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檀曜停了下來,接過一個男信眾獻上的花,神色威儀清貴,抬起的法杖在那男信眾額心點了點,便是賜福於他。


    然後檀曜便轉身離開,好像隻是走這麽一遭,選了那個男信眾賜福。


    容嫣鬆了一口氣,還被那姑娘緊緊抱著。


    那姑娘完全不知道檀曜剛剛來過了,她錯失了一睹聖僧聖顏的機會。


    第二日容嫣打算坐到大殿裏聽檀曜講經,於是早早地起床,趕去了寺廟排隊。


    檀曜的生活起居非常自律,每天都是固定的時辰,結果今天他在僧人的簇擁下走出來時,沒瞥到容嫣的身影,便停住了腳步。


    僧人便疑惑地問檀曜怎麽了,順著檀曜的目光看過去。


    檀曜搖了搖頭,沒說什麽,卻依然站在原地等了很長時間。


    僧人們以為聖僧在觀察萬物循環因果,於是他們各個都神色肅穆,心生敬畏,屏住唿吸不敢打擾,陪著檀曜站了近半個時辰。


    容嫣今天雖然去的早了一些,但還是沒搶到殿內的位置。


    信眾們都發現一向守時的聖僧,今天居然姍姍來遲,有的假信眾已經開始打起瞌睡了,在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唿聲後,一下子又驚醒,眼神狂熱地看向那道出現的身影。


    檀曜今日跟平常不同的是,人沒從殿內出現,而是於寺廟的一側,聖潔雪白的法衣拂動如祥雲,他拾階而上。


    寺廟巍峨肅穆,有香火的味道和誦經聲,風吹過去時,樹上懸掛的許願飄帶叮當作響。


    山間的朝陽盛大壯麗,灑在佛子身上,讓他整個人都被一層淡淡的金光環繞般。


    他行走於信眾中時,都能讓人感覺到他的佛光普照著信眾們,信眾們心裏怦怦跳動,久久震撼,一片寂靜。


    容嫣在檀曜經過自己身邊時,跟其他信眾一樣,雙手合十,神色虔誠,低首拜禮。


    檀曜沒在她麵前停留,那繡著千葉佛蓮的白色衣袍掃過她的裙擺,容嫣隻覺得那一刻她沾染上了檀曜身上的香火味道,還有那一身的佛氣。


    容嫣抿了抿唇瓣,抬眸看向那一道修長清絕的身軀,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


    不過下一秒,昨天的那個姑娘就找了過來,“你今天來得早占位置了,為什麽不把我拉過來啊?誰能想到今天聖僧會在寺廟外出現,嗚嗚,我錯過了一次一睹聖顏的機會!”


    容嫣在學苗族話了,對姑娘的話一半靠猜,不懂就不迴應。


    這個姑娘並不介意,今天多買了一個蒲團,看到容嫣還是沒帶,就說幸虧她有先見之明。


    容嫣還是沒聽到檀曜的講經聲,於是第三天她起得更早了一些。


    這次她記得去找那個姑娘了。


    但那姑娘沒有來那麽早,等姑娘來的時候,檀曜再又一次在寺廟外出現,經過包括容嫣在內的信眾後,進去了大殿。


    那姑娘見不到檀曜,便催促容嫣早些畫好檀曜的畫像。


    容嫣沒再拖下去,這日法會結束,她和安平、司徒景行等著檀曜迴來。


    很多僧人找檀曜辯經,檀曜每天都會留很長時間。


    迴來後看到容嫣三人在等他,他沒說什麽,換了一身衣服,洗了手坐過來,跟三人一起吃早膳。


    過後,司徒景行由護衛陪著,去各個山上找大祁沒有的、很多珍貴的藥材,容嫣帶著安平去書房。


    檀曜占據著最大的桌案,前麵左右兩側分別擺了兩個小桌案,安平看書或者寫字。


    容嫣今日鋪了紙張在桌案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翻譯梵文的檀曜,在紙張上勾勒出他的樣子。


