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酒家坐東朝西,是出了漢尓城後,西邊最大的客棧。


    華老九照例捧著煙槍坐在門前,暮色蒼涼,他沐浴夕陽下,說不出的疲倦。


    “老爹,你打算怎麽辦。”華南笙從客棧出來,走到華老九身邊,輕輕拍拍華老九的肩膀。


    “迴去和你紮卡老祖父道別,然後迴江南嘍。”華老九輕輕說道,聽起來快意,其實滿是舍不得。


    華南笙看著華老九日漸蒼老的麵孔,並沒有出聲攔他,而是說道:“迴去也好,等西北地事情了解,我就去找你。”


    華老九嗬嗬一笑,“你小子可以啊,還真給老子帶了個兒媳婦迴來。”


    華南笙一聽滿腦子黑線,“她逼我的呀,要是不答應她,她說她會死。我從小心善,最見不得女孩子家哭哭啼啼。”


    “得了吧,膚白貌美的小女孩會求著你娶她?別蒙我了,哈哈哈。”


    “愛信不信,反正我現在就很後悔。當初就不該信了她的鬼話!”華南笙搖頭,“老爹,你是不知道她當時說的是情真意切,楚楚動人。”


    “你小子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如此美貌的女人,你上哪兒去找?你娘都比不上她,你就別嚷嚷了。”


    華南笙沒去強,人人有本難念的經!有些事情不是說出來,就有人信的。


    突然間,他看到正在喂馬草的小四兒,緩緩說道:“小四兒這人不錯,你就收著當幹兒子吧。”


    “我還正想問你呢,為什麽他還跟著呢?其他人呢。”華老九停了煙槍。


    華南笙歎氣,“其他人都死了,就他活下來了。”


    華老九聞言,縱是見慣生死,也一時間沒聲。


    “小四兒忠心,一分錢也沒要,就要跟在我身邊。我正好有能力護著他,所以一並帶出來了。”華南笙道。


    “能活下來也算他命大,他要沒處去,就跟著我下江南。反正你小子長大了,也成年了,性子野,是不可能跟著我的。”華老九寵溺看著華南笙,眼神很慈祥。


    “放心,肯定迴去給你養老送終。老家在什麽地方來著?徽州休寧縣雲海鎮?”


    華老九點頭,“你要迴去,可別一個人迴去,至少帶個大胖小子迴去。”華老九打趣道。


    華南笙小聲嘀咕:都不讓人碰她,生個屁孩子。


    “嗯哼!”兩人身後傳來一聲咳嗽,正是走出房門的沫沙。


    沫沙站了有一會,聽了父子兩談話本是不願意打擾。但耳朵靈敏的她似乎是聽到了華南笙的不友好嘀咕,於是出聲說道。


    華南笙猛然迴頭,憨憨似笑道:“你吃過了?”


    沫沙點頭,她不在著白裙,而是換上之前紅衣紅甲,頭發也不再披散,用一根紅色絲帶係好。除了麵色略微蒼白,其他地方都很美。


    如此穿著也引來不少堂食客人的目光,不少人議論紛紛,對沫沙指指點點。


    華老九沒有迴頭,怕的是華南笙尷尬,他麵帶笑意眼睛微眯,繼續望著夕陽,心中卻是樂嗬嗬。


    華南笙察覺到眾人的目光,說道:“那我們就出發吧。”


