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瑾睜開眼看著空蕩蕩的床邊,歎道:“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隱居然自己離開了,不過他布下了結界,這說明阿隱不是要拋下他離開。


    想通後,珞瑾閉上眼假寐起來。


    另一邊,墨隱沿著範統領遺留的氣息來到了蕭玦休息的客棧。


    房間裏,範統領心中驚懼,腦海裏一直迴蕩著墨隱滿是殺意的眼神,心中靜不下來。


    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是墨隱的對手,他現在有些想要逃跑,想著,他推開窗看著無人的街道,猶豫著要不要離開。


    樹下的陰影裏,墨隱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看著他,雙手張開,靈力凝聚成弓箭,直直瞄向範統領的眉心,下一瞬,箭矢微偏,箭離弦,朝著他本就受傷的肩膀疾射而去,直穿透他的肩膀插進後麵的牆壁上。


    範統領痛唿出聲,抬手捂著被刺穿的肩膀,還未有其他反應,整家客棧便在強大的靈力下轟然倒塌,所有人皆被埋在廢墟裏。


    蕭玦等人被侍衛護著逃到外麵,一個個衣衫不整,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看著他們恐慌失措氣急敗壞的模樣,墨隱瞥了眼失了魂似的範統領,轉身離開。


    他麵上表情舒緩了些,這就當是給他們的警告吧。


    迴到客棧,墨隱走到床邊坐下,珞瑾這時動了動,翻個身麵向他,手一伸,抱住了他的腰。


    墨隱頓住,以為珞瑾醒了,垂眸去看,發現珞瑾眼睛閉著,嘴角帶笑,像是做了美夢。


    墨隱俯身在他眉間輕吻,然後躺在他身側和他一起入睡。


    隔著兩條街,那家倒塌的客棧此時無人睡覺,所幸客棧被蕭玦包了,裏麵隻有他們一群從皇宮裏來的人,不會傷及無辜。


    言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用衣袖掩著口鼻咳嗽起來,他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道:“這怎麽迴事?客棧怎麽會突然倒塌?”


    他本已入睡,客棧突然倒塌,他被埋在裏麵險些出不來。


    蕭玦同樣狼狽不堪,他臉色黑沉地盯著一片廢墟,沉聲道:“這是誰找的客棧?!”


    一個侍衛縮頭縮腦地跪下道:“迴陛下,是奴才……”


    蕭玦指著廢墟怒道:“這就是你找的客棧?!去領罰!”


    侍衛不敢反駁,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麽這家最大最豪華的客棧會突然倒塌。


    “奴才領命。”


    侍衛轉身離開,蕭玦注意到一旁失魂落魄的範統領,他斂目道:“範統領何時迴來的?”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範統領,卻見範統領呆怔地站在那裏,肩上鮮血汩汩外流,整個人微微發抖。


    “範統領!”


    蕭玦目光明滅不定地看著他,範統領的狀態很不對勁,身上還有傷,他不禁懷疑這客棧倒塌是否與他有關。


    範統領迴神道:“那兩人,我惹不起。”


    蕭玦:“那兩人實力在你之上?”


    範統領搖頭:“那黑衣小子實力弱於我,但那白衣男人的實力我看不透。”


    他從衣服上撕了布條給自己包紮道:“原本我快要將黑衣小子抓住,一個不慎讓人跑了,我追過去後與那白衣男人對上了,他的眼神,很可怕,剛剛的一切,很可能……不,一定是他幹得,他在為那小子報複我們!”


    蕭玦沉思道:“你說白衣男人的實力你看不透,那你可看出他是否是你那裏的人?”


    範統領迴想著見到墨隱的場景,他能感覺到那兩人靈力與仙靈大陸的不同,好像更為純粹?


    “應該不是仙靈大陸的人。”


    “哦?”蕭玦勾唇笑了起來:“看來,朕要找的人就是他了,那個傳聞中長生不老的人!”


    他對言陌笑道:“愛卿不愧見多識廣,朕這一出來就遇見了意外之喜,哈哈,不錯!”


    範統領見狀道:“陛下,這次我可護不了你。”


    蕭玦斜睨他一眼,勢在必得道:“一個人不行,那就多找幾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們想要什麽,隻要能給,朕便應允!”


