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眠自幼身體強壯健康,幾乎連風寒都沒染過。


    但就在十二歲那年,她突然病倒了。


    速度之快,上一瞬還拿著筆在寫詞,下一瞬就眼前發黑栽倒下去。


    足足昏迷三十六天,人事不知命懸一線。


    江家請了整個太醫院無果,又在民間高價懸賞重金求名醫,仍舊不見一點起色。


    江太傅求了皇帝許久,才將遠遊的國師請迴來。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江風眠沒救了,畢竟國師曾來信說,人已遠在三千裏之外。


    可是沒想到,剛去信不到三天,國師就風塵仆仆迴來了。


    生辰八字測算過後,他說江風眠的陽壽盡了。


    想活命就必須以姻緣借壽,還得找個命格足夠硬的男子才能抗住。


    江家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嫡長女,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


    這三個名頭,哪一個拿出來,不是讓媒人踏破門檻的存在?


    別說京內貴子王侯,就連後妃也都惦記著這朵富貴花,拉攏討好江太傅鬆口應下婚事。


    隻是太子已年過三十相差太多,且早已迎娶正妃。


    江太傅又自持清流一身傲骨,不肯家中女眷為妾。


    這才讓皇後死心,也同時阻止皇帝為其賜婚。


    借壽之事雖於男方有損,卻也架不住美人銷魂。


    自國師放出消息,幾乎全京城的男子都將八字送去欽天監。


    最終兵部尚書嫡長子——封淩晟勝出。


    此消息一出,全京城都震三震。


    如果說是人就要有缺點,那麽封淩晟就不是個人。


    他是神!


    封淩晟自幼才思敏捷,俊俏非凡,是多少姑娘的春閨夢裏人。


    是多少家長教育不孝子時,別人家的孩子。


    從他十歲開始,上門提親的媒婆把門檻都踩爛了。


    然而封夫人眼光高,他自己更是許願,必須先立業再成家。


    媒婆才消停下來。


    可是任誰都想不到,英雄難過美人關。


    封淩晟寧願自毀諾言,寧願借命給她,再等她三年才能及笄完婚,也要跟江風眠訂婚。


    他們兩個的般配度之高,簡直已經到了百分之百。


    唯一的不足就是,封淩晟整整大了江風眠十歲。


    但是封淩晟願意等,別人說什麽都不重要。


    就這樣過了三年,距離江風眠及笄之日還有五天,正是春闈剛結束。


    封淩晟高中狀元那天送來急報,北境的戰事吃緊。


    相比兵力部署在南方,調遣不迴來的問題,朝廷更缺的卻是將領!


    而京城在北方,距離被攻陷的城池僅有五座。


    可以說,整個王朝都以陷入絕地。


    別說百姓嚇得奔逃,就連京城貴族都有收拾細軟跑路的。


    封淩晟毅然決然棄筆從戎,在國家危難之時挺身而出。


    江風眠聽到消息就將他約出來,兩人詳談整整一個時辰。


    封淩晟迴府後就宣布推遲婚期,遭到父母的強烈反對。


    他們還希望江風眠可以提早進門,趁著封淩晟還在府上多相處,盡快懷上孩子傳宗接代。


    畢竟誰都清楚,古來征戰幾人迴。


    封夫人一天上門三次,將仁義禮孝說到舌頭都破了。


    就是為請求江風眠改變心意,卻遭到絕不迴頭的婉拒。


    第二日再去,江風眠就已經不在江府,說是去給封淩晟祈福。


    別說封夫人是個人精,那就是傻子也不會相信。


    封夫人哭得像溺水的貓一般迴府,隻得讓封尚書去找江太傅商量。


    江太傅卻是一句老了,管不了孩子的事給推了。


    可以說從那時起,封家就恨上了江家。


    三個月之後,封淩晟奪迴被戎狄攻陷的五座城池。


    卻因為等不到後援,被敵軍萬箭穿心而死,還被燒的麵目全非而歸。


    皇帝追封他為護國大將軍。


    他不僅是朝廷的英雄,更是每個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所有人都哭得肝腸寸斷,為英雄惋惜。


    而一直將封淩晟當作驕傲,從小就孤注一擲培養的封尚書,更是接受不了到一夜白頭。


    這份錐心至極的喪子之痛,但凡為人父母者皆可感同身受。


    所以封尚書跪在勤政殿,痛哭流涕請求皇帝讓江風眠依照婚約殉葬時,皇帝也隻是猶豫一下就同意了。


    世間因果循環,誰也逃不掉。


    甚至在如今的江太傅看來,去死的結果也是江風眠自己作來的。


    若非她當初怕做寡婦,拒絕在約定的婚期嫁給封淩晟。


    以江家的地位,她也不會落個殉葬的結果。


    “封尚書堅持要我殉葬,真的隻是記恨我沒如約嫁給封淩晟?”


    江風眠隨手將筷子丟到地上,冷笑一聲直白道:


    “封淩晟戰死的消息已傳迴半個月,封尚書若恨到非要我去死,早就該去求皇帝了!”


    “他為何昨日才去?江太傅不應該比我心裏更清楚?”


    江太傅怒不可遏的表情凝滯一瞬,神色染上兩分心虛慌亂。


    然而江風眠根本就不給他漂白的機會,字字清晰繼續道:


    “封家旁支以經商為主,把持著半個國家的綢緞茶葉,聽聞北方淪陷。本是在京城的旁支幾乎都卷著家產跑了!”


    “你為了削弱封家的勢力,為了討好皇帝立功。完全不看姻親薄麵,前天親自監斬封家一百六十七口人。”


    “封尚書哪裏是要我去死?分明隻是想打江家的臉!你為了榮華而舍棄了我,又何必諷刺我忘恩負義?不過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而已!”


    “江風眠,你大膽!”


    江太傅自詡文人傲骨,幾十年受盡天下學子追捧,就從未像此刻這般丟臉過。


    可是那又怎樣呢?


    江風眠已經跟他決裂,還有什麽麵子可講?


    她上輩子就是蠢到無藥可救,才會在臨死時都還對這個所謂的祖父抱有幻想。


    “你身為江家的女兒,從小就是吃江家的飯,穿江家的衣長大。你自己不爭氣惹下的禍事,難道還要我抗旨不尊,連累全族人給你陪葬嗎?”


    “你昨日坑害聽潮不成,今日故意跑到這裏來羞辱自己的親祖父。就隻是為了能逃活命,如此自私自利,你還算是個人嗎?”


    她不是個人嗎?


    在這一刻,江太傅和江禦史的思想空前一致。


    誰說年齡差有代溝的?


    那是沒被同一人懟到懷疑人生。


    江風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笑了笑:


    “我的確不想做人了!”


    “我以後就是神。”


    “誰來虔誠膜拜,我就讓他好過。”


    “誰敢算計欺淩我,就讓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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