    到中午時,容嫣這幅畫剛好完成。


    安平終於等到了下課時間,歡唿著跑向容嫣,在看到容嫣畫得是檀曜時,她瞪大了眼,“母後,你這……”


    她想誇母後的,但母後的左手畫出來的畫,並不怎麽樣,隻能勉強看出來是檀曜。


    雖沒有醜化檀曜,卻也沒畫出檀曜的俊美和風姿,唯一能讓人感覺到的是撲麵而來的貴氣、威儀,更像是普通佛陀的長相。


    “這是母後心中佛陀的模樣。”慈眉善目又不失威嚴,在容嫣看來檀曜的長相不符合佛陀的形象,他太清絕俊美了。


    檀曜也收了筆,離開書案後先去淨了手,然後走到容嫣麵前。


    他看到容嫣畫得自己後,沒說什麽,而是伸出掌心,“太後娘娘的右手可否給我看看?”


    “檀曜你是不是會治?”在安平眼裏檀曜道行高深,妖魔鬼怪都能除。


    人死了他還能把魂給追迴來,讓人複活重生,那麽母後隻是手腕筋脈盡斷,他肯定能治。


    容嫣對檀曜沒有那麽大的濾鏡,對自己的手能好不抱希望,便不想再麻煩檀曜。


    安平見狀緊緊抱住她的胳膊,鉗製著,把她的右手腕遞給了檀曜。


    容嫣也就不掙紮了,看著檀曜一隻修長聖潔到近乎透明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緊接著容嫣就感覺到一股溫暖又強大的力量,緩緩地注入到自己的筋脈中。


    一刻鍾後,檀曜鬆開容嫣的手腕,遞了筆給容嫣的右手,“太後娘娘再試試。”


    安平緊張地屏住唿吸,盯著容嫣在紙上運筆,直到寫了幾個字來,筆走龍蛇很有氣魄。


    安平猛然鬆了一口氣,欣喜若狂,“母後,你的手腕好了!檀曜真的治好了你的手腕!”


    容嫣感覺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量,也有些不可置信,怔怔地看了自己寫下的那幾個字許久,抬眸對上檀曜沉靜的目光,“聖僧是用了仙術嗎?”


    “我是僧人,並沒有成仙,不會仙術,而是一種我佛功法。”檀曜走去安平的小書案,盤腿打坐,閉著眼,撚著手腕上圈著的念珠,“太後娘娘還要再畫一幅嗎?”


    容嫣之前不在乎自己的手,是因為治不好,隻能看開,現在她的手竟然好了,她當然是欣喜的。


    容嫣眼裏濕紅,點了點頭坐下來,重新照著檀曜此刻的樣子,畫了一幅畫。


    安平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容嫣傳了午膳,讓婢女服侍著安平去用膳了。


    容嫣作畫時想到信眾們的朝拜,便對檀曜道:“近幾年在佛教的威召下,信眾們為表明其信仰之虔誠度,而將跪拜禮更加繁縟化,可哀家覺得這是一種勞而無獲的儀式,心中有佛佛自生,心中無佛妄修佛,以聖僧的威召力,若是不想再推行此舉,很容易就能廢除這種儀式,聖僧覺得呢?”


    “昨天我已在法會上說了此事。”檀曜坐了那麽長時間,依然身軀筆挺端正,手放在膝上,念珠垂落著,睜開琥珀色的雙眸。


    容嫣以上位者的角度,跟檀曜說了很多她在佛教一些製度上的種種觀點,建議檀曜做適當的改革,還有對佛學的研究。


    她學什麽都是出類拔萃的,有些見解讓檀曜很讚同。


    他從十多歲在佛學上就超群出眾,這幾年越來越獨孤求敗,很少能有人在跟他辯經上堅持十個來迴。


    容嫣學的很認真,如今越來越能做他的知己了,所以他從見到容嫣的第一麵就覺得,容嫣與佛教有緣。


    她應該剃度入佛教,隨他一起傳揚佛法,讓大祁的佛學在全世界都流傳開,普度眾生。


    容嫣不疾不徐地說著時,檀曜在看容嫣。


    對麵的太後娘娘貌美風華絕世,尤其還是一身苗族女子的打扮,周身佩銀飾,編著一股又一股細發辮,戴著額飾。


    隻是難掩疲憊,應該是太早起床去寺廟排隊的緣故。


    檀曜麵上沒有表情,看著容嫣道:“太後娘娘要想進去殿內聽我講經,倒不如以後每天隨我從寺廟專門為我設的通道走,伴我左右。”


