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哪敢讓李大娘這般誤會,連忙解釋,“不是的李大娘,容貴女是我家赫連公子的嫂……”


    蘇婉兒話沒說完,就接收到赫連祁投來的一記森冷眼刀。


    她嚇得立馬閉嘴。


    李大娘又去廚房端菜時,容嫣三人都聽到了她感慨的那句,“寵妾滅妻啊,但那個妾哪裏比得上正室夫人吆!”


    蘇婉兒這才知道赫連祁是有意羞辱當朝太後娘娘,心裏不安,在赫連祁進屋後,她走向容嫣,“太後娘娘恕罪,不要把無知農婦的話放在心上。”


    “連無知農婦都看出來攝政王寵你。”容嫣摘下頭上的一根鳳釵賞賜給蘇婉兒,對惶恐的蘇婉兒淡淡道。


    “你做的很好。”


    蘇婉兒見識了容嫣的手段,自己的命還被容嫣捏著,她嚇得差點給容嫣跪下,抖著唇說:“妾會繼續努力,爭取讓攝政王更信任妾,沉迷女色不理朝政……”


    “蘇氏!”赫連祁在正廳喊蘇婉兒。


    “妾過去了。”蘇婉兒對容嫣說了一聲,收好鳳釵,匆忙行禮後,便快步走向赫連祁,彎身給其夾菜盛湯。


    容嫣在原地站了很久,那裏被赫連祁的手指弄得鬆軟,還在顫動著,藥玉都被浸濕了,越發黏膩很不舒服。


    南方才有稻米,且種植條件苛刻,所以身在北方的普通百姓是吃不到大米的,唯一的主食是小麥。


    但今年新麥沒收割,這家農戶用來招待赫連祁幾人的,還是去年囤下來的舊麥做成的饅頭,且摻了玉米紅薯等粗糧,味道實在讓人難以下咽。


    而配菜也是去年冬天囤的蘿卜,沒有葷腥,調味料更不用提了。


    尤其是鹽,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價格也很昂貴,因此三個素菜無油寡淡無味。


    容嫣能吃下去,隻是她飯量小,吃半個粗糧饅頭就飽了。


    赫連祁皺著眉勉強吃了幾口,就嫌棄地放下了,白水倒是喝了好幾杯,看樣子是在以此充饑。


    跟五年前槍林刀樹糲食粗餐截然相反,這兩年他錦衣玉食窮奢極侈,傲慢到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一點苦和虧都不吃,容嫣沒管他。


    反正府衙離這裏不遠,赫連祁過去後,底下的官員自會奉上美酒佳肴,說不定還會進獻美人,安排各種娛樂節目。


    沈瑾書和赫連逸被暗衛們護送過來後,蘇婉兒正要行禮,卻被赫連祁攔住。


    “我們既然是微服私訪,就不必拘泥於禮儀。”


    “你認為呢,小皇帝?”赫連祁後麵一句話是看著赫連逸說的,坐在那裏渾身的威壓很強,目光裏帶著如利刃的鋒芒。


    而下一秒一隻花豹突然從屋裏跑出來,停了一下後,再把身子一弓,後腳用力一蹬,流線型強壯的身軀以一種優雅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了赫連逸。


