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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膠州第一牛皮
「出了什麽事？這裏……」琴兒臉色鐵青，怒衝衝的踢開營地柵欄闖了進去。
烏煙瘴氣，橫七豎八的雜物扔了一地，幾枝長矛淩亂的插在地上，矛杆上赫然有幹涸的血跡，就連赤焰曾經居住的精巧竹屋和四合大院也已滿是汙跡。
「琴兒。」蘭默一把拉住生氣的女孩，指了指那間磚瓦搭建起來的四合院子。
裏麵有人，竟然有人在赤焰的地盤上居住！
琴兒冷哼了聲就要上前，蘭默緊緊抓住她的胳膊，淡淡笑道：「對於這樣的角色，用刀劍要比語言有效的多。火龍，給你十五分鍾，我要讓這些家夥後悔自己曾經出生。」
火龍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跳上馬背大聲唿喝著。
不多時，反應遲鈍的占領者們終於發現有外人來訪，亂烘烘的從各個角落鑽了出來。
人不多，不過二十多人罷了。畢竟當年的赤焰隻有八、九個人，院子雖然大，畢竟容不下太多住客。
「列陣！弩上弦……瞄準！」隨著火龍的高聲命令，五十名赤焰驃騎麵無表情，舉起重弩如石雕般，居高臨下輕蔑的打量著自己的對手ii弱小的對手。
那二十多人紛亂了一陣，終於勉強從中推舉了一個頭目出來，抖抖索索的走上前顫聲問道：「你、你們是誰……」
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幾乎已經不可聽聞，因為他看到馬車上那一蓬火焰的標記。
赤焰，赤焰傭兵團！
身為頭目自然不能太沒見識，他當然知道那僅憑八、九人之力就能在膠州的傭兵界殺出一條血路，進而成為膠州屈指可數的知名傭兵團。沒有足夠的實力是不可能辦到的。
而現在，赤焰竟然多了五十名騎兵，五十名麵無表情、一身濃烈殺氣、令人膽寒的驃騎兵。
在驃騎兵身後，是一百名看不清麵目的步兵戰士。雖然看不出他們是什麽來頭，但頭目可以肯定，那一百名身高、體重都相差無幾，隊形整齊、默然無聲的戰士，絕對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組織建製的。
有傳聞說赤焰是皇室的秘密下屬，看來這個傳言的真實性很高啊……
「距離五十，平射準備！」
五十枝重弩齊唰唰的舉起，馬上的五十名泰西大漢臉上隱隱浮現的冷笑，讓頭目益發肯定ii他們真的會放箭，他們真的不在乎殺人的！
「等……等等！」性命攸關的時候，什麽財富、麵子都要放一邊了。那頭目連忙大聲唿喝著高舉雙手奔前兩步，告饒道：「別……別放箭啊！」
「這裏是赤焰的營地，五分鍾後，我不想看到任何不屬於赤焰的東西ii包括你們ii還在我的視線中。」蘭默淡淡說道：「另外，假如我不小心看到有人拿走屬於赤焰的財產……」
蘭默想了想，才輕描淡寫的繼續道：「那就用他的小命來抵償吧。」
「是……是是是！」那夥人的首領連聲應著，立刻迴頭吼道：「還愣著做什麽？收拾東西，走人啦！」
很準時的，五分鍾後，赤焰營地內便連一隻不屬於赤焰的耗子也沒留下，撤退得幹幹淨淨。
「方東浪，你帶魔偶部隊紮營；火龍，四下偵察一下；大熊、二熊、三熊，你們三個和蘭默去城裏采購補給品。」琴兒看著滿地的汙跡，皺著眉頭命令道。
「雷小雨、若若、琴兒姐，你們什麽都不用做嗎？」蘭默小聲問道。
「我和若若是女孩子耶，你好意思讓我們動手嗎？」琴兒白了蘭默一眼。
蘭默看看雷小雨又看看琴兒，歎了一口氣才迴頭嚷嚷道：「走吧笨牛，命苦啊，長得漂亮就是有這種好處……」
雷小雨苦著臉，看著蘭默的背影發愣。很顯然的，那個邪惡的小家夥把自己也列入長得漂亮的一類之中了。
對於當時的男人來說，這種「讚美」和當麵搧人耳光其實沒什麽差別。可是蘭默的確沒有提到雷小雨的名字啊……
赤焰的駐地離膠州城並不是太遠，片刻後，蘭默和牛氏三熊便騎著馬進入城中。
牛氏三熊太過笨重，騎在馬上姿勢笨拙難看，一進城到了人多的地方，這三個憨貨就忍不住害羞而跳下馬背，牽著馬緩步而行。這麽一來，僅靠雙腿控製馬的蘭默，就像是帶著三個保鏢出門遊玩的主人了。
蘭默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購買赤焰營地重建的材料，並雇用足夠的人手。當然，還有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將那頭巨型蟾蜍的皮製成成品。
因此，蘭默幹脆的帶著一袋金光閃閃的金幣來到城中工匠聚集的一條街，以兩倍的價格將整條街上的木匠、石匠、鐵匠、削皮匠等等一並全包了。
在工匠們忙於工作的時候，蘭默就在一旁無聊的擺弄著他們的工具。
蘭默的記性非常好，在一旁看個幾次之後，無論是石匠還是打鐵功夫，他就能掌握其中的訣竅了，再說他在通州時，就曾經從他那上百位師父中學習過類似的技巧，現在隻不過是複習而已。
蘭默的舉動純粹是因為無聊，事實上現在他心裏正策劃著一個偉大的商業計劃。
壟斷，蘭默想要做的是壟斷。
首先，蘭默看中的是屠宰場。
很顯然的，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並沒有大規模的屠宰場和配套的係列產業，但蘭默就是要做那個走在前頭的人。
