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很少下雨。


    至少木奚琅來到前線近兩年裏,從未落過一滴雨,天空總是晴朗的,空氣幹燥悶熱,戰場也因此多添了幾分壓抑和窒息。


    在木奚玖墜入魔窟一年後的某天,忽然灑下了霏霏細雨。


    雨水融進漫天的血霧,一望無際的戰場仿佛罩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惡臭血腥。


    長槍劃破蒙蒙雨簾,刺穿魔物的胸膛,看著四散後重新凝聚,往魔窟飄去的魔氣,木奚琅的目光陡然一顫。


    那個方向,縱使已經看過無數次,還是會忍不住心驚。


    木奚琅呆呆地注視著魔窟的方向,久久未能迴神,直到木凝風輕聲喚她。


    “琅兒,換班的時間到了,咱們先出去吧。”


    木奚琅轉身朝木奚珩和木凝風走去,重重地歎了口氣。


    “小玖都在魔窟底下待了整整一年了,你們說,她怎麽還不出來啊?”


    “鍾離前輩不是說小玖沒事嗎?我們要相信前輩,相信小玖,安心等待就好。”


    “我當然是相信鍾離前輩和小玖的,但還是會忍不住擔心嘛!”


    其實木奚琅心裏什麽都明白。


    大哥和阿風也時刻牽掛著小玖,隻是他們的情緒,不似自己這般可以輕易表露,需要藏在心底。


    越是這種時候,他們越要保持鎮定。


    “原本鍾離前輩是準備在前線等小玖迴來的,要是有什麽變數也可以及時阻止,我也一直很放心。”


    “可是幾天前院長傳訊,把鍾離前輩請迴了聖院,我心裏一下子就沒了底,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或許是因為你太記掛小玖了吧,不要多想,她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嗯。”


    木奚琅眼瞼微垂,眸中思緒浮動。


    這一年以來,魔族的成長速度日益增快,不論是在力量上還是數量上,都呈現出一種極為明顯的趨勢。


    她的心裏,也愈發不安。


    三人離開了戰場,和十隊換了班。


    之前木奚玖說好的三天一換,如今她不在,由木奚琅三人代替她,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幾位長老起初並不同意,但三人一再堅持,長老們便決定讓他們試試,沒想到他們居然還真堅持下來了。


    雖然一開始有些吃力,不過慢慢的也就習慣了,基本上能應對自如。


    ……


    “你們快看,魔軍之中是不是有個人?”


    十隊眾人正在全力斬殺魔物,不知道是誰忽然喊了一句。


    “我怎麽看著身形有點兒眼熟啊?”


    水吟霜幾人也注意到了隨著魔物一起靠近的身影,定睛一看,頓時驚喜萬分。


    “小玖!?”


    隊伍中其他隊員也認出了來人。


    “那不是木師姐嗎?”


    “真的是木師姐啊!太好了!木師姐終於迴來了!”


    “都一年了,我就知道木師姐一定會完好無損地迴來!”


    看清那是木奚玖,眾人都非常高興,不約而同地邊消滅魔族,邊朝她所在的位置靠攏。


    正是因為木奚玖的幫助,他們才有了足夠的時間和靈石修煉,這一年來,十隊成為了所有隊伍中傷亡人數最少,修為提升最快的一支。


    即便木奚玖不在,但先前兌換的靈石足以維持他們這一年的消耗,他們對木奚玖始終滿懷著崇敬和感激。


    “木師姐,你快過來呀,魔族堆裏太危險了。”


    “是啊,雖然我們都知道木師姐你很厲害,但還是要小心啊!”


    他們焦急地招唿著木奚玖,完全沒注意她周圍的魔物絲毫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而且,她的神態似乎不太對勁。


    木奚玖麵無表情,也並未出聲迴應,平靜的雙眸中閃過一抹猩紅的幽光。


    她緩緩走到十隊弟子麵前,偏了偏腦袋,在那人感到疑惑想要開口詢問前,毫不猶豫地抬手捏碎了他的脖子。


    “哢嚓——”


    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響起,眾人大腦一陣嗡鳴,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木奚玖又利落地殺了兩名弟子。


    “啊!木師姐殺人了!”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眾人始料未及,頓感驚愕,無盡的恐懼油然而生,慌亂四散。


    “小玖!你怎麽了!?”


    水吟霜難以置信地衝上去,張開雙臂擋在木奚玖麵前,企圖喊醒她。


    “小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到底怎麽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快醒醒啊!”


    木奚玖似乎並沒有認出水吟霜,自然也不會因為她的阻攔停下殺戮的步伐,手上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


    “表妹!快閃開!”


    眼看攻擊就要落在水吟霜心口,南宮景雲飛身撲來,同時拋出一件靈器。


    “轟隆”一聲巨響,靈器在身前爆開,強大的靈力擋住了木奚玖的攻擊,水吟霜和南宮景雲也被餘波炸飛了數十米遠。


    “咳咳咳~”


    兩人一前一後砸在地上,滑出去很長一段距離,好在南宮景霆及時化解了餘力,這才救下了他們。


    靈器爆炸的關鍵時刻,是南宮景雲用身體擋去了大部分靈力,傷及肺腑,剛起身就吐了一口血。


    那靈器本就不適合近距離使用,否則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更何況木奚玖修為遠在兩人之上,那靈器最多也隻能爆發靈仙初期的力量,根本傷不到她。


    所以這是自損了一千,對方無傷。


    不過能出其不意擋去大部分攻擊,保下兩人的命,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二表哥,你怎麽樣了?”


    “咳咳~我沒事,暫時還死不了,不用擔心,咳咳咳……”


    南宮景霆扶著南宮景雲,輕拍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憂心忡忡道:


    “你少說兩句吧,省點兒力氣。”


    木奚玖冷漠疏離地瞥了三人一眼,並未繼續對他們發起進攻,而是轉身殺向了其他弟子。


    “小玖……這是怎麽了?”


    “看她這個樣子,如果沒猜錯,大約是入魔了,我們今日怕是難逃一死。”


    “怎麽會……”


    三人想去救人,可是下一瞬魔物就將他們團團圍住,已是自身難保。


    本以為十隊此次會全部葬身戰場,眾人都喪失了生的希望,木奚玖卻在殺了半數隊員後,自顧自離開了戰場。


    臨走前,她迴頭看了眾人一眼,神色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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