    蘇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麵嚇得尖叫出聲。


    容嫣卻已經上前,伸出腿踹向花豹的同時,展開雙臂把赫連逸擋在了後麵。


    “滾!”為母則剛,這一刻她連性命都不顧了,渾身氣勢凜然地跟花豹對視。


    “絕影,迴去!”仿佛那花豹不是聽了赫連祁的指令,赫連祁沉著臉嗬斥了一聲。


    兇猛的花豹低吼一聲示威,甩著那粗圓結實的尾巴尖,三步一迴頭不情不願地迴屋了。


    氣氛卻沒有因此緩和,反而更讓蘇婉兒膽戰心驚,蒼白著臉站在赫連祁身側,目睹著這場對峙。


    這是自從容嫣告訴赫連祁赫連逸是他的兒子後,兩人第一次見麵。


    別說孩子了,蘇太師他們那些老謀深算經曆過腥風血雨的老臣,對上赫連祁這樣的,心裏都有幾分畏懼。


    而且赫連祁自己不行禮可以說得過去,但他竟然阻攔自己的侍妾對赫連逸行禮,這分明是挑戰皇威。


    他甚至放出自己養的花豹恐嚇赫連逸,這簡直是在要一個四歲多孩子的命。


    沈瑾書清朗的眉目沉下去,在看到赫連逸的小拳頭緊攥起來時,他也上前半步,同容嫣一起擋住赫連祁的視線。


    赫連祁眯起狹長的眼,嘴角勾起的弧度頗有些意味深長,“怎麽?這才幾天,帝師就護起小皇帝了,本王倒是很想知道誰有這麽大的能耐,搶了本王的人。”


    他斜睨著容嫣,冷嗤一聲,分明就是在說容嫣用美色拉攏了他的幕僚。


    沈瑾書擔不起和當今太後娘娘苟合這麽大的罪孽,企圖開口解釋,“攝政王,臣隻是覺得……”


    下一秒,赫連逸從沈瑾書背後站出來,彎身給赫連祁行禮,“皇叔攝政王勞苦功高,往後在任何場合都不必對臣侄行禮,反而臣侄是晚輩,母後總是教導臣侄敬重孝順攝政王,所以應該是臣侄對皇叔攝政王行禮。”


    其實他在花豹撲過來時就筆直地站著沒動,表現得相當鎮定,此刻他自稱“臣”,沈瑾書和蘇婉兒覺得荒唐。


    容嫣鬆了一口氣,才驚覺後背爬滿冷汗。


    赫連祁倒是神情自若的,受了那一禮後收迴目光,孤傲的語氣仿佛帝王的恩賜,“坐吧。”


    “謝皇叔攝政王。”赫連逸讓沈瑾書坐在自己身旁,看到發黑的桌子上那些吃食,愣了一下。


    赫連祁明明是坐在殘破的凳子上,卻坐出了一種龍椅的既視感,摩挲著扳指,冷銳的眸掃了赫連逸一眼,“小皇帝既然來體檢民間疾苦了,那便吃吧。”


    沈瑾書和蘇婉兒一顆心都提起來了,容嫣也怕從沒有出過皇宮的赫連逸,對著這些見都沒見過的吃食會哭出來,甚至說出那句何不食肉糜?


    要是傳出去了,他這個皇帝怕是會被天下人嗤笑,算是廢了,那麽赫連祁不費吹灰之力就贏了。


    結果出乎意料,赫連逸十分鎮定,真的拿起粗糧饅頭,麵不改色地吃了一口,再去夾蘿卜片。


    隻有他自己知道,最艱難的那段日子,他曾沿街乞討或跟狗搶食,吃了各種野菜,還啃過樹皮。


    沈瑾書沒有從赫連逸臉上看到絲毫嫌棄,反而赫連逸有種悲憫自責感,忽然離開凳子,又躬身對赫連祁行了一禮,“臣侄才知道大祁子民還處在饔飧不飽的疾苦中,身為皇帝,臣侄為此感到羞愧。”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九州道路無豺虎,遠行不勞吉日出。’,這才是臣侄身為一個皇帝應該為黎民百姓做的,請皇叔攝政王輔佐臣侄肅清朝綱創立盛世,讓大祁所有子民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赫連墨做皇帝時一心撲在情愛上,沒有政績不說,且朝中黨爭激烈,致使綱紀壞而國政亂,再加上邊關時常發生戰亂,因此現在的大祁可以說處在一個衰敗民窮財盡的階段。


    赫連祁和沈瑾書都沒料到赫連逸小小年紀會說出這番話,有這樣的雄心抱負。


    赫連祁凜冽又複雜的目光看了赫連逸許久許久,最終他卸了渾身所有的陰戾,“太後娘娘真是和先帝生了一個好兒子啊。”


    他還笑了一聲,讓人琢磨不透,唯有他自己知道有多諷刺。


    這麽絕類離倫的兒子,是她和別的男人生的。


    她對他所有的討好、誘哄,說得每一句喜歡,身體上表現出來的渴求和高潮時的迷醉失神,在那一刻緊抱著他高喊出的祁郎,都是為了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兒子能坐穩皇位。


    真好,真是好,好得讓他想掐死赫連逸,並一劍穿了他前妻的心。


    他當時怎麽就留了她一命呢?