    他對身邊的內侍道:“去張貼皇榜,招攬天下修者活捉那白衣男子,成者可憑此向朕討要賞賜。”


    內侍領命道:“是,陛下。”


    範統領略帶諷刺地笑了笑,沒說什麽。


    天下皆為利往是不錯,但他們這些修煉者追逐的可不是所謂凡人的利,他們要的凡人給不起。


    而且仙靈大陸來的人皆是有修為的人,他們大多是天之驕子,哪裏會看得上這普通凡人給予的東西,也就他這樣寂寂無名之輩才會有可能答應,但像他這樣的人又怎會是那人的對手,來再多也於事無補。


    後半夜,蕭玦等人重新找了家客棧入住,不過經此一事,大多已沒了睡意,蕭玦坐在房間裏等待著侍衛帶迴畫像,以做最後的確認。


    次日。


    丞相言陌早早候在蕭玦門前,待蕭玦走出房門後,言陌道:“陛下,出巡行程可需改變?”


    蕭玦身姿挺拔,居高臨下地看著一樓忙碌著的小二道:“改,既然發現了那長生之人,哪有就此放過的道理!”


    現在侍衛還沒將畫像帶迴來,但不管是與不是,蕭玦都不準備放過那兩人。


    言陌頷首道:“陛下,我們不如趁此機會去體察百姓生活如何?”


    長年累月浸淫在官場中,他所作所為雖為民,但一切消息皆來自他人,虛虛實實難以分辨。


    微服出巡本為體察民情,而且不管對陛下還是他來說都是一個掌握真正民情的機會,所以當白石向他提到微服出巡這個想法時,他同意了,而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深入民間,去看去聽百姓的生活!


    蕭玦眼眸半眯,應允道:“可。”


    一眾人走在街上,顯得聲勢浩大,再加上蕭玦言陌上位者的氣息,氣勢淩厲,尋常百姓匆匆一眼根本不敢多看,走路也是繞過蕭玦等人。


    路上所見和想象中略有不同,除了多數的尋常百姓,偶有流民穿梭其中,間夾著模樣奇異舉止唯諾的半妖,以及氣息淩厲獨特的修煉者。


    蕭玦觀察著那些半妖,雖知道虞國的目的之一是混淆大祈血脈,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到虞國人嘴裏說的“廢物”般的半妖,但這樣看來,這些半妖數量並不多,是他們計劃受阻了嗎?


    蕭玦目光深沉地盯著半妖看,片刻後他吩咐侍衛道:“你們潛入百姓家裏查看是否有半妖隱匿其中。”


    “是。”


    蕭玦身邊保護的侍衛再次分了一批出去,現在身邊保護的侍衛已經少了一半,除了身邊跟著的十幾號人,其他侍衛皆隱匿在人群裏,隨時注意著四周的安全。


    他眉眼冷沉地打量著城鎮,他覺得這裏的流民著實多了些,如果大祈各地流民都這樣多,那將會威脅到他的統治,那是他絕不能容許的,看來要找機會處理掉這些流民!


    “陛下,您看,那是什麽地方?”言陌突然道。


    蕭玦聞言看過去,發現前麵一個精美的建築矗立在眾人麵前,雖比不上皇宮的富麗堂皇,大氣磅礴,但在這民間亦不多見。


    引人注目的還有牌匾上金燦燦的“天上人間”四個大字懸在眾人頭頂,牢牢吸引著人們的視線。


    何人有如此大的手筆?依他所見,那樓的構造上有著不少真金白銀做成的裝飾,什麽時候,他大祈多了這樣的存在?


    一旁範統領驚唿道:“竟然是天上人間!”


    蕭玦瞥過去:“你知道?”


    範統領點頭道:“仙靈大陸有五大修仙世家,其中秦家以“商”著稱,這天上人間就是秦家的產業,隻是不知道管事的是秦家哪位子弟。”


    竟然是那裏來的人!蕭玦身體微微緊繃,那些人的到來到底給他帶來了壓力,有種超出掌控的感覺,讓他覺得心頭仿佛壓著重重陰雲。


    任何阻礙到他的人都不應該存在,到底怎麽做?他該怎麽做才能消除那種隱患?!