這一行的利潤並不高，但蘭默是創造奇跡成習慣的家夥，他有把握創造利潤。
首先，蘭默打算直接與膠州城附近一百多個大小村鎮的所有中富農訂立契約，許諾每個月按固定數量從他們手中收購活豬、活牛、活羊。現在大多數村鎮的豬羊都是自宰自吃，蘭默相信他出的價錢，會讓絕大多數的農戶願意出售自己的牲畜。
然後，蘭默要做的便是設計一套全自動或半自動的屠宰、剝皮、分類流水線。當然，以蘭默和方東浪這兩個能製造機關魔俑的怪物的能耐，這一項工作並不困難。
那麽，最後一個重點自然是將產品包裝上市，經過必要的宣傳廣告後，蘭默就可以等著收錢了。
想要讓赤焰成為不仰人鼻息的傭兵團，唯一的方法便是掌握足夠強大的力量，這包括武裝的力量、金錢的力量、政治的力量等等。
在赤焰其他人忙著修建營地時，蘭默一個人帶著一袋金幣直接闖進膠州城，找上了城內最高階級的長官，膠州城知州大人所在的府邸。
也不知蘭默用了什麽方法，這個身無官職的年輕平民，竟然大搖大擺的在知州大人府上與知州大人親切交談、共享晚餐，直聊了大半夜才聊完。
蘭默走出知州大人高大明亮的「寒舍」時，那一袋金燦燦的金幣自然是不翼而飛了，而蘭默懷裏，則多了幾張蓋了官印的箋紙。
有了這幾張紙，做起事情就方便多了。
蘭默讓五十名驃騎分散到膠州附近所有鄉鎮，以官方名義收購所有大型牲畜，之後再用方東浪特製的機關馬車送入屠宰場。
屠宰場位於膠州城郊外不足一公裏處，所有牲畜送進來後，便由粗壯的雇工將牠們捆好，腹部朝下扔上機器，由水力驅動的流水線便這樣緩緩運轉起來。
可憐的牲畜們所要做的就是乖乖等死，這台蘭默親自打造的屠戮機器，很顯然的和笨笨的設計有共通之處。
先是將大家夥的後蹄倒掛，頭朝下割喉放血，再將其放入扯皮機中，借助機械的力量將牛皮、豬皮扯下送到皮革車間。接下來便是用履帶上的尖刀開膛，由工人們將內髒完整取出分類。
剩下的部分由大鍘刀切去牛頭、牛蹄，從中剖成兩片，再由工人們將骨肉、內髒等細分包裝。一頭整豬或整牛就這樣被分解成零件。
屠宰一頭豬，平均不過是十六分鍾的事，而工人們在動作熟練後，全套工作甚至可以在十分鍾左右完成，整條流水線不間斷的生產，可以保證每小時五十頭的高效率。而分離的皮、肉、內髒，經過加工後，其售價要比農戶自宰自吃要高上兩倍不止，這就是蘭默的利潤來源。
說起來，這些機械原理幾乎可以用簡單來形容，除了用水力驅動的傳送帶和扯皮機需要蘭默親自動手外，剩下的部分都是由普通木匠和鐵匠打造的。
但是在當時，蘭默的屠宰場其設備之先進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
上等的精肉，蘭默會盡快將它們用油紙包好送至城內最好的幾家旅店和酒館，以及少數有錢富人家中。
其實這些肉算不上是什麽稀罕物，但是這些被蘭默稱為「剛剛宰殺完，新鮮肥嫩、血液未幹的上等好肉」，在城裏卻很受歡迎，有錢有地位的人自然希望吃到自己嘴裏的食材要比普通人高上一等，因此售價雖然居高不下，卻仍然供不應求。
因此這些鮮肉的利潤差不多有五分。相比之下，次一等的肉蘭默留給赤焰自用，再次等的肉蘭默則幾乎是用成本價出售，占領了整個膠州城的生肉市場。
蘭默一天便能搞定四百頭豬或牛，單單肉類就能掙到五百金幣的純利潤。
按照膠州城及附近城鎮的消費能力，蘭默平均每天就能有兩百金幣收入，而他的工人每人每天也能獲得五個銀幣的高收入。
但這還不是全部，蘭默從數據庫中找到數種辛辣香料，經過電子腦的預測和實際實驗，很快就發明出一係列風味獨特的醃製品、鹵製品。
那些牲畜內髒和部分生肉經過醃製後直接送往通州、越州和京都，平均每天也能為蘭默創造一百金幣的高昂利潤。
但這仍不是最大宗的利潤來源ii皮革，大量的皮革才是蘭默起家致富的法寶。
一頭成牛大約價值十到十五個金幣，而一頭牛皮隻夠削製一身上等皮甲和三身普通皮甲，剩下的邊角料大約能做幾雙馬靴，如此一來皮甲的成本差不多也在三個金幣左右。
至於豬隻，尋常人家是不會特意去剝皮的，他們通常會將豬皮連同豬肉一並吃掉。
但在蘭默眼中，這些被當成最次等肉食吃掉的豬皮，卻能變成和牛皮一樣昂貴的皮甲。
於是每一天，蘭默單單靠這些皮革就能有八百金幣的淨收入。至於銷路，以琴兒和田雯雯的交情，再加上比普通皮甲低上近一半的成本，這些細節根本不用蘭默浪費腦筋。
總而言之，蘭默一個月的收入竟足足有三萬金幣！
整個銳鋒商號越州分號，一個月下來純利潤也不到一萬金幣，蘭默能擁有如此高的收益，自然會惹來某些人眼紅。
膠州城內就有不少靠敲詐勒索起家的地下勢力，他們大多擁有官家背景，一直以來保持著見小利而忘命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和欺軟怕硬的優良傳統，短短半個月時間，看到這間蘭記屠宰場每日吞吐的大量貨物，終於是心動了。
可惜蘭默也不是善與之輩。
某日，當二十多名大漢藉酒醉在蘭記屠宰場門口鬧事時，蘭默隻是冷淡的喊了一聲殺，便把這二十名潑皮無賴嚇得屎尿齊流，連滾帶爬的逃得飛快。
不怪這些混混們膽小，無論是誰，看到一百名麵無表情的重裝步兵齊唰唰的朝自己衝過來時，難免會有撤退的衝動。
那可是一百個身高體型幾乎一模一樣，步伐整齊得像是練過一萬遍踢正步，全身精致皮甲，一手大盾一手釘頭錘，一行衝來鋥鋥作響的高大士兵啊。
