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朧,無盡的霧氣從地麵升騰而起,整個廣場一片仙意盎然。


    數根蟠龍玉柱撐天而起,八座巨大的擂台隱約其中。


    此情此景,該是如何的脫俗超凡。


    若不是地麵依稀可見的血跡,若誰又知道方才正經曆過一場生死大戰。


    所有人都在等李當然的迴應,百十輕騎靜待在他身後,手中長刀緊握,偶爾傳來戰馬的響鼻聲。


    不過還是有人在竊竊私語,多是那些小門派的弟子。


    “什麽?朝廷也就罷了,三教高人這麽做,當真把我們看做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嗎?”


    “三教高人竟欺人太甚,實在可惡。”


    “依我看未必如此,那太上教的人分明是要挑起我等與三教的矛盾。”


    “有道理。”


    “什麽狗屁道理!我那尚未及冠的可憐師弟啊,是師兄沒用,沒能護你周全,太上教餘孽不死,我有何臉麵和師父交待。”


    “殺你師弟的不是太上教,他是被朝廷戰馬活活踩死的。”


    “你不要亂說。”


    “這些人都看到的。”


    “你們不要吵了。”


    。。


    場中越來越混亂,有人吵鬧,甚至為此大打出手,法寶衝天而起,又有人因此而負傷。


    李當然麵無表情的看在眼裏,隻是他不說話,身後的輕騎不動,餘下眾人就不敢動。


    外人看來,這二人似乎在比拚耐心,宋公子麵色從容,場中就屬這兩人最為奪目,也頗有針鋒相對的意味。


    太上教想借論道大會重整江湖勢力,與朝廷的想法不謀而合,隻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百年前大乾鐵騎馬踏江湖,如今又何嚐不可?


    李當然挑了挑眉頭,抬起手來,一道金黃卷軸從他袖中飛去。


    那卷軸不知是何法寶,兩條綢帶係在端首,飄飄而來,忽然淩空展開,金光耀眼,一道磅礴大氣的感覺籠罩下來。


    朱鄴水曾隨老爺子多次進京麵聖,見多識廣,一眼便瞧出了此處,不禁變色道:“竟然是聖旨!”


    大乾皇帝禦筆下旨,如朕親臨。


    老婦人麵色恭敬,就連百十輕騎也是麵容一肅,低首聽旨。


    太上教非是本朝君臣,可以不在意禮節,朱鄴水等人同為修者,超脫世俗,也僅是拱手執禮,至於那些江湖中人中,則有不少人麵帶異色,對朝廷當然談不上好感,而是畏懼居多。


    難怪李當然底氣十足,原來是奉旨而來,不知乾京那位聖上是何旨意,隻是這裏不是乾京,也無大乾三十萬鐵騎壓境,一道聖旨又能有何作用?


    感受到那道聖旨上的磅礴氣息,就連宋公子也不得不認真對待。


    隻見金色卷軸緩緩展開,現出一行瘦骨嶙峋的字體來,龍蛇走勢,似隸似草,磅礴大氣。


    待到看清上麵書寫的內容時,人群之間頓時炸開了鍋。


    朱鄴水麵帶異色,說道:“武林盟主?”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從春秋五國,到商陽周乾,曆朝曆代江湖武林,都曾有武林盟主這個傳統,統領江湖正道,有大道太阿劍作為傳承信物,百年前大乾馬踏江湖,將那些桀驁的江湖高人屠戮殆盡,這武林盟主自然是首當其在,太阿劍遺落在外,此後百年再無武林盟主這一說法,想不到今日竟宣下聖旨,冊封他為武林盟主,更讓人在意的是他那皇子的身份。


    莫非是朝廷又想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那道聖旨金光耀眼,氣勢逼人,仿佛在昭告天下一般,半晌之後才緩緩從天空飄下。


    李當然伸手接下聖旨,傲然站立場中,身後百十輕騎蓄勢待發,一時氣勢無人能及。


    他抬起頭來,丹鳳眼臥蠶眉分外惹人,眼中帶著三分冷意七分傲然,伸手一握,一柄尋常細劍飛來,隻見他持劍指向宋公子,眼神殺機凜然,說道:“若我就是要殺你呢?”


    宋公子感受到李當然毫不掩飾的殺機後,臉色依舊從容,頓了頓,說道:“你殺不了我。”


    李當然眼神冷冽,低聲道:“先問我手中的劍。”


    如意蜀緞抖動,隻見他身輕如鴻,劍走玄奇,飄然而至。


    宋公子看著握劍而來的李當然,點頭道:“意滿神足,當得大家。”


    李當然一劍飛至:“少說廢話。”


    “羽仙宮的《弄梅三章》,依稀有太上教的《山中拾劍錄》的影子,還有百年前被朝廷滿門抄斬的問劍山莊,那本劍術密抄果然也落入了宮中,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劍術,隻是你神意有餘而氣勢不足,多了幾分女子陰柔,當真可惜了。”


    宋公子出聲點評,身形閃過,躲去李當然淩然一劍,輕身飄落。


    李當然抖腕不止,劍影劃過,無數的劍氣噴薄而出,形成一道森然劍罡,籠罩而來。


    一旁的瘦弱少年眼睛一亮,有點躍躍欲試,卻聽宋公子說道:“遲早要去宮中一趟,取迴當年遺失的東西,你境界不穩,出手輕重不知,還是我來吧。”