    容嫣第一反應是這不是給她找麻煩嗎?檀曜身側並沒有女弟子,她要是伴在檀曜左右了,那一下子就會成為焦點。


    估計她走路上,都會被人套麻袋毆打一頓,這幾天她是真體會到了那些女信眾對檀曜的癡迷。


    “不用,那太為難聖僧了,聖僧要是為哀家開了這個先例,怕是往後那些女信眾們更纏著聖僧了,聖僧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到時候不好拒絕。”容嫣心裏想明天她就不去法會了。


    她又不是必須得聽檀曜講經,想聽讓檀曜在王宮裏講給她一個人就好了,還是她的身子重要。


    “摩登伽女曾伴在阿難陀左右,我帶一個女弟子也無妨,太後娘娘到時戴麵紗,做苗族女子打扮即可。”檀曜頓了頓,凝望著明亮天光下透著異域風情的容嫣,“太後娘娘不願聽我講經嗎?”


    容嫣還想拒絕,但當她對上檀曜的目光,是深邃冷漠的,如高山上終年不化的雪,冰清玉潔又迷人,讓人心馳神往。


    容嫣跟檀曜對視了許久,夏風從開著的窗戶掠進來,吹起那幅畫的一角,容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太後娘娘畫好了嗎?”檀曜垂眼去看。


    容嫣正要說話,這時婢女匆忙進來,行禮後對容嫣道:“大祁太後娘娘,你帶來的司徒大夫在采藥時,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去,受傷了,人已經送迴來了。”


    容嫣心裏一凜,顧不上跟檀曜多說,起身就走出書房。


    她那步伐極快,身上的銀飾發出響動。


    檀曜的耳力很好,一直聽著那聲音,手下把容嫣畫得那第二幅畫卷起來,收入了寬袖中,隻留她畫得第一張。


    佛子低垂著臉,在那裏坐了很長時間,直到聽見容嫣吩咐婢女去把聖僧請來,他站起來,往司徒景行的寢臥裏去。


    床榻處,容嫣收迴給司徒景行診脈的手。


    檀曜走路是無聲的,婢女湊上前告知她聖僧來了,她才讓出位置來。


    “司徒大夫應該隻是皮外傷,這王宮裏的禦醫就可醫治。”檀曜站在那裏遠遠地看過去一眼,注意到容嫣的神色是焦急擔憂的,他才走過去。


    容嫣:“麻煩聖僧了,他是為哀家采藥受得傷,哀家更相信聖僧的醫術。”


    司徒景行靠坐著,衣衫被刮破,露出來的皮肉都是鮮血淋漓的,他的臉上也有傷,忍耐著疼痛下,緊咬著牙,渾身冷汗涔涔。


    司徒景行烏發垂落,在此刻帶著一種破碎虛弱的美感,“太後娘娘不用擔心,我沒事,為了太後娘娘,我即便是賠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他當然是故意的。


    容太後在地宮時對他用苦肉計,他也會,這一刻他成功地在容太後臉上看到了慌張和心疼。


    檀曜掀開司徒景行的衣服,容嫣一時沒轉過去。


    司徒景行的耳朵透出緋紅,啞聲喊了容嫣一句,“太後娘娘。”


    容嫣這才轉過去,隻是並沒有離開,站在那裏等了很長時間。


    檀曜給司徒景行處理好各處的皮外傷後,便起身走到台案那裏,拿起筆開方子。


    “聖僧,你能治好哀家的手腕,司徒大夫的這雙腿,你也能治治嗎?”


    檀曜聽到容嫣的詢問,筆尖停滯了一下,在紙張上暈開一個黑點。


    他抬起清冷無欲的目光凝望著容嫣,眉心不可察覺地皺了皺,“太後娘娘,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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