赤焰也不特意去接什麽委托任務了，有這麽一大筆固定收入，赤焰的諸位都可以安心的去做他們愛做的事了。
比如琴子和雷小雨大多數時間都在繼續修行他們的武技，牛氏三熊則很樂意的客串監工，在蘭記屠宰場及附屬的皮革車間、熟食車間遊蕩，方東浪就包下了屠宰場所有的管理工作，並將所有剩餘時間用在人偶技術的研究上。
蘭默也很大方的大筆一揮，便將蘭記屠宰場的收入劃了一半給方東浪。蘭默說了，不管方東浪怎麽用，一年之內他要看到成果，要看到更實用、更優秀的人偶。
五十名驃騎兵算是赤焰最忙碌的部隊了，他們要做的事情很多。
五十騎分成十組，輪番在各個鄉鎮間遊走、打探消息、發布采購信息……大半年下來，這五十名泰西人倒也和膠州附近的村民們混得爛熟，常在一起喝酒談天，喝醉了便一起說說葷笑話，大家一陣狂笑各自散去。
在蘭默的建議下，驃騎兵們用特製的藥汁將發色全染成黑色，若不認真看，是很難看出這些全副武裝的驃騎兵是異族人的。
大半年，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期間進步最大的非方東浪莫屬了，在蘭默慷慨的資金支持下，方東浪的人偶製造水平可謂突飛猛進，稱其為一代大師也不為過。
每天，方東浪處理完蘭記的帳務後，便會迴到人偶工場，組裝、拆卸再重新組裝，一百架機關魔俑在方東浪日複一日的更新下，已經從內到外煥然一新。
力量更強、反應更敏捷、速度更快，最重要的是，原本廉價的木料已經被更高強度、更輕、更耐磨的材料所替代，其中的機關在上百次的改進下更臻完美。
製造人偶的材料是蘭默做出來的，方東浪也不明白這種被蘭默稱為高氮蛋白質阿爾法型聚合體的材料到底是什麽東西，隻知道這是蘭默用某種散發著惡臭的液體澆鑄出來的。
人偶的另一個關鍵便是它的控製核心，這也是蘭默的強項。
事實上，要讓方東浪明白蘭默的想法並不容易，蘭默的控製核心基本上是利用現代化的邏輯控製電路技術設計的，其中關鍵的內核卻是用天鬼宗秘法役使的下階靈體來代替。
這樣一來，用靈體來模仿現代化人工智能，用邏輯電路式的陣法來將智慧傳達給全身機關，新生的人偶便擁有了低等獸類的智力，而不至於太過死板。
方東浪的機關魔偶戰士第一百二十四版最終型號，也就是被蘭默起名為「赤焰之狼」的一百具最新型號刀斧手魔偶於焉成型。
擁有兩倍於正常成年男子的力量，與人類近似的敏捷速度和粗淺的智力，它們身披由小塊震旦之皮與普通豬皮製成的鑲釘皮甲，一手持中型圓盾，一手持單手伐木斧，頭頂上是維京風格的牛角頭盔，腳下甚至還穿著一雙耐磨的牛皮長筒靴。
如果沒人指點，很難相信這些強壯整齊的戰士竟然隻是一群人偶。
它們擁有出色的戰力、絕對服從、悍不畏死、容易維護……總之，這些大家夥絕對比士兵更適合當士兵，除了得支付一筆為數不少的維護費用之外。
也許有人會問，獸類的智力不是稍微低了點嗎？沒這迴事，現代最先進的人工智能，也僅能達到比昆蟲聰明一點的地步，人工智能與真正的智能不同，獸類的智力水平，已經足夠人偶完美的掌握戰鬥技巧了。
至於交際、語言或更高明的學習能力，甚至音樂、繪畫這樣高級的智力活動，對我們可愛的人偶士兵來說，有必要嗎？
野獸通常不會有繁複的武技，牠們的進攻路數也就那麽幾種，但野獸仍是可怕的。
「赤焰之狼」就像一群擁有合作默契的狼一樣，簡單而實用的三板斧、盾撞、衝鋒、夾擊，已經很夠用了。
如果再考慮到蘭默和方東浪這兩個以狡猾著稱的控製者，考慮到方東浪的幻術和蘭默的詭計，這一支隊伍已經很具威懾力了。
不過，蘭默暫時是不打算太勞煩這些家夥，要知道，人偶可不是全自動的，它們也需要動力，而作為動力來源的晶石價值不菲ii通常一塊晶石隻夠讓一架人偶士兵全功率活動一小時，而晶石的能量雖然能自我補充，但速度慢得讓人想哭。
所以，如果要讓人偶士兵保持長時間的戰鬥力，就需要準備大量晶石，而這些昂貴的小東西不僅貴得嚇人，還脆弱易碎、不易保存運輸，因此蘭默隻打算讓人偶當作威懾力量，並不打算頻繁使用。
站成一排舉舉盾牌消耗不了多少能量，慢步向前推進也消耗不了多少能量，但是這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緩緩向你走來，那種沉重的壓力，就足以讓你心生投降念頭。
這就是威懾。
當然，人偶士兵也能發揮強悍的戰鬥力，到了非動手不可的時候，這群瘋狂的戰士會用恐怖的實力讓一切敵人膽寒。
「嗯，老方，你的進步很明顯，這批人偶比起當初的木頭家夥要優秀得多……當然，我指的是設計上。」這天，蘭默坐在笨笨寬大的肩頭上，笑著對身邊的方東浪說。
方東浪有些羨慕的看著蘭默。當然，他是不會舍得騎在優美華麗的財富身上的。
「我現在總算明白，當時你為什麽堅持要我用最簡單的材料製造最低廉的成品了。」方東浪迴道：「那時候我的能力還不成熟，用昂貴的材料打造出強力魔偶隻會讓我飄飄然自以為是。當我一步步以自己力所能及的目標成長之後，再選用高性能材料製造出最出色的強力人偶，是你讓我少走了很多冤枉路。」
蘭默輕拍著笨笨，又說道：「其實你的人偶製造技術已經在我之上了，隻是控製核心和人造材料的技術不如我，看來你還不能完全理解我那一套古怪的理論呀。」
方東浪笑了笑道：「不止是我吧，恐怕隻有你這樣的怪物能夠聽得懂你那一套繁雜的東西。說起來，這麽一整套聞所未聞的體係，是你創造的嗎？」
「當然不是，不過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你說……咦，那是誰？」
