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赫連祁睜開了金眸,那裏頭盛滿了淚水,在看向上方的容嫣時,一大片一大片地湧出來。


    他睡了太久,嗓音又幹又啞,艱澀開口,“月鳶說過幻象是一個人的心魔,你恨我,因為我是你的政敵,我在你心裏罪惡滔天,那些幻象都是你的臆想所產生的,不能相信。”


    “好。”容嫣點了點頭,借著赫連祁手上的力道,順勢上了榻,躺在赫連祁身側,沒有情緒起伏地問:“攝政王在幻象裏看到了什麽?”


    赫連逸沒有說是赫連祁直接殺了他,而是讓他身首異處,幻象裏殺了赫連逸的是司徒景行。


    或許前世司徒景行也被宋凝霜攻略了,司徒景行原本是赫連逸的軍醫、軍師,卻背叛了赫連逸,從背後捅了赫連逸一刀。


    容嫣無法確定幻象裏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但,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司徒景行這人,等他對赫連祁沒了利用價值,赫連祁允許她殺了,她就送司徒景行去地獄。


    赫連祁側過身,肩背弓著,高大的身軀蜷縮,把腦袋深深埋入容嫣胸前,搖了搖頭,並沒有過多提及,“我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而在幻象最後,我看到了我母妃,我朝她走過去,跪在她麵前,然後不知為何,她對我舉起了刀,捅向我。”


    他竟然以為那也是幻象?容嫣抬起的手落在赫連祁背上的頭發,撫了又撫,然後低眸就看到他那一頭墨發裏,竟然生出了一根又一根的華發。


    容嫣用手指挑了挑,結果越往裏麵越多,心驚不已,他才三十三歲,正值壯年。


    容嫣的雙手抱著赫連祁的頭,蹙著眉一根一根給他拔掉。


    赫連祁悶不吭聲,埋在容嫣胸口,睜著的金眸裏布滿濃烈的血絲,浮動著一層淚。


    他在幻像裏看到的,不會告訴容嫣的,他也不會讓容嫣相信她所看到的是真的。


    晚上容嫣帶著還沒從幻象裏走出來受了重創的赫連祁,一起吃飯。


    赫連祁靠坐在椅子上閉著眼,臉色青白,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容嫣叫來烏潮崖、容崢鳴和司徒景行幾人,把初嬋安置在自己身側的椅子上,她分別往初嬋和赫連祁碗裏夾著菜,眉眼不抬地問烏潮崖,“查清楚沒有?”


    “那個女人的確不是攝政王的母妃,我可以確定在我抓了她之後,她沒有被人掉過包,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我就抓錯人了。”烏潮崖站在容嫣麵前,到現在還沒想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是被騙了嗎?有人在背後弄出了一個假的攝政王的母妃,故意讓我抓到,讓我以此威脅你,去大祁將你們引過來?”


    “你!”烏潮崖忽然衝向初嬋,撕扯著初嬋的臉皮,並在初嬋全身上下搜尋著,“你也是假的?你不是白洛薇的女兒對不對?!”


    赫連祁在烏潮崖的一番話中,起初是疲倦蒼白的臉色,漸漸浮現出震驚來,睜開金眸盯著烏潮崖,“你在說什麽?你說初嬋的生母是本王的母妃?”


    他到此刻還以為在進了烏潮崖的府邸後,看到的白洛薇是幻象。


    “對啊,你怎麽到現在還不知道?姐姐難道沒告訴你嗎?”烏潮崖確認了,初嬋沒有戴人皮麵具,也沒有易容。


    她的確是白洛薇的女兒,隻有他抓來的白洛薇是假冒的。


    赫連祁神色裏是震驚,金眸顫抖地看向容嫣。


    “哀家在宮中時,就說過初嬋的生母可能是攝政王母族那邊的人,隻是哀家不能確定是不是你的母妃,所以就沒有明確地告訴你,而你不相信自己的母族還有人活著,便一直沒放在心上,以為哀家來苗疆最重要的事是替苗疆少主篡位。”容嫣抬起自己的右手,迎上赫連祁的視線,雙目通紅著道歉。


    “對不起啊攝政王,當年哀家雖然搶奪迴了身體,卻隻救了你母妃一人,哀家將受傷的她送出了皇城,從那以後再沒有她的下落了,直到苗疆少主和蕭國公主一行人來大祁,初嬋的出現,哀家才知道你母妃輾轉來到了苗疆,跟苗疆的男子成親,生下了初嬋。”


