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尓城城北是貧民區,街巷都是乞兒,沿途還有餓死的黑犬,街坊都是窮人。


    在小四兒的帶領下,華南笙和老者很快來到一處大院子。城北老宅子是華老九表叔早些年置辦的產業,也是他表叔年邁退休迴皖中後留給他的一處遺產。老宅子在城北貧民區,華老九覺得背財運,走了兩趟商後,置辦城中四進四出的大院子。


    小四兒不去理會在老宅子圍上來討要吃食的乞兒,走上前去敲門。很快來了小廝開門,將兩人迎了進去,旋即大門關上。


    老宅子樣式還是不錯,院中一口井,井旁一株老桂樹。在漫天黃沙,滴水都是金的西北確實很難得。


    老者跟著華南笙一同往正堂中去,華老九正拿著杆煙袋,悶悶抽著。


    “老爹,到底怎麽迴事。”華南笙人還沒至,聲先傳來。


    華老九渾濁發散的目光陡然變得清明,瞬間清楚,連忙起身,“你怎麽來了,老師不是特意留你麽?”


    待兩人進入堂中,華老九看見隨行而來的老者,驚訝之餘也沒了疑問。


    “我闖禍了,被老紮卡趕來城中打聽消息。”


    “出什麽禍,為什麽讓你來城裏?”華老九狠狠抽了一口煙袋。


    “我殺了邱之章的警衛隊六人。”華南笙替老者扛了罪責。


    “媽的,殺得好!”


    華老九驚雷一樣的聲音響起,華南笙嚇了一跳,自己這個神奇老爹再想什麽。


    “…老爹,這是壞事啊。”


    “壞事個屁,老子恨不得把邱之章那個王八蛋連頭到腚給他剁碎了喂狗。”華老九火氣上來,不斷罵娘,“我昨天剛迴城,城中四進四出的大院子就邱之章王八犢子占了,還打傷三個兄弟。他們一分錢不賠也就算了,還要老子掏錢,我日他先人。”


    “…你賠了麽?”


    華老九不再說話,這是恥辱。自己不賠,人家也不讓自己走啊。許久,隻能歎息一聲,又拿起煙袋狠狠抽一口。


    “沒事兒,以後有機會宰了這老小子就行。再說,我們與他梁子已經結下,這肯定是不死不休的仇。現階段,我們還是要穩一點。”華南笙安慰道。


    老者背著弓突然轉身離去,這讓正談事情的連兩人措手不及。


    “你老師幹啥去。”


    “不知道啊。”


    留下兩個傻愣愣的兩人,大眼瞪小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老者並沒有出門,而是在老桂樹坐了下來,拿出墨色弓箭,背對著堂中父子兩人。來來往往的夥計也麵麵相覷,老者舉動太奇怪了。


    見老者沒出去,華南笙鬆了一口氣,接著和華老九談著事情。


    “還有個壞消息。”華老九放下了煙槍,看著門外坐著老者,神色奇怪。


    “你說。”


    “糧食都被控製起來了,煤油也是。邱之章接管了朝廷的糧倉,原本暗中做些生意的倉廩吏都被趕走,他自己拿官糧做了軍隊的口糧。”


    “好家夥,真是壞事做盡。”


    “原來的倉廩吏雖不是什麽好貨色,但至少能惠及窮人,給出的價格也低了許多,做事有分寸,每年拋出的糧食也都在一定限度。這邱之章就直接霸占公糧,做的太出格。”


    “販賣公糧這怎麽說也是殺頭的罪,倉廩吏也不是好東西。”華南笙卻道。


    “橫向比較,倉廩吏比姓邱的好太多了。”


    “城裏賣糧的肯定不止他一家,找另外幾家看看呢?”


    華老九無奈道:“另外幾家不敢賣了,邱之章盯著呢。誰敢賣,誰就是下一個倉廩吏。”


    “加錢也不行?”


    華老九搖頭,“是命重要,還是幾塊大洋重要。那幾位都萌生退意了,打算將糧食全部送給姓邱的,自己跑迴中原。”


    “那怎麽辦。”


    “不知道,一切都要怪邱之章那個殺千刀的狗犢子。”


    室內沒了言語,隻有淡淡升起的白煙。


    “你老師怎麽來了,我記得他好像從沒有出過雲老部。”華老九突然問道。


    “不清楚,他說要保護我,就跟我過來。”


    “保護你?”華老九不解,“對了,殺狼部的糧食要迴來了麽?”


    “那肯定是要迴來了,我殺的六人就是在殺狼部地盤上殺的。另外,殺狼部的人全部走了,去草原深處,離開了朗月湖。”


    “有這麽嚴重麽?寒冬深入草原要死很多人的,殺狼部首領心裏沒數?”


