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現在,別國的一絲風吹草動馬上就會被偵測到,何況秦國弄出這麽大的動靜,恐怕早就路人皆知了。


    那時不同,沒有這麽多先進的通訊設備和監控設備,在沒有人通風報信的情況下,尚蒙在鼓裏的鄭國人毫無察覺。


    而滑國不過是一個芝麻粒大小的小國,聽說強大的秦軍進入國境,國君差點嚇尿了褲子,哪敢出兵阻攔,能做的事就是急忙分發武器發動群眾參與守城。


    之後見秦軍似乎隻是路過,並沒有吃掉滑國的意思,滑國國君心中暗念了一萬句阿彌陀佛後才放下心來,燒香叩頭感謝蒼天,卻不知已經是大禍臨頭。


    孟明視低調入境,命人馬暫時休整。


    第二日繼續行軍,很快便進軍至延津,鄭國已經近在咫尺。


    正當秦軍以為此行天衣無縫大計將成時,有人犒賞三軍來了。


    “將軍,鄭國派使者來了。”傳令兵來報。


    “鄭國使者?”孟明視暗吃了一驚。


    遠程偷襲講求攻其不備,因此秦軍沒有按照古代沿襲已久的戰禮提前下戰書,更不用提布告天下了,很少有人能揣摩到秦軍的真正意圖。


    此時此刻鄭國派使臣來見,難道是……已經獲知了消息?


    “讓他來見!”他決定先試探試探。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鄭國官服,胖乎乎的鄭國人被帶了進來。


    孟明視仔細地打量著對方,見來人鎮定自若,沒有看出什麽破綻,便道:“來著何人?”


    “稟大人,在下弦高,鄭國使臣。”來人躬身施禮,自報了家門。


    這人就是王詡的弟子弦高,當然使者身份是假的。


    弦高迴到鄭國後繼承了父親的產業,做起了正正經經的牛商販子。但王詡的叮囑時刻記在心裏,時不時打聽有關秦國的動向。


    幾日前,他趕了數百肥牛前往周都做生意,打算小掙一把,行至鄭國邊境黎陽津時偶遇了一位名叫蹇他的故人,剛從秦國經商迴來。


    那時候消息閉塞,除了書信之外,便是交口互傳。


    弦高順便打聽秦國的動向,沒想到,蹇他帶來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


    “秦國派遣孟明視、西乞術和白乙丙三位將軍於十二月丙戌日出兵,行軍速度極快,不久前越過了周邑和晉地,據說已經進入滑國……”


    弦高凜然一驚,暗道一聲不妙。


    “難道周王沒有阻攔?”他進一步打聽。


    “阻攔?”蹇他頭搖得象撥浪鼓,“周王還為秦軍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儀式,歡送秦軍出境呢……”


    “那晉國呢?”


    周室羸弱不堪,沒有能力,按說強大的晉國不該坐視不理。


    “沒有動靜。”


    “不好,鄭國有難了。”弦高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三歲小兒都知道,秦軍大軍出動不可能隻是遊山玩水,或者是向諸國亮亮肌肉那麽簡單,其必有圖謀。


    周邑不敢動,更不用說目前還互通友好的晉國,滑國也沒動。


    顯而易見,他們的目標是鄭國!


    弦高雖是一個平頭百姓,卻心懷一顆赤子愛國之心,暗道此事不聞則已,聞而不救,萬一祖國淪亡了,有何顏麵再迴故鄉?


    可是秦軍來勢兇猛,據說一日百裏的急行軍,迴國都通風報信已經來不及了。怎麽辦?