方東浪轉過頭，順著蘭默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正緩步向這邊走來。
「是來遊湖的嗎？」方東浪低聲道：「還是衝著我們來的？」
蘭默笑笑道：「這裏除了一個血肉橫飛的屠宰場，還有什麽好看的，誰都不會喜歡這裏的血腥味的。」
「我習慣了。」方東浪聳聳肩道。
蘭記屠宰場離赤焰的大本營約五百米遠，處在下風處，滿地的汙水經過一級簡單的淨化後直接排入湖中，雖然不至於嚴重汙染環境，但也會影響遊客的情緒，一般人肯定不會來這裏遊湖的。
而皮革工場、人偶工場、肉品加工場因為氣味和噪音的關係也建在這裏，這麽一來此地就更稱不上什麽風景宜人了。
迎麵走來的男子一身粗布白衣樸素而潔淨，腰間一柄長劍也普普通通，至多不過是五個金幣……蘭默突然想起他是誰了。
薛一。那個劍一般的男子，薛一。
「早啊。」蘭默遠遠的打了個招唿。
「不早了。」薛一疑惑了下，迴答道：「已經天亮很久了。」
「這人還真是不懂得客氣啊。」蘭默低聲對方東浪說道。
「我也是這麽想，他難道聽不出來你是在和他打招唿嗎？」
「看來這家夥基本上是不和人交流的，孤僻、自閉很嚴重的那種。」
「十之八九是，而且還是很危險的那種……像出鞘的劍。」
「不簡單啊老方，有長進，嗯嗯，在我蘭默的潛移默化下，你的眼力終於有了點小小的進步。」蘭默笑著拍拍方東浪的肩道：「你看出來沒有？薛一比上一次更強了。」
「是嗎？我覺得上一次的薛一更教人害怕，那種冰冷的感覺比現在更盛十倍。」方東浪道。
「那是因為他還不懂得收斂。亢龍有悔，橈橈者易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蘭默反問道。
「大概明白一點，你是說太過剛硬的東西容易被折斷，龍飛至九天之上時，則無法更進一步，隻能或遲疑不停，或力竭殞落。是這個意思嗎？我好像在那裏見過來著。」
「所以，當自身的體能到達極限的時候，武者應該要學會控製自己的力量，虛實相間，關鍵就在於這個悔字啊。就像太過脆硬的劍稱不上是一柄好劍，要有一定的彈性才行。」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可是就憑這一點，你就能認定薛一比從前強嗎？」
「薛一的體能已經到達他的極限了，要想再有突破，就隻能在劍意上下工夫。等到他能完全收斂他的劍氣，像個普通人一般不引人注意的時候，他的劍法就算大成了。」蘭默答道。
「那你豈不已經大成了，你站在普通人之中一定不會有人注意到你的。」
「傻孩子，你這是故意氣我是不是！」蘭默白了方東浪一眼，「他是越過體能極限之後有意識的收斂，而我離極限還差得老鼻子遠，想讓我和他比劍，下輩子吧！」
兩人閑說著，薛一已然走近。果然，他身上那如劍般危險的氣息已經比從前淡上許多，雖然讓人驚覺，卻不至於恐懼。
「怎麽樣，老薛，你的劍法快大成了吧，還差多少？」蘭默笑嘻嘻的問。
「三年，再三年，我就能控製心中之劍，不讓它釋放出一絲殺氣。」薛一迴答。
「那你不在家裏練劍，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想看我怎麽殺豬取肉嗎？」
「上一次與你交手，我獲益良多，這一次，還望閣下再賜教。」薛一答道。
「你在開玩笑吧！」蘭默仍笑著，迴道：「我一分鍾好幾十個銀幣進帳，沒空陪你練劍啊。」
薛一沒有說話，他習慣用劍，而不是用嘴說話。長劍緩緩抽出鞘外，斜斜指向蘭默的右腳。
蘭默笑了起來，大搖大擺的走上前拍了拍薛一的肩，那剛抹完機油的黑爪子立刻在薛一的白衣上留下道汙跡。
「很好，很好，薛一，你已經學會低調了，你終於將你的注意力從對手的要害放到不起眼的腿腳，看來這段時間你沒有閑著啊。」蘭默笑道。
薛一也笑了，他那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分外明亮。
「高手之間的對決，要害的防守總是最嚴密的。而手臂、腿腳雖然不是要害，卻是運動量最大的部位，那裏留下的傷口，將會隨著對手的動作不斷流血，如此一來對手要不放緩動作，要不流血過多，總之我就有更好的機會擊敗對手了。」薛一將劍收入鞘中，淡淡迴道。
「天啊！天啊！」蘭默誇張的大叫，「老方，你聽見了嗎？這根木頭居然這麽流利的說了這麽長一段話耶！」
方東浪隻是笑笑，他才沒蘭默這麽不知死活，敢在薛一這個危險份子麵前貧嘴。
「你真的想找個對手嗎？」蘭默偏著腦袋想了想，又道：「那好吧，反正我也閑著無聊呢，我去幫你叫人吧。」
「我去我去！」方東浪立刻自告奮勇，他對打架可一點興趣都沒有，尤其當對手是個技藝高超的劍客時。
不多時，琴兒便帶著雷小雨和若若一幹人出現在薛一的視線中。
「怎麽樣，這一次還是全部一齊上嗎？」蘭默笑吟吟的望著薛一。
薛一看了看赤焰驃騎手中的弩，又看了看那一百具全副武裝的機關魔俑，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這樣好了，我們車輪戰，雷小雨、琴兒姐你們第一波，若若和我第二波，牛氏三熊和方東浪第三波。」蘭默拍拍手道：「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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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膠州第一牛皮
