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接觸家族事務的孟家長孫孟超,聽說了孟源在戶部的事,他並沒有責備孟源,反而帶著家中扈從,來找毋斂寅。


    毋斂寅本來沒有錢在京城買房子,這座標準的三進院落,還是皇帝趙策賜給他的。


    家中也沒幾個人,隻有他和一個書童還有一個專門打掃衛生的婆子,和兩個婢女。


    門房裏還住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是毋斂寅的同鄉,如今在毋家權當傳事門丁。不過老先生早些年卻是讀過書的,還曾經開辦過私塾,後來陪著兒子進京趕考,結果兒子卻突發風寒死掉了。於是老者就沒迴去,隻是在洛陽城裏找些活計。正無處投奔時,恰巧聽說同鄉毋家學子當上了戶部侍郎,便來碰碰運氣,結果毋斂寅極看重同鄉情義,便把他收下了。


    這麽大的院落隻住著六個人,不免有些空曠。毋丘儉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還派人去聯係家中大哥大嫂,問他們想不想來京城住,可現在他似乎察覺到官場的陰暗,有些不想讓大哥大嫂來這邊住了。


    不過信使已經派出去,想追迴來幾乎不可能,他便放棄了,吃罷晚飯之後,正在看書。


    月上枝頭,聽到敲門聲,同時也傳來幾聲犬吠,


    老門丁推一道門縫,看到一群人站在外麵,為首一人身材修長,衣著華麗,一看就是高門大戶家的公子,老者連忙問道:“閣下是何人,為何夜裏造訪?”


    孟超道:“我是丞相孟家的長孫孟超,今日帶了些薄禮拜訪毋大人,希望通傳一聲,我們在這等他。”


    一聽說是丞相家的長孫,老者連忙大敞開門,恭迎道:“還請諸位先在門房休息,老朽去去就來。”


    聽說孟家長孫帶著一些持刀護衛來訪,毋斂寅心中波瀾驟起,臉色凝固,可他卻大踏步向門口走去,倒要看看這孟家長孫如何囂張。


    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孟超顯得很規矩,他真的站在門外,等著毋斂寅,而並沒有絲毫越禮之舉。


    這一幕給毋斂寅留下了還算不錯的印象。


    把長孫邀請進來,孟超示意扈從們不要跟進來,隻是把禮品箱子放到了大門的後麵,自己踏過門開,轉過影壁牆,跟著毋斂寅向深宅走去。


    安排坐下,上茶。


    孟超隻是象征性地端起茶杯,便道:“今日孟源行事魯莽,得罪了上官,我代表孟家,前來賠禮道歉。”


    “不敢。”毋斂寅道:“這都是公務上的紛爭,談不上誰對不起誰,又何必勞煩孟家長孫親自出麵。”


    “不然。”孟超笑道:“還請毋大人多體諒,雖然咱們孟家在外人看來門高戶大,枝繁葉茂,可實際上也是虛有其表而已。大家沒錯,大業卻談不上。養活這麽多人,難免有資金短缺入不敷出的情況出現,尤其現在兩國交戰,我孟家還是北伐軍的主力,各宗開銷,每日萬計。這次來見毋大人,小可也沒帶來什麽像樣的禮物,區區薄禮,禮單在此,還請毋大人過目。”


    結過禮單,毋丘儉心中一翻,心道:“這還叫區區薄禮?”


    毋丘儉把禮單還給孟超,道:“禮太厚,已經逾越法度,不可收。”


    “不不不,這並不逾越。”孟超說:“實不相瞞,這個錢並不是給毋大人的,而是給戶部的。隻是交給毋大人幫忙送去戶部賬房而已,這有什麽不妥嗎?”


    “戶部賬房出入手續都十分嚴格,長孫把如此厚禮送到我家來,宣揚出去,難免讓人起疑,說我毋丘儉貪汙受賄。”


    “毋大人所擔心的,我心中當然明白。既然毋大人信不過孟某,那孟某就識趣一點,把禮物帶走便是。不過這一千兩銀票,還請毋大人務必手下,此乃毋大人定居洛陽的喬遷喜錢,這份人情,您不會不收吧?再說,下個月,爺爺就要過生日了,小可在這裏邀請毋大人,到時候一定要賞臉。”


    聞言,毋丘儉越發覺得難辦。


    正所謂當官不打送禮的,即便明知道孟超是在拉攏自己,可自己也不好罵人不是。


    於是他收了銀票,然後把孟超送走,他還在想,一個月後孟丹青過生日,再把這一千兩銀子還迴去便是了。


    待孟超走後,老家奴對毋丘儉道:“毋大人,您這是打算加入孟氏門閥了?”


    “嗯?此話怎講?”


    “您不是收了銀子?”


    “哦,我打算下個月,孟相過生日的時候,再還迴去。到時候咱們兩不相欠。”


    “您心中這樣想,可別人未必如此想啊。一來一往,在外人看來,您已經投靠了孟相。”老者感歎道:“老朽多嘴,還請公子細細想來。”


    毋丘儉想了想,突然笑道:“既然如此說,那明日你就把錢送過去吧。”


    “好的,好的。”


    當天夜裏,戶部右侍郎馮秋雨擬好了一套文書,差人送給了監神司,孟源看到文書,嗬嗬一笑,送給了孟超。


    孟家北麵的丹青寺如期修繕,毋丘儉聽說了這件事,隻是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可當他晚上迴家的時候,卻看到老家奴的屍體被橫放在門口,身上還壓著一塊磚頭,掀起磚頭一看,下麵壓著幾張銀票,正是孟督送他的一千兩。


    在這一瞬間,年輕的毋斂寅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在門閥勢力的眼裏,他這個戶部侍郎、曾經出使過桑臘的功臣,根本不值一提。


    今日殺了你的家丁,隻是一個警告,而送你的錢你還是自己收好,想送迴來連門也沒有。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告訴你,我們孟家無所畏懼,不在乎殺一個人,更不在乎錢。


    喊來書童,給老家丁料理後事,毋斂寅帶著錢想去找皇帝。


    可走到半路,他卻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扭頭一看,是三名手持狹刀的黑衣人。他們雖然穿著黑衣,可根本就不掩飾自己的身份,甚至還故意抖了抖掛在腰間的孟氏門閥腰牌。


    頓時,毋斂寅感覺脊背發麻。


    他繼續往皇宮方向走,腳步有些倔強。


    可這時他卻發現,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多,當他再次扭頭的時候,跟著他的黑衣人已經增加到了六人。


    這時毋斂寅氣餒了,他頓了好一會兒,掏出袖中的銀票,突然心中冒起一股力量,想撕碎它們,可當他擺出一個撕扯的姿勢的時候,那六名黑衣人同時把刀。


    鏘鏘的拔刀聲和寒光閃閃的狹刀,讓毋斂寅打了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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