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行身上當然攜帶了很多毒,一炷香的時間後,寢臥內中了毒的暗衛說出了一切,昏倒在地上。


    容嫣推著司徒景行出了寢臥,走了一路,暗衛們都被司徒景行的毒放倒,直到來到最前麵的院子。


    天還沒亮,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地上已經是厚厚的一層了。


    容嫣和司徒景行隱在月亮門後,就見前麵的赫連逸一身玄紅相間的龍袍,坐在屋簷下的椅子上,整個人透著一種尊貴又高高在上的帝王氣質。


    他的目光落在院中剛搭建的台子上,柱子立於台子中間,整個台子四周堆起木柴,赫連祁的屍體就被綁在柱子上。


    他的屍體已經僵硬了,一身的白衣,失去生命後頭以一種詭異的姿勢低到胸口上,銀發覆蓋下來,遮住一張蒼白滿是死亡氣息的臉。


    暗衛正在往柴堆上倒著火油,顯然是要把赫連祁的屍體燒成灰燼。


    從古至今,除了僧人們和很少地區的人在死後會火化,在整個天下,尤其是漢人,死後都會土葬。


    即便窮苦人家隻能草席裹屍,那也會讓親人入土,並且能陪葬一些東西,就會陪葬,越是王公貴族,陪葬的貴重物品越多。


    帝王就更不用說了,掏空國庫耗財傷民,隻為把自己的陵墓打造到極致,其陪葬物多不勝數,震驚後世,還有嬪妃們、官員們很多人都得為帝王陪葬。


    像赫連祁這樣的身份,他的陵墓是什麽規格可想而知。


    但現在,他的親生兒子不僅不厚葬他,反而要火燒了他,再挫骨揚灰。


    這是多大的仇恨啊。


    赫連逸坐在椅子上,風雪飄過去,他明明身處低處,卻在看台子上的赫連祁時,目光如此輕蔑俯視,就像曾經赫連祁對他的種種蔑視和羞辱。


    在等待火油澆上去的時間裏,赫連逸摩挲著大拇指上的帝王綠扳指,一張依舊稚嫩的臉上卻是濃鬱的陰霾,低聲詢問身側的萬進,“那碗藥給太後娘娘送過去了嗎?”


    萬進躬身迴答,“送過去了,太後娘娘喝了藥後,太醫說得臥床養一個月。”


    容嫣身體虛弱下不了床,便意味著不知道赫連逸做了什麽,更阻攔不了赫連逸了。


    “當時天星閣沒能殺得了初嬋。”赫連逸道,母後剿滅了天星閣,得到了地宮裏那些武功高強的奴仆,組成的一支軍隊很強大。


    母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那麽母後手裏的一切都會交到他手裏,所以得知初嬋沒被殺死時,他並不生氣。


    隻是,初嬋竟然是赫連祁同母異父的親妹妹,現在他更不會放過初嬋了。


    原本初嬋是跟著赫連祁的,他想連初嬋也一起抓了處死,但在母後下令軟禁赫連祁時,母後就讓容崢鳴把初嬋接去了容府。


    現在他要殺初嬋,有點麻煩。


    赫連逸沉思片刻,勾著唇,吩咐萬進,“想辦法買通容府照顧初嬋的人,能接近初嬋的也可以,讓其給初嬋下毒,別下死的快的烈性毒藥,這毒要一點點下。”


    到時候就沒人發現是他做的,他和母後就不會母子離心。


    這時暗衛們已經倒好了火油,其中一個暗衛拿著火把走到赫連逸麵前。


    赫連祁從椅子上起身,接了火把,踩著地上的雪,一步步走向柴堆。


    萬進在背後為他撐傘,白色的大雪紛紛揚揚落在傘的周圍,他那張臉被火把映亮,嘴角勾著一抹森然的笑意,帶著極致的恨意,如鬼魅,舉著火把湊近了火堆。


    “皇上,要說永絕後患,哀家也算是赫連祁的前妻,你想好怎麽殺哀家了嗎?”容嫣出來時隨意找了一件赫連祁的披風,此刻她披著披風,從月亮門那裏走過來。


    大雪簌簌,落在她的烏發衣衫上,她來到赫連逸麵前,看著赫連逸輕聲道:“哀家說錯了,皇上已經對哀家下手了不是嗎?”