「出了什麽事？這裏……」琴兒臉色鐵青，怒衝衝的踢開營地柵欄闖了進去。
烏煙瘴氣，橫七豎八的雜物扔了一地，幾枝長矛淩亂的插在地上，矛杆上赫然有幹涸的血跡，就連赤焰曾經居住的精巧竹屋和四合大院也已滿是汙跡。
「琴兒。」蘭默一把拉住生氣的女孩，指了指那間磚瓦搭建起來的四合院子。
裏麵有人，竟然有人在赤焰的地盤上居住！
琴兒冷哼了聲就要上前，蘭默緊緊抓住她的胳膊，淡淡笑道：「對於這樣的角色，用刀劍要比語言有效的多。火龍，給你十五分鍾，我要讓這些家夥後悔自己曾經出生。」
火龍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跳上馬背大聲唿喝著。
不多時，反應遲鈍的占領者們終於發現有外人來訪，亂烘烘的從各個角落鑽了出來。
人不多，不過二十多人罷了。畢竟當年的赤焰隻有八、九個人，院子雖然大，畢竟容不下太多住客。
「列陣！弩上弦……瞄準！」隨著火龍的高聲命令，五十名赤焰驃騎麵無表情，舉起重弩如石雕般，居高臨下輕蔑的打量著自己的對手ii弱小的對手。
那二十多人紛亂了一陣，終於勉強從中推舉了一個頭目出來，抖抖索索的走上前顫聲問道：「你、你們是誰……」
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幾乎已經不可聽聞，因為他看到馬車上那一蓬火焰的標記。
赤焰，赤焰傭兵團！
身為頭目自然不能太沒見識，他當然知道那僅憑八、九人之力就能在膠州的傭兵界殺出一條血路，進而成為膠州屈指可數的知名傭兵團。沒有足夠的實力是不可能辦到的。
而現在，赤焰竟然多了五十名騎兵，五十名麵無表情、一身濃烈殺氣、令人膽寒的驃騎兵。
在驃騎兵身後，是一百名看不清麵目的步兵戰士。雖然看不出他們是什麽來頭，但頭目可以肯定，那一百名身高、體重都相差無幾，隊形整齊、默然無聲的戰士，絕對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組織建製的。
有傳聞說赤焰是皇室的秘密下屬，看來這個傳言的真實性很高啊……
「距離五十，平射準備！」
五十枝重弩齊唰唰的舉起，馬上的五十名泰西大漢臉上隱隱浮現的冷笑，讓頭目益發肯定ii他們真的會放箭，他們真的不在乎殺人的！
「等……等等！」性命攸關的時候，什麽財富、麵子都要放一邊了。那頭目連忙大聲唿喝著高舉雙手奔前兩步，告饒道：「別……別放箭啊！」
「這裏是赤焰的營地，五分鍾後，我不想看到任何不屬於赤焰的東西ii包括你們ii還在我的視線中。」蘭默淡淡說道：「另外，假如我不小心看到有人拿走屬於赤焰的財產……」
蘭默想了想，才輕描淡寫的繼續道：「那就用他的小命來抵償吧。」
「是……是是是！」那夥人的首領連聲應著，立刻迴頭吼道：「還愣著做什麽？收拾東西，走人啦！」
很準時的，五分鍾後，赤焰營地內便連一隻不屬於赤焰的耗子也沒留下，撤退得幹幹淨淨。
「方東浪，你帶魔偶部隊紮營；火龍，四下偵察一下；大熊、二熊、三熊，你們三個和蘭默去城裏采購補給品。」琴兒看著滿地的汙跡，皺著眉頭命令道。
「雷小雨、若若、琴兒姐，你們什麽都不用做嗎？」蘭默小聲問道。
「我和若若是女孩子耶，你好意思讓我們動手嗎？」琴兒白了蘭默一眼。
蘭默看看雷小雨又看看琴兒，歎了一口氣才迴頭嚷嚷道：「走吧笨牛，命苦啊，長得漂亮就是有這種好處……」
雷小雨苦著臉，看著蘭默的背影發愣。很顯然的，那個邪惡的小家夥把自己也列入長得漂亮的一類之中了。
對於當時的男人來說，這種「讚美」和當麵搧人耳光其實沒什麽差別。可是蘭默的確沒有提到雷小雨的名字啊……
赤焰的駐地離膠州城並不是太遠，片刻後，蘭默和牛氏三熊便騎著馬進入城中。
牛氏三熊太過笨重，騎在馬上姿勢笨拙難看，一進城到了人多的地方，這三個憨貨就忍不住害羞而跳下馬背，牽著馬緩步而行。這麽一來，僅靠雙腿控製馬的蘭默，就像是帶著三個保鏢出門遊玩的主人了。
蘭默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購買赤焰營地重建的材料，並雇用足夠的人手。當然，還有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將那頭巨型蟾蜍的皮製成成品。
因此，蘭默幹脆的帶著一袋金光閃閃的金幣來到城中工匠聚集的一條街，以兩倍的價格將整條街上的木匠、石匠、鐵匠、削皮匠等等一並全包了。
在工匠們忙於工作的時候，蘭默就在一旁無聊的擺弄著他們的工具。
蘭默的記性非常好，在一旁看個幾次之後，無論是石匠還是打鐵功夫，他就能掌握其中的訣竅了，再說他在通州時，就曾經從他那上百位師父中學習過類似的技巧，現在隻不過是複習而已。
蘭默的舉動純粹是因為無聊，事實上現在他心裏正策劃著一個偉大的商業計劃。
壟斷，蘭默想要做的是壟斷。
首先，蘭默看中的是屠宰場。
很顯然的，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並沒有大規模的屠宰場和配套的係列產業，但蘭默就是要做那個走在前頭的人。
