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走到一旁,剪斷右邊一排蠟燭的燈芯。隻留了三盞靠近蕭瀟的燈柱,大步走出房間,通過門縫看蕭瀟睡得這般安穩,輕輕掩上房門,轉身離去。


    太子派人傳話,吳王妃今日留宿東宮,陪太子妃。淩夜聽著,總覺得有些奇怪,蕭妃走時明明說過會迴來,怎麽突然。那人似乎察覺淩夜的疑惑,連忙又提及太子妃有孕之事,借此周旋,蕭妃是想沾沾喜氣。


    淩夜笑了,送走了傳話之人。看著傳話人遠去,淩夜臉黑了下來。立馬發現其中不對之處,蕭妃沾喜氣,怎麽可能。一個傳話之人,這般精明,太子留蕭妃在東宮是何意?淩夜轉身迴府,無意間發現有人暗中監視王府。


    屋內淩夜越想越覺得不對,太子不是個好色之人,即便貪戀蕭妃美貌,也不會傻到這個時候出手。更何況吳王與太子關係一向友好,這又是在京城。可扣留蕭妃兩夜,有何意義。還派人盯梢吳王府,是怕我們發現什麽。


    淩夜想不出所以然,隻好換上行頭,避開耳目,獨自前往東宮。在東宮之外,轉了一圈,竟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入口。戒備如此森嚴,而這些人手意外的多。淩夜越發覺得不對,換了便裝,在東宮門前徘徊。一侍衛走了出來,看他愁雲滿麵,神色慌張,淩夜跟了上去。


    那人迴了自己家中,連連歎息。淩夜在外聽著,兩夫妻的對話。


    “二郎,你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怎一迴來哀聲歎氣的。”妻子端了一杯茶水出來,遞給那位侍衛。


    侍衛看著自己的妻子,反而更加憂愁,搖搖頭。“說不得,說不得呀。”


    妻子也沒有再問什麽,隻是坐在一旁,看著一言不發的丈夫,默默陪著。


    “孩子呢?睡了嗎?”二郎道。


    “剛剛睡下,已經能走路了呢!明日他醒來,你就可以看到了。”妻子說著,滿是喜悅。


    而無意間的明日,卻刺痛了侍衛心事。他突然站起身來,拉著自己妻子,“快走,走,你快。”


    妻子莫名其妙,不知所然,跟著丈夫的指引也站起身來。“這是何意,這大晚上的去哪?”


    二郎拿出身上銀兩,遞給妻子,“這些你拿著,明日一早,就帶孩子離開京城,迴老家去。若我平安無事,定風風光光接你們迴來。若有個萬一,你們走的越遠越好。”


    “什麽意思,你要做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這麽嚴重?”妻子慌了,他一向老實,定是攤上什麽事了。


    “你聽我的走吧,我也可安心一些。太子他,他要反啊!”他無奈說出了口,知道自己參與其中,要麽從此富貴一生,要麽人頭落地,還會連累家人。


    淩夜聽到,恍然大悟,拔出劍來,闖進屋內。劍鞘落在那侍衛肩上,淡淡說道“不要動。”


    侍衛傻了眼,呆立著,不敢迴頭。一旁的妻子更是驚慌失措,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去。”淩夜說著,示意妻子將房門緊閉,讓他慢慢轉過身來,“撲通”跪了下來,妻子見此,也跪了下來。


    “把你剛剛說的話,詳細信息在說一遍。東宮到底發生了什麽?太子真的打算造反嗎?”淩夜問著,那人嚇破了膽,一五一十全招了。妻子在一旁哀求,此事與他們無關,也隻是聽從主子吩咐而已。


    淩夜得知太子與侯君集以及漢王李元昌,預謀在明日夜裏逼宮。淩夜問蕭妃下落,那人說不清楚,隻知道今日蕭妃確實來過,至於其他,就不得而知。


    淩夜收起劍,拽著那人衣領,“你想活命嗎?”


    他點點頭,迴頭看看自己的妻兒“求大老爺,這事真的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隻是奉命行事而已。”


    淩夜笑了,絲毫沒有難為他們。湊近他的耳邊,不知在吩咐什麽,那人一開始有些驚慌,神色詫異。淩夜提醒他,想活命就要聽他的安排。


    淩夜安排好一切,返迴府內,坐等明日看好戲。


    翌日清晨,看似一切太平,但在宮廷之中,恐怕已經沸騰。皇上得知此事,恐怕心都要碎了,連續兩個月,兩個兒子接連造反。魏王恐怕要樂嗨了,借魏王的手放出消息,要遠比吳王手下告訴皇上來的好。