    他急中生智,心生一計。


    當即他一麵讓蹇他星夜奔告鄭國速做準備,一麵打點犒軍之禮。


    犒賞的禮物倒是現成的,他就地取材從群牛中選了四張上好牛皮和十二頭上等肥牛,其餘的牛寄存在客舍,自己則乘上小車,一路去迎接秦師。


    來至滑國延津時,恰好遇到了秦軍前哨,便壯起膽子假扮鄭國使者求見。


    “鄭公派你來,何事?”孟明視還心存一些疑惑,試探起來。


    其實,此刻的弦高的一顆心也是緊張得突突直跳,他努力鎮定,表麵上不動聲色,不緊不慢地道:“我家大王聽說三位將軍將出使我國,特意備下一些薄禮,派為臣老遠過來犒賞貴軍。”


    “噢,你家君主怎知我軍來了?”孟明視察言觀色,又拋出了一個疑問。


    這在弦高的意料之中,秦軍肯定會有如此一問。


    來的路上,其實他早已預設了秦將會盤問的各種問題,打好了腹稿,便從容不迫地答道:“我國羸弱,在大國夾縫中謀求生存殊為不易,外來的侵略又時有發生。唯恐萬一不防,國將遭遇不測,或者稍有不慎得罪了各大上國,因此日夜枕戈以待,小心戒備,不敢安寢。”


    說到這裏,弦高大著膽子偷瞄了一眼,見孟明視隻是麵沉似水沒有過激的反應,又接著道:“三位將軍於冬十二月丙戌日出兵,我家國君是以立刻得知。今日派本使前來,唐突之處,請將軍見諒!”


    弦高在辨學堂學習捭闔之術,雖然僅有一年,也是巧舌如簧。


    一番話讓孟明視相信了七八分,慎重地做最後試探:“鄭君既然來犒師,可有國書?”


    “沒有。”弦高很自然地承認了。


    孟明視感覺抓到了一絲破綻,凜然喝道:“為何?!”


    弦高淡定自若地答道:“我國君聽說貴軍行進如風,唯恐耽誤了迎接犒軍一事,於是口授下臣急急前來,如有得罪,望請將軍諒解。”


    “原來如此。”


    弦高對答如流,至此孟明視已經深信不疑。


    可是秦軍不遠萬裏而來,若是不作出個合理解釋也說不過去,他靈機一動,附身於弦高耳邊悄悄地道:“實不相瞞,我國君之所以派遣明視來此,目的是消滅滑國,豈敢打鄭國的主意?”


    見弦高仍然麵現疑色,為打消疑慮,他當著弦高的麵將親兵叫了進來:“傳令下去,駐軍於延津!”


    “多謝將軍!”弦高喜笑顏開,稱謝而退。


    遠離大帳,他感覺雙腿發顫,一陣冷風吹來,額頭一片冰涼。


    刀尖上跳舞,壓力可想而知。


    走到無人處,見旁邊有一棵大樹,他便走過去扶住了樹幹吐了一會兒,良久才急急而去。


    弦高一走,西乞術和白乙丙問孟明視:“將軍,駐軍延津何意?”


    孟明視道:“我軍千裏跋涉,唯有出其不意才可以得成。如今鄭國連我軍出兵之日都知道了,想必已經準備了許久。若攻城則城堅難克,若圍困則兵少無繼。眼下滑國無備,不如偷襲滑國,迴去後可以有個交代,也不算師出無名。”


    二將權衡利弊,點頭同意了。


    是夜三更。


    三將兵分三路,合力進攻滑城。


    滑國國君剛放鬆戒備,做夢也沒有想到秦軍會反戈一擊,很快城便告破,倉惶投奔翟國去了。


    秦兵殺進城來,大肆擄掠,子女玉帛掠之一空。


    此事若非弦高假命犒師,阻止秦軍的謀劃,則滅國之禍就是鄭國而不在滑國了。之後鄭穆公了解到真相後打算重賞弦高,弦高謝絕了美意,又唯恐秦國算計,便秘密地遷往東夷國繼續販牛去了。


    一轉眼,就是春末。


    晉國,決心一舉殲滅秦軍的先軫計算好了時間,開始升帳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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