    華南笙問黃沙酒館買了一匹馬,踏著夕陽,四人四匹馬,往西邊而去。


    ******


    邱之章府上,一處頗為隱秘的房子,四處都是小藤蔓,裹著一處磚石房子。府宅中這一處綠色占了絕大多數風光。


    白袍人居住於此。


    此時,夜幕降臨,邱之章府上點滿了燈籠,四下裏一片光亮。白袍人在房子裏來來迴迴走動,猶豫不決的麵孔透露出要做點什麽的信息。


    他來來迴迴走了數十分鍾,終於是做出了決定。


    他慢步出小屋,手中扔出一枚圓形之物。圓形之物竄天而去,轟然炸開。與傳統爆竹不同,這小玩意看不見光亮,隻能聽見轟隆隆聲響。


    不少人聽見,以為是深秋驚雷,又要下雨。可當抬頭看見滿天星星時候,事件再一次顛覆認知。憑空現驚雷,著實有點嚇人。


    城外,一處黃沙背坡,此地地勢險要,無人敢來。有一道極深溝壑從背坡穿過,隱藏在流沙之中,凡來者,十有八九會跌落下去,送了性命。


    此時,這裏卻駐紮了一直小規模軍隊。約莫二十來人,看麵相,皆是青壯。隻是渾身上下紋滿了奇怪紋路,他們之中,最小不過十五。聽聞夜空驚雷,他們都行動起來,從帳篷中拿出兵甲,清一色的騎槍和鏈子甲。


    他們沒有一人出聲,仿佛行屍走肉。以極快的速度穿好這一切,他們跪地,雙手肘撐地,手掌向空中拖去,口中誦念經文。他們整齊劃一,動作行雲流水,沒有過多的停頓。


    收拾好一切,他們下山,山腳有處洞穴,洞穴用小石頭掩蓋。他們從中牽出二十道馬匹,翻身上馬,趁著月色,直往遠處而去。


    白袍人緩緩歎息,“養了這麽多年,還怪舍不得。”


    ******


    星輝灑大漠,萬裏黃沙都被蒙上一層月輝,銀銀閃亮。


    “我們這樣星夜趕路,最遲兩天就能到雲老部。”華南笙對沫沙說道。


    “嗯。”沫沙冷淡迴道。


    顯然出發之前華南笙的幾句小嘀咕被沫沙記下來了,正如她自己所說,他最擅長記仇。如此冷淡,反而華南笙心裏很慌。


    當然,不是華南笙怕什麽。隻是華南笙覺得有些愧疚,可現在既然沫沙愛搭不理,他華南笙隻能嘿嘿一笑。


    背過身去,心裏苦澀:“我堂堂華南笙,殺敵無數,最後卻折在了一個女人的身上!想想就心酸。”


    突然間,他想到了一個人,好像是老者留下小冊子上出現過的,他前幾日沒事的時候將老者留下的冊子通看了一遍,發現寫的確實有些意思。


    像什麽飛盧堡魯迪大公的私生子被發現他的母親正是魯迪大公的親妹妹!


    像什麽望沙城辛德拉爵士生了五個女兒,有三個嫁給了同一個領主!


    ……


    剛剛他就想到了另外一人,是林沼地的第一任愛德華公爵,林沼地的守護者,血色藤的象征。就這樣一個統一了林沼地,解決諸多糾紛的大公爵,最後竟是被他老婆治的服服帖帖,生不出一絲反抗之心。


    想到這裏,華南笙搖搖頭,可能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吧。


    沒辦法,這就是命吧。


    四人都默不作聲,埋頭趕路。渴了就喝點水,餓了吃兩口饃饃。天色漸漸變得亮堂,他們趕了一夜的路。


    此時黃沙漸漸消失,沿途的綠色多了起來,不少灌木,地上也有些青色。那是還沒經霜打的綠草。


    “小心點,可能會有危險。”沫沙在曙光升起的一瞬間說道。


    “危險?有人追上來了?”華南笙問道。


    沫沙搖頭,就在剛才她頓感一陣心悸。這種情況,她從未經曆過,瞬間慌亂。


    “應該不會有人。邱之章再厲害,也不可能如此快追上來。更何況,這樣追上來,也是送死。”華南笙搖頭。


    華老九突然開口,“不是追兵,而是堵截。”


    在四人麵前,璀璨奪目的陽光下,一隊騎兵分開站立,都持騎槍,麵色凜然。見到他們四人,勒緊馬繩,悍然衝殺過來。


    沫沙微微見到他們統一的著裝,統一的步伐,當下麵色一凝,神情肅穆,吐出幾個字:“是苦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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