    他咬牙,一字一頓道:“去看看。”


    眾人朝著天上人間走去,發現不少人被攔在外麵進不去,而被攔著理由也千奇百怪,有人因相貌醜陋被拒之門外,有人因貧窮被阻攔在外,還有人因品格不行被丟出門外……


    蕭玦等人:“……”


    範統領則見怪不怪,解釋道:“秦家人有著十分明顯的共性,愛財,好顏色(顏控),個性奇特隨心所欲,看不順眼的一律拒之門外。”


    他有些遺憾道:“可惜我相貌不行,無緣進得裏麵一瞧。”


    蕭玦一時無言。


    範統領提醒道:“能進裏麵的人大多不好招惹,陛下還是謹慎些好,我在外麵等你們。”


    堂堂大祈皇帝,在自己地盤裏還要畏首畏尾,這讓蕭玦十分憋屈,但他也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隻能忍著怒氣道:“朕知道!”


    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到了近前,門口把守的人上下打量他一眼,便放他進去了,身後丞相言陌也被放了進去,而那些侍衛十之八九都被攔在了外麵,最後進去的隻有十幾人,隱藏在蕭玦四周保護著他。


    進去後,蕭玦發現裏麵別有洞天,一個大大的高台建在中央,往上中空直通樓頂,而上麵則是半透明的屋頂,能看到外麵湛藍的天空。


    高台周圍則是層層廂房,比尋常大些的窗欞直對著高台的方向,像是圍繞著高台而建。


    裏麵人很多,幾乎沒有落腳之地,形形色色的人,其中就有著不少平時難得一見的外域人。


    而令他意外的是,裏麵服侍的人皆是他大祈的子民,卻無一例外皆長相不俗,其中還有不少半妖存在。


    隻見不少形容美麗的少男少女穿梭在人群裏,他們長相大體和人類沒什麽區別,隻是身體某些部分更像是動物與人的結合,有些頭頂毛茸茸的耳朵,有的身上長著奇異的鱗片,有的則拖著長長的尾巴……他們手中端著托盤,目的明確地送到不同房間。


    蕭玦眼眸深沉,不禁好奇起來這所謂秦家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樓裏人滿為患,來到這裏的人麵上皆是激動,像是中了邪術,對這裏的一切癡迷不已,更是大把大把往樓裏砸錢,為著不知名的目的。


    不多時,中間一直空蕩的高台這個時候迎來了熱鬧的開場,樂聲如流水一般傳來,水袖翻轉,歌舞升平,一片紙醉金迷之景,當真是一場視覺盛宴!


    天上人間的外麵,珞瑾看著蕭玦等人進去裏麵,他打量著那精美的建築,心中也多了些好奇,但最多的還是要看看那狗皇帝去那裏是要做什麽?


    他對墨隱道:“阿隱,我們也進去看看。”


    墨隱頷首,和他一起朝著天上人間走去,行走間,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墨隱偏頭看去,捕捉道一抹殘影,他神色不變地收迴視線,對上珞瑾疑惑的目光。


    “剛剛是不是有人在看我們?”


    那視線和那些普通百姓看他們的目光不同,他因此能夠察覺到,結果一迴頭,什麽也沒發現。


    墨隱:“傷了你的那個人。”


    珞瑾挑眉,阿隱還記掛著他的傷呢,這是有多在意?


    他拉著墨隱的手道:“我們快進去吧。”


    因著出眾的外貌,兩人很順利地進了裏麵。


    珞瑾找了處角落待著,目光搜尋著蕭玦的身影,對於仇人,他可是狠在意的,在意到對方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他情緒的變化!


    那畢竟是殺了他全家老小的人,砸落的頭顱,脖頸切口處噴湧的鮮血,他爹娘看著他不舍的目光,一切都驀然而止,定格在洛瑄最後的記憶裏,此後,他便再不是他!


    心中恨意翻湧,珞瑾咬牙壓下,真是,不想不知道,還以為已經淡化了,原來隻是隱藏了,一旦想起,便是刻入骨髓的恨意!


    找到了……他死死盯著蕭玦的方向,恨不得將他盯得千瘡百孔,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強烈,蕭玦似有察覺地轉頭尋找著什麽。


    珞瑾倚在墨隱懷裏,轉移視線看著台上動人的歌舞,如果不是為了讓狗皇帝死的不那麽容易,他早就忍不住要手刃仇人了!


    他深唿一口氣,心道:為了讓狗皇帝“死得其所”,他還是再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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