    “老紮卡分析他們可能有滅族之禍,才會選擇在這種寒冷天氣裏遠遁草原。”


    事實上,他們父子兩人乃至老紮卡都不知道趙將軍出現在殺狼部的真正原因。兀突骨和他負責招安的二弟也不知道趙將軍前往朗月湖的真正目的。


    “這麽講,你在殺狼部地盤上殺了姓趙的六人,然後殺狼部的人就遠遁草原?”


    “是這麽個事情。老紮卡覺得事情不對,又害怕邱之章查到六人死亡與雲老部有關,所以讓我過來盯著邱之章。”


    “這裏麵有情況,殺狼部一定和趙將軍有某種關聯,否則邱之章的軍隊與諸多草原部落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不會到殺狼部去,這裏麵一定有陰謀。”


    “也怪我當時火氣上頭,姓趙的拿槍指著我,我氣不打一處來,就先動手了。”


    華老九豁然起身,再一次嚇到華南笙。


    “老爹,你幹啥?別嚇人?”華南笙哎呦喂一聲。


    華老九放下了手中煙袋,盯著華南笙雙眼,冷靜道:“雲老部應該不會出事。”


    “嗯?”


    “我們十天前遇見了馬匪,昨天我打聽到邱之章是半個多月前來到漢尓城的。而你是三天前殺得趙將軍。從漢尓城到殺狼部要三天時間,來去一趟是六天。我們做最壞打算就是殺狼部投靠邱之章,如果這個成立,那殺狼部從得知消息到部落討論分析怎麽的也要花去兩天時間,零零總總加起來也要八天時間。而在我們到達雲老部的那一天,他們卻來搶糧食了。”


    華老九越說越興奮,“老紮卡並沒有看到身穿軍裝,部落裏也無人死亡,說明趙將軍六人一定是當天晚上到達殺狼部的,不然以邱之章手下人的尿性,殺一人震懾所有人比單純靠武力搶糧食來的舒服。”


    “然而兩方條件還沒談攏,人就被你們襲殺,殺狼部肯定害怕,自然要遠遁。不然被邱之章知道六人死在他們部落,而且姓趙的還是衛隊隊長,他們殺狼部肯定會被當匪徒絞殺。就算供出我們雲老部,供出人是你們殺的,以邱之章的脾氣能信?再退一步說,人畢竟是在殺狼部地盤上死的,殺狼部怎麽也會攤上一個保護不當的罪名,下場依舊是死。左右都是死,不如遠遁,活的幾率還大好多。”


    華老九一口氣說完,再一次驚住華南笙。


    “老爹,你這推測可以呀。”華南笙伸出大拇指。


    華老九微微自豪,正準備吹會牛逼時,被華南笙打斷了


    “那萬一不是投靠呢?”


    “結局是一樣的。總之他們兩個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但千算萬算沒想到你會殺了他們六個。所以,殺了六人是最大的變數。”


    就在這時,院子裏盤坐的黑衣老者突然動了,華老九和華南笙連忙轉頭去看。


    老者突然起身,左手握住弓身,右手搭在箭囊中,轉瞬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張弓就射。


    墨色弓箭勁道極大,破空聲在耳邊傳蕩,羽箭如電光射向院子西邊。


    噗嗤!


    羽箭狠狠插入牆上,箭簇沒入多許,力道由此可堪一二。


    老者並沒有停,手上接連搭箭,連番轟射。片刻,院西煙塵四起,牆上多了許多羽箭。


    華南笙探出頭去看,煙塵中見到一抹紅色,還未看得明白,老者又射出一根。一箭又一箭,速度極快,接連不斷,近距離猶如槍中子彈。最終,老者射光箭囊中的所有羽箭。


    “老師,什麽情況。”


    “有人偷聽你們說話。”老者迴道。


    “他說什麽?”華老九聽不懂老者說話,隻得問華南笙。


    “有人在牆角偷聽。”


    說完,華南笙抽出自己佩劍,衝出院子。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到了門外許多乞兒。


    他往西邊而去,老宅子西邊和另外一出宅院有一條小巷相隔。華南笙過去,看到自家牆壁都是箭頭,不經啞然。


    這牆雖說是土牆,可經曆這麽多年風吹雨打,變得更加堅硬。不說堅若磐石,但光憑一把弓就射穿,華南笙自認為做不到。


    此地空無一人,但華南笙眼力好,地上確是多了點東西。


    他走上去撿起來,仔細一看是一縷黑色頭發。他撿起,在指間揉搓,拿近鼻子嗅嗅。


    一股橙花香。


    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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