    “太醫奉上來的那碗藥湯……”容嫣抬手握住赫連逸的手腕,阻止了他伸向柴堆的火把,一張臉也被映亮。


    “母後……”赫連逸臉色蒼白,渾身僵硬,見容嫣並沒有很虛弱,他便知道母後沒有喝那碗藥湯,是司徒景行這個神醫發現了藥湯的異常。


    赫連逸目光裏閃過一抹陰冷,對司徒景行起了殺心,表麵,他立刻彎下膝蓋跪到地上,“母後誤會了,那碗藥湯裏下的並不是毒,兒臣隻是為了讓你跟赫連祁斷掉所有牽扯,不再有任何羈絆。”


    容嫣似乎很讚同地點了點頭,卻沒讓跪在雪地上的兒子起來,尚還冷靜地問:“那麽你瞞著母後囚禁赫連祁,對他用各種刑罰,讓他的身體和心靈都受到重創,人瘋癲癡傻了後,你還抄了他的家,抓了王府裏的所有人,讓不知道吃飯喝水的他沒人照顧,連一碗藥都沒有,人死了,你還要將他燒成灰燼,挫骨揚灰……你做的這種種,你架空母後,母後很想聽聽你的理由。”


    “兒臣是在報仇!”到了這一刻,赫連逸知道瞞不住了,他索性不瞞了,抬起頭對上容嫣的視線,理直氣壯地爭辯,“母後知道赫連祁前世對我們做的種種,兒臣現在找他報仇,讓他血債血償,難道有錯嗎?”


    “兒臣瞞著你,是因為明白母後你對赫連祁還有情分,即便他要造反,廢兒臣殺你,他前世害得我們那麽慘,可你依然會對他心軟,你不舍得殺他,你隻是把他軟禁在府裏。”


    “但母後,你這是給了他翻身的機會啊,兒臣當然要趁他弱,要他命,把他和其謀逆派一舉殲滅,絕不給他卷土重來報複我們的機會,母後,兒臣這麽做,有錯嗎?你當初答應了兒臣,隻要我們有實力了,皇權奪迴來,你就讓兒臣……”


    容嫣閉了閉眼,笑了一聲反問赫連逸,“但是現在你把皇權奪了迴來,你親政了嗎?”


    “兒臣……兒臣沒有,不過兒臣是秘密進行這一切的,兒臣暫時不會讓人知道赫連祁死了,等兒臣親政,坐穩了這皇位,兒臣再對天下人昭告赫連祁的罪行,褫奪他以前所有的封號,抹去他所有的功勞,隻留過錯……”這寫文章抹黑赫連祁之事,赫連逸交給了沈瑾書。


    他要讓赫連祁成為千古罪人,被世人唾罵,遺臭萬年。


    “母後,兒臣知你對赫連祁下不了手,所以兒臣不逼著你,兒臣瞞著你,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不會痛苦,至於架空你,也是這個原因,再者,兒臣早就能獨當一麵,不需要母後你為了兒臣操勞殫精竭慮了,母後你的身子不好,兒臣想讓你好好養著。”


    赫連逸眼眶通紅,淚水湧了出來,句句都是發自肺腑,他真的是在心疼母後,不想讓母後再為他這個兒子操勞了,那是做兒子的不孝。


    “是嗎?是哀家想錯自己的兒子了,原來逸兒並不是忌憚哀家幹涉朝政,逸兒急於殺赫連祁,不是怕赫連祁廢了你,讓哀家做女帝,哀家誤會自己的兒子了,對不起啊。”容嫣抬手撫摸著赫連逸的腦袋,滿臉溫柔又歉意地看著赫連逸,眼中也有感動的淚水流出來。


    赫連逸搖了搖頭,抬手握住容嫣的手腕,把頭往容嫣冰冷的手心裏送了送,臉蹭著容嫣的手腕,“母後不要道歉,是兒臣沒有給母後解釋,傷了母後的心,應該是兒臣道歉才對,母後,對不……”


    “啪”!,赫連逸的話止在容嫣狠狠甩過來的一巴掌裏。


    他沒有防備,容嫣又太用力了,把他打得身子歪過去,趴在了冰冷的雪地上,耳畔轟鳴作響,有一瞬間的失聰,感覺腦子都被打懵了。


    奴才們跪了一地,萬進原本在赫連逸的示意下,給容嫣撐傘。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他也哆嗦著跪了下去。


    容嫣再次站在了大雪中,手腕上被赫連祁咬得傷口泛疼,不過風沒有那麽凜冽了,整個天地都是一片寂靜,仔細聽隻有雪簌簌落下的聲音。


    在這一片寂靜中,很長時間,赫連逸才緩過來。


    他直起身子後依然跪著,卻發出陣陣冷笑和嘲諷,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母後這是在為了赫連祁怪罪怨恨兒臣嗎?兒臣就知道,就知道母後舍不得殺赫連祁。”