這一行的利潤並不高，但蘭默是創造奇跡成習慣的家夥，他有把握創造利潤。
首先，蘭默打算直接與膠州城附近一百多個大小村鎮的所有中富農訂立契約，許諾每個月按固定數量從他們手中收購活豬、活牛、活羊。現在大多數村鎮的豬羊都是自宰自吃，蘭默相信他出的價錢，會讓絕大多數的農戶願意出售自己的牲畜。
然後，蘭默要做的便是設計一套全自動或半自動的屠宰、剝皮、分類流水線。當然，以蘭默和方東浪這兩個能製造機關魔俑的怪物的能耐，這一項工作並不困難。
那麽，最後一個重點自然是將產品包裝上市，經過必要的宣傳廣告後，蘭默就可以等著收錢了。
想要讓赤焰成為不仰人鼻息的傭兵團，唯一的方法便是掌握足夠強大的力量，這包括武裝的力量、金錢的力量、政治的力量等等。
在赤焰其他人忙著修建營地時，蘭默一個人帶著一袋金幣直接闖進膠州城，找上了城內最高階級的長官，膠州城知州大人所在的府邸。
也不知蘭默用了什麽方法，這個身無官職的年輕平民，竟然大搖大擺的在知州大人府上與知州大人親切交談、共享晚餐，直聊了大半夜才聊完。
蘭默走出知州大人高大明亮的「寒舍」時，那一袋金燦燦的金幣自然是不翼而飛了，而蘭默懷裏，則多了幾張蓋了官印的箋紙。
有了這幾張紙，做起事情就方便多了。
蘭默讓五十名驃騎分散到膠州附近所有鄉鎮，以官方名義收購所有大型牲畜，之後再用方東浪特製的機關馬車送入屠宰場。
屠宰場位於膠州城郊外不足一公裏處，所有牲畜送進來後，便由粗壯的雇工將牠們捆好，腹部朝下扔上機器，由水力驅動的流水線便這樣緩緩運轉起來。
可憐的牲畜們所要做的就是乖乖等死，這台蘭默親自打造的屠戮機器，很顯然的和笨笨的設計有共通之處。
先是將大家夥的後蹄倒掛，頭朝下割喉放血，再將其放入扯皮機中，借助機械的力量將牛皮、豬皮扯下送到皮革車間。接下來便是用履帶上的尖刀開膛，由工人們將內髒完整取出分類。
剩下的部分由大鍘刀切去牛頭、牛蹄，從中剖成兩片，再由工人們將骨肉、內髒等細分包裝。一頭整豬或整牛就這樣被分解成零件。
屠宰一頭豬，平均不過是十六分鍾的事，而工人們在動作熟練後，全套工作甚至可以在十分鍾左右完成，整條流水線不間斷的生產，可以保證每小時五十頭的高效率。而分離的皮、肉、內髒，經過加工後，其售價要比農戶自宰自吃要高上兩倍不止，這就是蘭默的利潤來源。
說起來，這些機械原理幾乎可以用簡單來形容，除了用水力驅動的傳送帶和扯皮機需要蘭默親自動手外，剩下的部分都是由普通木匠和鐵匠打造的。
但是在當時，蘭默的屠宰場其設備之先進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
上等的精肉，蘭默會盡快將它們用油紙包好送至城內最好的幾家旅店和酒館，以及少數有錢富人家中。
其實這些肉算不上是什麽稀罕物，但是這些被蘭默稱為「剛剛宰殺完，新鮮肥嫩、血液未幹的上等好肉」，在城裏卻很受歡迎，有錢有地位的人自然希望吃到自己嘴裏的食材要比普通人高上一等，因此售價雖然居高不下，卻仍然供不應求。
因此這些鮮肉的利潤差不多有五分。相比之下，次一等的肉蘭默留給赤焰自用，再次等的肉蘭默則幾乎是用成本價出售，占領了整個膠州城的生肉市場。
蘭默一天便能搞定四百頭豬或牛，單單肉類就能掙到五百金幣的純利潤。
按照膠州城及附近城鎮的消費能力，蘭默平均每天就能有兩百金幣收入，而他的工人每人每天也能獲得五個銀幣的高收入。
但這還不是全部，蘭默從數據庫中找到數種辛辣香料，經過電子腦的預測和實際實驗，很快就發明出一係列風味獨特的醃製品、鹵製品。
那些牲畜內髒和部分生肉經過醃製後直接送往通州、越州和京都，平均每天也能為蘭默創造一百金幣的高昂利潤。
但這仍不是最大宗的利潤來源ii皮革，大量的皮革才是蘭默起家致富的法寶。
一頭成牛大約價值十到十五個金幣，而一頭牛皮隻夠削製一身上等皮甲和三身普通皮甲，剩下的邊角料大約能做幾雙馬靴，如此一來皮甲的成本差不多也在三個金幣左右。
至於豬隻，尋常人家是不會特意去剝皮的，他們通常會將豬皮連同豬肉一並吃掉。
但在蘭默眼中，這些被當成最次等肉食吃掉的豬皮，卻能變成和牛皮一樣昂貴的皮甲。
於是每一天，蘭默單單靠這些皮革就能有八百金幣的淨收入。至於銷路，以琴兒和田雯雯的交情，再加上比普通皮甲低上近一半的成本，這些細節根本不用蘭默浪費腦筋。
總而言之，蘭默一個月的收入竟足足有三萬金幣！
整個銳鋒商號越州分號，一個月下來純利潤也不到一萬金幣，蘭默能擁有如此高的收益，自然會惹來某些人眼紅。
膠州城內就有不少靠敲詐勒索起家的地下勢力，他們大多擁有官家背景，一直以來保持著見小利而忘命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和欺軟怕硬的優良傳統，短短半個月時間，看到這間蘭記屠宰場每日吞吐的大量貨物，終於是心動了。
可惜蘭默也不是善與之輩。
某日，當二十多名大漢藉酒醉在蘭記屠宰場門口鬧事時，蘭默隻是冷淡的喊了一聲殺，便把這二十名潑皮無賴嚇得屎尿齊流，連滾帶爬的逃得飛快。
不怪這些混混們膽小，無論是誰，看到一百名麵無表情的重裝步兵齊唰唰的朝自己衝過來時，難免會有撤退的衝動。
那可是一百個身高體型幾乎一模一樣，步伐整齊得像是練過一萬遍踢正步，全身精致皮甲，一手大盾一手釘頭錘，一行衝來鋥鋥作響的高大士兵啊。