    前世初嬋沒有出現過,而她送走白洛薇後,就跟白洛薇斷了聯係,所以前世她並不知道白洛薇的下落。


    直到今生初嬋的出現。


    白洛薇還活著,並且生下了初嬋,初嬋是他的親妹妹,這件事對於赫連祁來說,無異於天翻地覆。


    他看著容嫣為了救白洛薇而經脈盡斷的手,許久後僵硬地轉頭去看身側的初嬋,赫連祁的薄唇抖動了幾下,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赫連祁想到了當初自己要殺了初嬋,並且還真的三番五次下了手,用了那麽慘絕人寰的手段,要不是容嫣攔著,初嬋不知道死多少迴了。


    這一路上他對初嬋毫不關心,甚至潛入天星閣時,動過真的殺了初嬋,把初嬋的屍體送給東方忱的念頭……這種種。


    初嬋竟然是他的親妹妹,此刻,赫連祁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來麵對這個事實。


    他以為自己全家都死絕了,結果他最在意的親生母親還活著,他是該高興的,但他曾經因為母妃的死恨容嫣,侮辱報複容嫣。


    就在那個供奉著母妃牌位的祠堂裏,他掐著容雅的後頸,踹上容嫣的腿彎,讓容嫣跪在母妃的牌位前,對著母妃的牌位懺悔贖罪。


    可實際上母妃沒有死,母妃被容嫣救了。


    容嫣是母妃的救命恩人,而他,是怎麽對待母妃的救命恩人的?


    赫連祁抬起手掌蓋住自己的眼,壓了又壓眸底洶湧而出的淚,卻還是無法控製,那淚水從他蒼白修長的指尖湧出來。


    之前他隻在容嫣麵前哭,他那麽狂妄不可一世,這一次,那麽多人在場,他的情緒卻崩塌,難以抑製,在那麽多人麵前失態了。


    他對不起容嫣之處,虧欠容嫣的,太多太多了,還有幻象裏的種種,這一生太短暫了,怕是他到死都贖不完自己的罪。


    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後來風行雲遞了手帕給赫連祁,他的雙眼裏也噙滿了淚水,哽咽道:“現在可以確定苗疆少主是被人利用,被人設計了,既然他抓到的不是真的貴妃娘娘,那麽貴妃娘娘現在在何處?是死是活?”


    他稱唿貴妃娘娘已經不合適了,因為祁惠帝駕崩很多年不說,且白洛薇已經跟別的男人成親,生下了初嬋。


    這倒是給容嫣提了一個醒,赫連祁跟她的目光對上,人慢慢緩過來了,隻嗓音還是顫抖沙啞的,“我們要先弄清楚初嬋的父親是誰,找到初嬋的父親,或許就能找到本王的母妃了。”


    “沒錯。”烏潮崖也不知道初嬋的生父是誰,聞言點了點頭,心裏想得是既然他被人設計了,抓得是假的白洛薇,受刑罰的也是假的白洛薇。


    那他在容嫣麵前就沒那麽罪不可恕了,真正的白洛薇還在苗疆的某個地方,好好的呢。


    “初嬋,你真的被下了失憶蠱,並且還不會說話嗎?”赫連祁對白洛薇來到苗疆,再嫁,還生了一個女兒,跟自己的年齡相差那麽大,心裏很複雜。


    所以他對著自己的親妹妹,一時難以產生濃厚的親情,抬手摸著初嬋的腦袋時,動作都透著僵硬,更因為他冷肅的臉色和問話,讓初嬋在他掌心裏不住顫抖。


    初嬋緊抿著唇瓣,臉色蒼白,看了看容嫣,又看了看安平。


    安平連忙去拉初嬋的手。


    她從小就跟檀曜走遍大江南北,又和容嫣曆練了這一年,心性越發成熟懂事,安撫開導著初嬋,“攝政王皇叔說你沒失憶,你會說話,那你一定就沒失憶,會說話,初嬋,你在害怕什麽?攝政王皇叔是你的親哥哥啊,他不會害你的。”


    “哦,之前他的確三番兩次對你痛下殺手,但那是因為他不知道真相,現在他知道了,他隻想找到自己的母妃,你不想見到你的母妃了嗎?等見到了你的母妃,你告你哥哥的狀,讓你母妃抽死你哥哥!”


    初嬋碧綠色的眸子盯著赫連祁許久,終於,在眾人的屏息凝神下,她張了張嘴,“我……”


    初嬋剛發出一個字音,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隨著人喊苗疆王到的聲音,一男子在護衛們的跟隨中,出現在廳堂。


    那一刻,容嫣幾人齊齊看過去。


    而烏潮崖府中的人全都跪下來行禮,苗疆王身後的人也跪了下來,是對著初嬋跪的,他們說得是苗族話。


    赫連祁給容嫣翻譯了,竟然是,“屬下拜見公主殿下,恭迎公主殿下迴宮。”


    容嫣幾人,包括烏潮崖在內,都滿臉驚訝地看向初嬋,再轉向佇立在對麵的苗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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