又哭又笑,仿佛魔障了一般。


    淒厲的慘叫聲在山穀之中迴蕩傳響,夾雜著底部狂風的嗚咽,如同鬼魅的啜泣。


    “住持,那個鬼怪又來了……”


    五層塔樓上,橘黃色的燈光將屋中兩個人的身影,投射在了窗欞上。


    聽到身後方丈的話,常住持輕輕咳嗽了一聲,抬手推開窗戶,外麵的霧氣便繚繞而上,將遠處的山林遮擋得看不真切。


    “啊……啊……”


    不絕於耳的哭泣聲,說不出的淒涼悲慘。在黑夜裏,聲音如同瀕臨崩潰的惡魔,刺痛人的耳膜。


    “住持……”


    方丈行到他的身邊,濃眉緊皺,“今日難得那鬼怪現身,我們已經縱容多年,今日還是將它鏟除了吧。”


    常住持看著茫茫夜色,剛要開口,一陣涼風吹來,激地身子一冷,幾聲沉悶地咳嗽聲讓他不禁弓起了背脊。


    方丈趕忙關上窗戶,將寒氣擋在了外麵。


    “住持,你還好嗎……”


    常住持咳嗽完,眼睛裏多了些許無奈之色,“天下蒼生皆是平等,那所發出聲音之人雖早已淪落,卻未曾沾染鮮血塗炭生靈。今日大悲,該是命中之劫。”


    他說著,慢慢直起身子,“過了今日之後,緣起緣滅就看造化了。”


    方丈聞言,頓有大徹大悟之感,“住持放任多年,原是早已看破天機。”


    恭敬地鋪好床被之後,方丈手捧佛珠,悄悄地退了出去。


    常住持坐到床邊,看著桌子上指結高的燭火搖曳,恍惚間看到了落紅瑛那張含笑的臉。


    “沒想到,她來了……”


    仰天歎了口氣,常住持合衣躺到了床|上,一雙蒼老的眸子看穿世間恩怨,卻化不開裏麵的憂慮。


    天下無人不煩惱,隻得其中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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