赤焰也不特意去接什麽委托任務了，有這麽一大筆固定收入，赤焰的諸位都可以安心的去做他們愛做的事了。
比如琴子和雷小雨大多數時間都在繼續修行他們的武技，牛氏三熊則很樂意的客串監工，在蘭記屠宰場及附屬的皮革車間、熟食車間遊蕩，方東浪就包下了屠宰場所有的管理工作，並將所有剩餘時間用在人偶技術的研究上。
蘭默也很大方的大筆一揮，便將蘭記屠宰場的收入劃了一半給方東浪。蘭默說了，不管方東浪怎麽用，一年之內他要看到成果，要看到更實用、更優秀的人偶。
五十名驃騎兵算是赤焰最忙碌的部隊了，他們要做的事情很多。
五十騎分成十組，輪番在各個鄉鎮間遊走、打探消息、發布采購信息……大半年下來，這五十名泰西人倒也和膠州附近的村民們混得爛熟，常在一起喝酒談天，喝醉了便一起說說葷笑話，大家一陣狂笑各自散去。
在蘭默的建議下，驃騎兵們用特製的藥汁將發色全染成黑色，若不認真看，是很難看出這些全副武裝的驃騎兵是異族人的。
大半年，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期間進步最大的非方東浪莫屬了，在蘭默慷慨的資金支持下，方東浪的人偶製造水平可謂突飛猛進，稱其為一代大師也不為過。
每天，方東浪處理完蘭記的帳務後，便會迴到人偶工場，組裝、拆卸再重新組裝，一百架機關魔俑在方東浪日複一日的更新下，已經從內到外煥然一新。
力量更強、反應更敏捷、速度更快，最重要的是，原本廉價的木料已經被更高強度、更輕、更耐磨的材料所替代，其中的機關在上百次的改進下更臻完美。
製造人偶的材料是蘭默做出來的，方東浪也不明白這種被蘭默稱為高氮蛋白質阿爾法型聚合體的材料到底是什麽東西，隻知道這是蘭默用某種散發著惡臭的液體澆鑄出來的。
人偶的另一個關鍵便是它的控製核心，這也是蘭默的強項。
事實上，要讓方東浪明白蘭默的想法並不容易，蘭默的控製核心基本上是利用現代化的邏輯控製電路技術設計的，其中關鍵的內核卻是用天鬼宗秘法役使的下階靈體來代替。
這樣一來，用靈體來模仿現代化人工智能，用邏輯電路式的陣法來將智慧傳達給全身機關，新生的人偶便擁有了低等獸類的智力，而不至於太過死板。
方東浪的機關魔偶戰士第一百二十四版最終型號，也就是被蘭默起名為「赤焰之狼」的一百具最新型號刀斧手魔偶於焉成型。
擁有兩倍於正常成年男子的力量，與人類近似的敏捷速度和粗淺的智力，它們身披由小塊震旦之皮與普通豬皮製成的鑲釘皮甲，一手持中型圓盾，一手持單手伐木斧，頭頂上是維京風格的牛角頭盔，腳下甚至還穿著一雙耐磨的牛皮長筒靴。
如果沒人指點，很難相信這些強壯整齊的戰士竟然隻是一群人偶。
它們擁有出色的戰力、絕對服從、悍不畏死、容易維護……總之，這些大家夥絕對比士兵更適合當士兵，除了得支付一筆為數不少的維護費用之外。
也許有人會問，獸類的智力不是稍微低了點嗎？沒這迴事，現代最先進的人工智能，也僅能達到比昆蟲聰明一點的地步，人工智能與真正的智能不同，獸類的智力水平，已經足夠人偶完美的掌握戰鬥技巧了。
至於交際、語言或更高明的學習能力，甚至音樂、繪畫這樣高級的智力活動，對我們可愛的人偶士兵來說，有必要嗎？
野獸通常不會有繁複的武技，牠們的進攻路數也就那麽幾種，但野獸仍是可怕的。
「赤焰之狼」就像一群擁有合作默契的狼一樣，簡單而實用的三板斧、盾撞、衝鋒、夾擊，已經很夠用了。
如果再考慮到蘭默和方東浪這兩個以狡猾著稱的控製者，考慮到方東浪的幻術和蘭默的詭計，這一支隊伍已經很具威懾力了。
不過，蘭默暫時是不打算太勞煩這些家夥，要知道，人偶可不是全自動的，它們也需要動力，而作為動力來源的晶石價值不菲ii通常一塊晶石隻夠讓一架人偶士兵全功率活動一小時，而晶石的能量雖然能自我補充，但速度慢得讓人想哭。
所以，如果要讓人偶士兵保持長時間的戰鬥力，就需要準備大量晶石，而這些昂貴的小東西不僅貴得嚇人，還脆弱易碎、不易保存運輸，因此蘭默隻打算讓人偶當作威懾力量，並不打算頻繁使用。
站成一排舉舉盾牌消耗不了多少能量，慢步向前推進也消耗不了多少能量，但是這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緩緩向你走來，那種沉重的壓力，就足以讓你心生投降念頭。
這就是威懾。
當然，人偶士兵也能發揮強悍的戰鬥力，到了非動手不可的時候，這群瘋狂的戰士會用恐怖的實力讓一切敵人膽寒。
「嗯，老方，你的進步很明顯，這批人偶比起當初的木頭家夥要優秀得多……當然，我指的是設計上。」這天，蘭默坐在笨笨寬大的肩頭上，笑著對身邊的方東浪說。
方東浪有些羨慕的看著蘭默。當然，他是不會舍得騎在優美華麗的財富身上的。
「我現在總算明白，當時你為什麽堅持要我用最簡單的材料製造最低廉的成品了。」方東浪迴道：「那時候我的能力還不成熟，用昂貴的材料打造出強力魔偶隻會讓我飄飄然自以為是。當我一步步以自己力所能及的目標成長之後，再選用高性能材料製造出最出色的強力人偶，是你讓我少走了很多冤枉路。」
蘭默輕拍著笨笨，又說道：「其實你的人偶製造技術已經在我之上了，隻是控製核心和人造材料的技術不如我，看來你還不能完全理解我那一套古怪的理論呀。」
方東浪笑了笑道：「不止是我吧，恐怕隻有你這樣的怪物能夠聽得懂你那一套繁雜的東西。說起來，這麽一整套聞所未聞的體係，是你創造的嗎？」
「當然不是，不過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你說……咦，那是誰？」
