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好似被燙到一樣,陡然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她手掌落下的位置。


    他聲音不自知地緊了幾分:「走就走,別碰我。」


    楚真真略微側目看他一眼,先是疑惑,旋即又瞭然。


    她心想,我們小明少爺就是這種脾氣,也很正常。


    於是她非常順從地收迴手,自己一個人往前走。


    明秋色則垂斂了眼,一雙漆瞳中情緒不明。


    來到大妖宅邸附近,意圖偷糧的二人,俱都不約而同地隱遁了身形。


    楚真真計劃從宅邸後方的林間潛入,然後從空蕩別院的窗中跳進來,再一路遊走躲藏,順利直達庖廚。


    規劃是美好的,現實是冷酷的。楚真真才剛踏進竹林一步,就被某個長眼妖發覺了。


    長眼妖的眼睛長在頭上,可短可長。巡邏時,它長長的眼睛會在頭上旋轉,旋出了殘影,也不會影響視力。


    楚真真眼疾手快,在長眼妖持戟朝她奔來的時候,就果斷一躍向前,一刀砍掉了它的眼睛。


    然而長眼妖的傳訊速度,比她預想的還要快多了。


    一瞬間,整座竹林都被形形色色的妖所圍困。


    楚真真見狀,眼神反倒更灼熱了些。


    她並不畏懼戰鬥,反而對今夜註定產生的一役有所期待。


    之所以選擇這處守衛森嚴的宅邸,或許也正是對心中期待的某種唿應。


    置在域東的那爐妖丹,今夜便會熔煉出爐。


    未必會成功,也許煉出來的僅僅是一灘腥臭難聞的丹水。


    可是楚真真依舊難以自抑心中的情感。


    她的感情濃烈而磅礴,就如薄岩層下的熾烈紅漿。


    一旦有將出之意,便會在某個瞬間,帶著灼燙的熱度,噴薄而出。


    楚真真無法不激動。


    正如下定決心之後,她就日夜奔走在找尋阮遼的路上,而妖丹煉妖身的禁法,是她渴求相見的一道橋樑。


    阮遼入魔後是何模樣,修為退散到何種地步,又會躲藏在什麽角落中,無聲無息地舔舐傷口。


    楚真真都不在乎。


    她會做好自己所能做的萬全準備,來與阮遼重逢。


    刀光劍影交織,暗沉夜色籠罩青翠竹林。


    赤紅烈火燒在裸露的土壤之上,火光沒有連天,亦有燎原之勢。林地在灼燒下焦黃髮黑,幹燥異常。


    但很快就有黑紅的血流淌其上,乏力地浸潤這方焦土。


    楚真真殺得格外盡興。


    夜愈發黑沉,妖和人的麵目都漸漸變得模糊,辨識不清。


    屠戮接近尾聲,楚真真眼眸中的熱意猶然未散,一如她刀上的火。


    在少女瞧不見的地方,同樣有一雙眼睛,隱沒在深黑的暗處中。


    血意彌散的竹林間,那雙眼睛幽暗深沉,冰涼若深潭。


    又像蛇一樣,伏在暗處窺視,帶著□□而無法昭示的欲求。


    鬧得這樣大的陣仗,必定會驚動宅中的主人。


    不過此間主人好似不願現身,明明血氣已經漫天,卻依然鎮定,像是在刻意等她入宅。


    這般鎮定神秘的大妖,越發讓黑沉的夜顯出幾分詭譎。


    明秋色踏著一地的血,表情微涼。


    平常屠妖結束後,他都會及時用靈力洗滌劍身,而後收劍,動作利索流暢,絕不願意讓寶貝長劍在外裸露太久。


    今日,他的劍卻仍緊握在手,鋒刃閃爍著寒涼的光。


    少年眉眼冰冷,帶著戒備。


    他道:「宅中妖氣很重。」


    楚真真知道明秋色的言下之意。


    大半個宅邸中的妖怪,都被拉出來抵禦他們二人了,按理說,死去的妖物不會有過於濃烈的妖息。


    除非……宅中還有更為可怖的東西。


    是那隻大妖嗎?


    伏在宅中不出,是在耐心等候,請君入甕?


    楚真真的神色間也多了幾分警惕。她持著刀,緩緩前行。


    事已至此,他們屠戮了大半個妖宅,大妖如果在宅中,是絕無可能放過他們的。


    宅中有什麽東西,不看一下又如何能知。


    楚真真低聲道:「走吧,進去看看。」


    她說完便沿著後院的小徑,朝主屋走去。


    走了幾步,少女忽而迴頭,說道:「食材什麽的,晚點打完再偷。」


    明秋色聽聞這話,沒什麽表情。等到楚真真轉了頭,繼續前行時,他才勾了勾唇,似乎有些好笑。


    宅邸中太過寂靜,想來大半妖怪都已經死完。尚有幾個存活的,也趁亂逃走,早就杳無蹤跡。


    楚真真原本都以為這宅裏已經空了,但很快,她就見到幾個已經化作人形的妖,匆匆忙忙地跑出來。


    這幾隻妖跑得都很零散,誰也顧不上誰,更顧不上闖進來的兩位不速之客。


    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臉上的表情都很驚恐,像是見到了什麽避之不及的東西。


    楚真真越看,心中的疑惑便越深重。分明什麽都還沒看見,便已經有一種奇異的陰冷浮上她的心頭,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她的步伐有些凝重,五感調動到了極致,以便能最早察覺周遭的異動。


    肩膀忽然被什麽東西按住。


    楚真真差點就揮刀砍向身後。待轉了頭,才發現是身後的明秋色。


    明秋色攥著她肩膀的指節有些用力。他道:「我走前麵。」<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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