    讓淩夜意外的是,魏王並沒有親自出麵,借自己黨內之人,將消息透露出去,而那名在東宮當差多年的侍衛,成了最有力的證人。


    清晨,淩夜還在等宮內動靜,程府卻來了人。


    淩夜一臉糊塗,原來蕭妃約了清河公主,公主有些急,特地派人來接。淩夜正好有些擔心蕭妃,在東宮待這麽久時間,萬一有個好歹,吳王會殺了我的。


    順水推舟,與程府之人一同前往東宮。


    一路上,正巧碰到前往東宮的禁衛軍,淩夜看著,放鬆許多。放慢了腳步,隻要掐算好時間,也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東宮院內。


    太子徹夜難眠,早早便起來,一切都計劃好了,就在今晚。不知為何,總是心慌,在殿前徘徊。


    一丫鬟對另一個丫鬟說著“快點,太子妃想必已經起來了。”


    太子透過城牆聽到,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些日子沒去看她了。上次見她,得知她有孕,我卻衝她發了脾氣,轉身走了。打那之後,就沒有見過她。孩子雖然來的不是時候,但我也沒必要傷她的心。畢竟她是我唯一的女人,陪伴我最長時間的人。


    太子想著,轉身往偏殿走去。遠遠看著屋內,一丫鬟正在為太子妃梳頭發,太子妃低著頭,沒有活力的樣子。丫頭看到太子殿下走來準備請安,太子將食指搭與唇邊,招手讓她離去,接過她手中的梳子。親自為太子妃梳發,從上到下直至腰間。太子這才意識到,原來她的頭發有這麽長。濃密的黑發中有點點白發,在深處,自己從未發覺過。看著那點點白發,停了下來,梳子卡在太子妃頭上。


    太子妃隱約感到疼痛,才抬起頭,透過鏡子,看到為他梳發的太子。“殿下!”她驚唿,想要站起身來。


    太子伸手將她按在椅子上,笑了“別動,今天就讓我,服侍你一迴。”


    太子妃沒有言語,安靜坐著,眼淚不知覺的流了下來。伸出右手,搭在自己左肩,握著太子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抱歉,上次太忙了,忽視了你,不該那般對你,你有喜是好事,不該遷怒於你。”


    一句道歉,太子妃聽著,心中一暖,比任何金銀首飾都要來的好。自己跟隨太子多年,從未見太子這般。雖然有時吵架,每次都是自己低頭,討好與他。他明麵上從不說什麽,隻會送來一些金銀首飾,拱我挑選。


    “東宮壓力大,做妻子的應該多多體諒。”這是母後去世前,叮囑我的。隻可惜,我還是沒有做好。沒辦法走到他心裏,更沒辦法替他分憂。


    兩人看著對方,對視而不言。太子妃也裝作什麽也不知曉的樣子,他下這麽大的決定,已不容易,我又怎能亂他心智。太子妃輕鬆笑著,緩和著凝重的氣氛,講兩個孩子說,希望這次是個妹妹。太子也笑著,說“女兒好,那就是我的嫡女,將來將她風風光光嫁出去。”


    兩人都笑了,氣氛歡快許多。


    而在城外一邊,方遠一大早,就帶著紙錢來看望自己的父親。在長安南邊,墓葬豪華,以國公禮葬之。看著墓碑,卻迴憶不起他的模樣,那麽模糊。隻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笑著,誇方遠長得像他,有武將風範,將來可以繼承他的衣缽。


    “父,王!”方遠叫著,隻覺得別扭,還從未這樣稱唿過他。當年的自己羞澀,未能叫出口,沒想到,竟成了永別。“我要替你報仇了,就在今晚。如果太子一路順暢,在混亂中,我可趁機手刃於他。如有萬一…...我手刃太子。”方遠說著,最後一句,加重了語氣。“無論如何,他們父子,必須......死一個。”


    東宮別院內。


    蕭瀟隱隱約約醒來,看著四周環境,立馬清醒許多。連忙爬下床,腦袋還是有些重,搭啦者腦袋,疾步走到門邊。


    反鎖的,還是反鎖的。蕭瀟已經顧不得其他,如果太子知道方遠身份,定不會造反。我要見太子,必須要。蕭瀟手搭在門框上,硬巴巴的木質膈應的蕭瀟手生疼。蕭瀟低頭仔細看著,深紅色的漆。“鐺鐺。”蕭瀟敲了敲門框,木製的實木製成。對啊,我怎麽早沒想到。蕭瀟環看四周,沒有蠟燭。蕭瀟往床邊走去,“有了。”


    蕭瀟將其餘幾根蠟燭全部點燃,拿到門邊上來,將手中蠟燭傾斜,讓蠟油滴在門邊,散開來,一道一道,至上而下。蕭瀟又走到書桌旁,看到幾張宣紙,笑著。迴頭又看來看床邊上的布簾,“有這些,足夠了。”


    蕭瀟說著忙活起來,看著火星,一點一點,慢慢蔓延,木頭終於著了。對,就是這樣,燒吧,燒出一條出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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