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恢複到了從前。


    每日幹不完的活,受不完的打罵,忙忙碌碌,迷迷糊糊,無從反抗……


    他也逐漸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蘇婉婉……


    不對,他好像記得自己的名字就叫蘇婉婉。


    不是喪門星……小畜生……更不是趙二娃……


    最離譜的是,他怎麽會覺得自己曾經是一個多了不起的大哥?


    一定是他被虐待得太久了,想象出來的強大自己吧。


    十二歲這年,兩個老不死的相繼離世。


    他心裏別提有多痛快了。


    死了好啊…


    怎麽不把趙鐵軍那個混蛋也帶下去,一家人整整齊齊的?


    隻是老太婆走了,就沒人替他攔著趙鐵軍那個畜生了……


    趙婆子想讓童養媳為趙家傳宗接代。


    十一二歲怎麽好生養?


    萬一身體出了岔子——不但家裏少了一個勞動力,連傳宗接代這等大事都得落空。


    得不償失。


    小丫頭可是她們好幾年的心血買來的,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一直阻止趙鐵軍獸性大發。


    毛大山想到了逃跑。


    逃出大山,去找警察求救。


    然而他低估了村裏頭對他們這種買來的外人的防備。


    還沒行動起來,就以失敗告終。


    被趙鐵軍拿繩子綁了起來。


    進行慘無人道的折磨。


    毛大山絕望了。


    逃不掉,這個魔窟根本就逃不掉!!


    有時候他想著死了算了。


    但就是不爭氣的畏懼死亡。


    被老男人拿捏的死死的。


    讓他往東不敢往西,讓他躺著不敢坐著……


    身體被老男人折磨得生了一場大病。


    他在死亡邊緣徘徊了好久。


    最終被村裏的老中醫拉了迴來。


    此後老男人收斂了一些。


    但家裏種地喂豬的活,還是天天逼著他幹。


    一有不順心就對她又打又罵?


    毛大山在這樣的環境中又堅持了幾年。


    期間也曾多次從死亡邊緣徘徊被救迴。


    流產了三次。


    身體一有恢複,就得被逼幹活。


    村裏人都說他命硬。


    跟趙鐵軍天生一對。


    這話多少有些調侃吃瓜的意味。


    但毛大山這些年已經聽慣了,且麻木了。


    他甚至提不出一點興趣去反駁,抱怨。


    仿佛他自己也認為,自己這樣賤的人,隻能配趙鐵軍。


    生命力頑強的他在十八歲這年春給老男人生了一個兒子。


    是村裏的老媽子接生的,沒有任何安全措施。


    他頑強的活了下來。


    趙鐵軍對她的態度仍然是當奴隸一般沒個好臉色。


    之後除了幹以前固定的活,還得照顧一個孩子。


    孩子的哭聲吵到了老男人,也會招來一頓毒打。


    毛大山對生活早就不抱希望,麻木不仁的活著。


    大半年後,城裏的親生父母在幾個警察同誌的陪同下找來。


    他終於看見了一絲曙光,義無反顧的拋下所有選擇跟父母迴城。


    看到電視上幾個被抓的人販子被判處死刑時,他有那麽一點恍惚。


    那幾個人他有些眼熟。


    仿佛曾經存在他久遠的記憶中……


    是了,十四年前不是見過嗎?


    他命運的轉變不正是因為這幾個人嗎?


    他眼底透露出無邊的恨意。


    這群人販子真該死啊!!


    害了他一生!


    就算死一萬次也消除不了他心中的怨念。


    城裏的生活並不如他意。


    親生父母從孤兒院領養的妹妹享受著他的一切。


    甚至還老是搞小動作欺負他。


    父母哥哥總是站在這個跟他們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那邊。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才是那個外人啊……


    自己有什麽資格跟那個女孩搶?


    爸爸、媽媽和哥哥的愛,自己配嗎?


    那個女孩多優秀啊,如天上的明月閃閃發亮。


    自己是個什麽髒東西……


    毛大山心裏無邊的自卑讓他拒絕與外界來往。


    是他太貪心了啊。


    這樣的日子難道不比山裏過得好嗎?


    不用沒日沒夜幹活,不用被虐待…


    住得好、吃得好,還有什麽是不知足的呢?


    他這種人不配奢求那些虛幻的存在……


    後來一檔綜藝節目曝光。


    說她拋夫棄子,這個家陷入輿論危機。


    這一家四口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勸他迴到那個魔窟。


    他怎麽可能迴去?


    可他嘴笨,說不過他們啊……


    在這四張嘴的苦口婆心下,他語塞了。


    他的頭都搖累了,這一家子卻看不到。


    他一朝語塞,就當他是默認了。


    迷迷糊糊被騙上車,當看到窗外的情景逐漸變得眼熟時。


    毛大山涼透的心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欲望。


    他在車裏發瘋。


    求饒。


    可惜……


    城裏那家人已經鐵了心要拋棄他了。


    最終還是落到了老男人的手裏。


    認命吧……你逃不掉的……


    你就該一輩子爛在泥裏。


    毛大山迴到魔窟,第一個要經曆的磨難就是被老男人淩虐。


    在他被折磨得半死的時候,老男人將一個大頭小孩扔到他身上。


    辱罵他真是個惡毒的女人。


    自己去城裏享福,丈夫兒子都要被餓死了。


    強迫他去給兒子弄吃的。


    毛大山強撐起身,拖著疲憊的身軀弄了一碗米糊。


    發現兒子不對勁。


    心裏不爭氣的有了一絲起伏。


    其實對這個小孩他沒有什麽感情,但在這一刻,他還是不爭氣的心軟了。


    他去找趙鐵軍要錢給兒子看病。


    被一腳踢開,蜷縮在地上半天都沒起得來。


    “滾一邊去!再敢騙老子錢,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見他躺在地上沒起得來,又惡狠狠的威脅道:


    “趕緊給老子起來去幹活,少給老子裝死!”


    毛大山掙紮了一下,他這迴是真的起不來。


    剛剛被踹的肚子疼痛難忍,讓他渾身痙攣冷汗淋漓。


    老男人一把拽起他的頭發,打量了一眼,啐了一口,


    “晦氣!”


    直接眼不見為淨出了門。


    去村裏哪戶親戚家蹭吃蹭喝去了……


    毛大山蜷縮在地上直到夜色降臨,才緩過勁來。


    勉強能站起身來活動了。


    小孩的哭聲沙啞,隔得遠了,幾乎聽不見。


    他抱去找了村裏唯一的老中醫,沒有錢就賒賬。


    然而小孩救治不及時已經沒救了。


    沒有熬幾天就斷氣了。


    老男人勃然大怒,認為兒子的死是他這個拋夫棄子的惡毒女人的錯。


    對其一頓虐打。


    “老子的兒子被你害死了,現在老子要你再生一個!”


    毛大山身體本來就虛,又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待,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


    他稍有反抗,男人暴脾氣上來拿起床腳一塊板磚,砸向他的腦袋。


    “臭娘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反抗老子!”


    毛大山被這一板磚砸迴了現實…


    他驀地睜開眼,整個身軀不住顫抖,魔怔了。


    各方情緒再也繃不住了,他突然抱頭崩潰痛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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