    “那你便怪罪怨恨兒臣吧!兒臣沒有錯,兒臣寧願被你怨恨,也不後悔做這一切,兒臣是為了保護母後和安平,整個容家,兒臣要是不殺赫連祁,有一天死的便是我們,母後不理解兒臣沒關係。”


    “你住嘴吧!”容嫣抬起沒被咬傷的手,又用力給了赫連逸一個耳光,原本冰冷雪白的手心,都是紅彤彤火辣辣的疼。


    她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抬手指向火堆上的赫連祁,身子和語調都在顫抖,“你和你的親生父親一樣,一意孤行,剛愎自用,極端,劍走偏鋒,現在哀家便告訴你,你究竟錯在哪裏!”


    在苗疆,他們所有人都知道了烏孤媚是在假冒白洛薇,容嫣想不明白為什麽從來都智商逆天的赫連祁,卻在烏孤媚這件事上犯了蠢。


    難道是因為他太想念自己的母妃了,像曾經在地宮裏的東方忱,他從扮演白洛薇的烏孤媚身上找寄托?母愛?


    檀曜為她解了惑:赫連祁從一開始就知道烏孤媚是假冒的,比她發現真相更早。


    赫連祁在陪烏孤媚演戲,目的是引邪祟出現。


    赫連祁這人,太狂妄了,他總是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歡跟人合作。


    尤其檀曜他們一眾男人,被他視為情敵,所以他單打獨鬥。


    明明他們的目的都是要除掉邪祟,他們共同的敵人都是邪祟,他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再內鬥自相殘殺,他們應該裏應外合,但偏偏赫連祁非要一意孤行劍走偏鋒。


    她對烏孤媚用刑,烏孤媚全都招供了。


    在龍川縣,地宮裏,赫連祁和江箬瑄的種種都是在演戲,容嫣在他死的這一刻全都知道了,他以傷害她的方式,在跟邪祟鬥。


    他帶二十萬大軍攻打苗疆,由著烏孤媚偷走他的令牌,讓風行雲等人刺殺他們,他之所以這麽做,是在脅迫容嫣,想讓反抗逃離他的容嫣,跟以前一樣順從屈服他。


    他從始至終都是愛容嫣的,沒想要造反,他殺雪梅大師,是在給容嫣懲罰,要容嫣知道她要是不喜歡他,不跟他在一起,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想殺就殺她的人。


    她為了幼帝和江山,就得哄著他。


    他本來就是這麽瘋魔的人啊,他走火入魔,沒讓烏孤媚刺殺容嫣成功,在失控下也是有點刻意的成分,殺了雪梅大師。


    他太狂妄了,以為自己永遠天下無敵能立於不敗之地,但檀曜出現了。


    從他在苗疆吃了敗仗,到被檀曜封了武功,一切都失去了他的掌控。


    他不會想到雪梅大師的死影響有多大,有檀曜在,他控製不住局麵,一步輸步步輸,被容嫣軟禁在了府中。


    容嫣隻軟禁了赫連祁,一方麵是謀逆派還沒完全鏟除,再者她還得引邪祟出現。


    但,她沒想到,或許赫連祁也沒想到,檀曜並沒有把赫連逸引到正途,赫連逸跟以前一樣根本不顧全大局,折磨赫連祁。


    他告知了赫連祁前世的種種,讓赫連祁愧疚痛不欲生,讓赫連祁瘋癲了,還讓赫連祁死了,現在還要將赫連祁挫骨揚灰。


    邪祟呢?根本沒出現!


    “兒臣殺了赫連祁,並不代表邪祟不會出現了,邪祟有所圖,我們再等它出現就好了!或者說,邪祟的目標一直都是赫連祁,現在赫連祁都死了,邪祟就會離開消失了,不會再害我們,殺了一個赫連祁,換來了我們所有人的平安,太劃算了!”赫連逸聽了容嫣的一番話,反而覺得自己做得更對了。


    “母後,我今天偏要將赫連祁剝皮抽筋剔骨,再燒成灰燼,挫骨揚灰,以報前世他害我們之仇!”赫連逸從地上站起來,拿起掉落的火把,臉上帶著瘋狂的笑,點燃了柴堆,邊示意侍衛拉住容嫣,邊說著。


    “母後不要再阻止兒臣了,否則兒臣隻會以為母後還是深愛著赫連祁,你為了他不惜打兒臣,怨恨兒臣,兒臣不允許,兒臣要一把火將赫連祁,將整個攝政王府燒得幹幹淨淨,讓你斷掉所有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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