方東浪轉過頭，順著蘭默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正緩步向這邊走來。
「是來遊湖的嗎？」方東浪低聲道：「還是衝著我們來的？」
蘭默笑笑道：「這裏除了一個血肉橫飛的屠宰場，還有什麽好看的，誰都不會喜歡這裏的血腥味的。」
「我習慣了。」方東浪聳聳肩道。
蘭記屠宰場離赤焰的大本營約五百米遠，處在下風處，滿地的汙水經過一級簡單的淨化後直接排入湖中，雖然不至於嚴重汙染環境，但也會影響遊客的情緒，一般人肯定不會來這裏遊湖的。
而皮革工場、人偶工場、肉品加工場因為氣味和噪音的關係也建在這裏，這麽一來此地就更稱不上什麽風景宜人了。
迎麵走來的男子一身粗布白衣樸素而潔淨，腰間一柄長劍也普普通通，至多不過是五個金幣……蘭默突然想起他是誰了。
薛一。那個劍一般的男子，薛一。
「早啊。」蘭默遠遠的打了個招唿。
「不早了。」薛一疑惑了下，迴答道：「已經天亮很久了。」
「這人還真是不懂得客氣啊。」蘭默低聲對方東浪說道。
「我也是這麽想，他難道聽不出來你是在和他打招唿嗎？」
「看來這家夥基本上是不和人交流的，孤僻、自閉很嚴重的那種。」
「十之八九是，而且還是很危險的那種……像出鞘的劍。」
「不簡單啊老方，有長進，嗯嗯，在我蘭默的潛移默化下，你的眼力終於有了點小小的進步。」蘭默笑著拍拍方東浪的肩道：「你看出來沒有？薛一比上一次更強了。」
「是嗎？我覺得上一次的薛一更教人害怕，那種冰冷的感覺比現在更盛十倍。」方東浪道。
「那是因為他還不懂得收斂。亢龍有悔，橈橈者易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蘭默反問道。
「大概明白一點，你是說太過剛硬的東西容易被折斷，龍飛至九天之上時，則無法更進一步，隻能或遲疑不停，或力竭殞落。是這個意思嗎？我好像在那裏見過來著。」
「所以，當自身的體能到達極限的時候，武者應該要學會控製自己的力量，虛實相間，關鍵就在於這個悔字啊。就像太過脆硬的劍稱不上是一柄好劍，要有一定的彈性才行。」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可是就憑這一點，你就能認定薛一比從前強嗎？」
「薛一的體能已經到達他的極限了，要想再有突破，就隻能在劍意上下工夫。等到他能完全收斂他的劍氣，像個普通人一般不引人注意的時候，他的劍法就算大成了。」蘭默答道。
「那你豈不已經大成了，你站在普通人之中一定不會有人注意到你的。」
「傻孩子，你這是故意氣我是不是！」蘭默白了方東浪一眼，「他是越過體能極限之後有意識的收斂，而我離極限還差得老鼻子遠，想讓我和他比劍，下輩子吧！」
兩人閑說著，薛一已然走近。果然，他身上那如劍般危險的氣息已經比從前淡上許多，雖然讓人驚覺，卻不至於恐懼。
「怎麽樣，老薛，你的劍法快大成了吧，還差多少？」蘭默笑嘻嘻的問。
「三年，再三年，我就能控製心中之劍，不讓它釋放出一絲殺氣。」薛一迴答。
「那你不在家裏練劍，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想看我怎麽殺豬取肉嗎？」
「上一次與你交手，我獲益良多，這一次，還望閣下再賜教。」薛一答道。
「你在開玩笑吧！」蘭默仍笑著，迴道：「我一分鍾好幾十個銀幣進帳，沒空陪你練劍啊。」
薛一沒有說話，他習慣用劍，而不是用嘴說話。長劍緩緩抽出鞘外，斜斜指向蘭默的右腳。
蘭默笑了起來，大搖大擺的走上前拍了拍薛一的肩，那剛抹完機油的黑爪子立刻在薛一的白衣上留下道汙跡。
「很好，很好，薛一，你已經學會低調了，你終於將你的注意力從對手的要害放到不起眼的腿腳，看來這段時間你沒有閑著啊。」蘭默笑道。
薛一也笑了，他那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分外明亮。
「高手之間的對決，要害的防守總是最嚴密的。而手臂、腿腳雖然不是要害，卻是運動量最大的部位，那裏留下的傷口，將會隨著對手的動作不斷流血，如此一來對手要不放緩動作，要不流血過多，總之我就有更好的機會擊敗對手了。」薛一將劍收入鞘中，淡淡迴道。
「天啊！天啊！」蘭默誇張的大叫，「老方，你聽見了嗎？這根木頭居然這麽流利的說了這麽長一段話耶！」
方東浪隻是笑笑，他才沒蘭默這麽不知死活，敢在薛一這個危險份子麵前貧嘴。
「你真的想找個對手嗎？」蘭默偏著腦袋想了想，又道：「那好吧，反正我也閑著無聊呢，我去幫你叫人吧。」
「我去我去！」方東浪立刻自告奮勇，他對打架可一點興趣都沒有，尤其當對手是個技藝高超的劍客時。
不多時，琴兒便帶著雷小雨和若若一幹人出現在薛一的視線中。
「怎麽樣，這一次還是全部一齊上嗎？」蘭默笑吟吟的望著薛一。
薛一看了看赤焰驃騎手中的弩，又看了看那一百具全副武裝的機關魔俑，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這樣好了，我們車輪戰，雷小雨、琴兒姐你們第一波，若若和我第二波，牛氏三熊和方東浪第三波。」蘭默拍拍手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