    瘦弱少年點頭應了一聲。


    言下之意,是怕這位少年傷了他嗎。


    李當然臉色微沉,袍袖隻見氣機宣泄而出,尋常細劍根本支撐不起這等磅礴內力,寸寸炸碎,卻碎而不斷,如搗黃龍般刺去。


    就連遠方觀戰的朱鄴水二人也麵色微變,沒想到錦衣華服的皇子殿下竟然還有這等深厚內力,道家精氣,佛家念力,尋常武夫氣機內力,都有異曲同工之妙,都講究一個水磨工夫,非得一二十年苦修難成大器,隻是這皇子殿下才多大年紀,竟也有這般磅礴內勁。


    宋公子不避不讓,見那一劍往他眉心推來,雙手合十捧劍,袖裏氣機恍如山間風雪,席卷而上,竟生生將那碎劍截下,這還不算,隻聽他輕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宋某就送殿下一招‘仙人指路’。”


    話音剛落,雙手間合住的磅礴劍氣往上捧去,雙袖鼓動,獵獵作響。


    天地間仿佛陡然昏暗,隻剩眼前光明連成一線。


    李當然臉色微白,卻倔強不願退去,而是調動體內早已錯亂的氣機,強行提氣而上,手劍一十有二,盡皆走的羽仙宮《歲甲通習劍術》裏悍勇無雙的套路,縱是少了最後收官的六招,但依舊神形具備,就連朱鄴水也看得目瞪口呆,這位皇子殿下當真和羽仙宮淵源頗深呐,連這等劍術都能入閣修習。卻不知李當然幼時入山門時,可是連掌教真人都下山迎接的,藏經閣四位老朽的守經人,哪個不是對玲瓏有致的李當然嗬護有加,任由他翻遍藏經閣所有典藏。


    李當然年紀輕輕,遍覽典籍,後來又有大內高人百年的功力在身,竟也不是那位太上教宋公子的對手。


    磅礴劍氣四溢,斬落在那仙人指路的招式上,驚起無數炸響,到最後劍氣消散,都不曾撼動分毫。


    好一個仙人指路,遍觀全場,老一輩的高人不出世,幾近無敵了!


    好在那劍招隻是送劍入天,最後消散無跡,不曾傷了眼前這位皇子殿下,饒是如此,李當然還是麵色潮紅,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老婦人本欲出手,卻被李當然眼神製止。


    宋公子沒有繼續出手,而是平靜的看著,任由李當然返身而去。


    經此一戰,再也無人敢小覷這位錦衣華服的皇子殿下,縱使不敵宋公子,那也在情理之中。


    有羽仙宮龍象寺兩教的弟子參與其中,太上教想要對付江湖中人的計劃已成泡影,再者朝廷百十輕騎在一旁虎視眈眈,蓄勢待發,恐怕一波衝殺下來,就得死傷慘重,的確沒有拚殺的必要了。隻是李當然不說話,誰又敢輕舉妄動。


    李當然抑製住體內翻騰不休的氣機,不欲也無法說話。


    宋公子看一眼便知道他的情況,所以他搖了搖頭,轉身對身邊的師兄弟說了幾句,便要離開。


    李當然忽然麵帶諷色,睜眼看去。


    想走?


    百十輕騎聞聲而動,拖刀疾馳而去,煙塵四起如龍卷。


    宋公子赫然停下腳步,轉身而去。


    無數把大乾軍刀密密麻麻飛來,隱天蔽日。


    宋公子與李當然遙遙對峙,看著他年輕的臉龐,冷漠的眸子,突然湧起一陣莫名火氣,輕聲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可以不在乎外人死活,卻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白衣勝雪陡然鼓起,以他為中心,周圍數百丈地麵盡數龜裂,無盡的氣機化作有形之物,仿佛大雪紛飛一般,唿嘯而起。


    老婦人縱身而來,被一道淩然氣機灌頂,噴血而出。


    朱鄴水臉色驟變,水龍吟青光大作,就連一旁的普渡和尚亦是現出慈悲金身,手持白骨生蓮擋在李當然身前。


    “誰能擋我?!”


    宋公子不曾出手,一出手便是風雲變色。


    無盡的氣機凝成一手掌往前拍去,水龍吟一聲輕吟摔落百丈之外,堪稱金剛不敗的法身亦是寸寸碎裂。


    李當然臉色蒼白,此時竟閉上了雙眼。


    他在賭。


    賭那個二十年唯獨一次下山送他十裏路的年輕道士。


    賭那個騎牛不修行常有仙鶴伴身卻已入二品的故人。


    總該下山了吧。


    要不自己這個自作多情的故人,真的成了已故之人了。


    層霄之外,有道士騎鶴而下。


    手中一柄古意盎然的仙劍攜山河之勢而來。


    天人天相。


    “貧道李青牛,以太阿劍,賀盟主。”


    劍至,聲至。


    響徹天地。


    一劍自天外而來,落在李當然身前,將那磅礴氣機盡數斬去。


    素衣素冠的李青牛從天而降。


    恍如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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