    赫連祁突然拂袖而去。


    容嫣立刻去檢查赫連逸的狀態,確定了赫連逸真的沒有被赫連祁和花豹嚇到,她渾身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露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赫連逸的腦袋,“逸兒做得很好,連你性情暴戾的皇叔攝政王,都誇了你呢。”


    赫連逸:“……”


    這話用來騙小孩子還行,但他可不是小孩子。


    幾人去了府衙,戶部尚書劉瀚文帶著幽州的一眾官員對容嫣幾人行禮。


    但跟赫連祁一派的劉瀚文十分輕視容嫣和幼帝,那討好的話是對赫連祁說的,“下官已讓人備好了酒菜,請攝政王入正廳用膳。”


    對此容嫣和赫連逸並沒有發作,這讓其他官員覺得這對孤兒寡母要麽懦弱可欺,要麽就是忍耐性很強。


    如果是後者就很可怕了。


    畢竟有句話叫“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方能為人之所不能為”,有心思活躍的官員,為了給自己留條退路,便沒有跟著劉瀚文一起藐視母子二人,但也不會蠢到當著攝政王的麵迫不及待地巴結。


    他們隻能悄摸摸的恭敬。


    容嫣和赫連逸一眼掃過去,便記住了這幾位官員。


    “不必,讓所有人來正廳議事。”赫連祁走在前麵,被一群官員簇擁著,就連進去後的座位都是和容嫣這個太後齊平的,越發顯得他才是九五之尊。


    赫連祁靠著椅背,兩手搭在扶手上,姿態十分倨傲,墨黑的眸掃向底下的一眾官員,語氣沉冷地開口,“本王讓你們就目前麥田的狀況拿出解決方案,都說說吧。”


    “下官覺得每家每戶的青壯年有限,而收割小麥的工程量大且辛苦,若是在這樣的天氣中執意下地,怕是會勞累而死。”劉瀚文先開口。


    “再說他們收割的速度根本趕不上麥子腐爛的速度,這種情況下,隻能任由麥子爛在地裏,朝廷給其免除今年的稅收。”


    幽州知府是個笑麵虎,語氣溫和反駁劉瀚文,“但麥子爛在地裏,如何栽種下一季的農作物?百姓就指望著這些麥子養活一家老小,就算朝廷免除了一年的稅收,他們吃什麽?靠朝廷發糧嗎?”


    “現如今國庫空虛,承擔不起整個北方地區一年的小麥食用量啊。”另一個官員搖頭,“即便用其他農作物來代替,但也會鬧起饑荒,皇城也處在北方,到時候一旦發生暴亂,整個北方地區還會伴隨著瘟疫等各種天災人禍,後果不堪設想。”


    這話就差沒說災禍會讓大祁滅亡了。


    其他官員附和,“所以這小麥無論如何都得及時收割,問題是人力有限,且隻用鐮刀效率太慢。”


    “人力和效率這兩個問題是無法解決的。”劉瀚文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跟其他官員發生了很激烈的爭吵。


    赫連祁的手按在腹部,微低著頭,陰影中的麵色不知為何有些蒼白,聽得煩了,帶著戾氣斥責劉瀚文,“人手不夠,你這個尚書大人就親自給本王下地割麥子去!”


    “一群廢物,從現在開始把你們的腦袋別到腰帶上,辦事沒效率,提頭給本王的速度應該快吧?”


    劉瀚文一下子噤聲。


    整個廳堂陷入了一片死寂中,生怕再說話會惹得陰晴不定的攝政王訓斥。


    容嫣蹙眉朝赫連祁看過去,他明顯身體不適的樣子,餓的?


    一頓不吃就不行?一時半會兒都不能餓?


    “說起人力來,臣倒是有個想法。”沈瑾書本不打算參與到朝政中,但這些官員束手無策了,他憂慮百姓,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對眾人行禮。


    劉瀚文一眾官員連忙起身還禮,沈瑾書的身份不是貴重在他是帝師,而是都知道他是赫連祁的人。


    “大祁自開國以來就養了眾多‘龍子龍孫’,他們什麽都不做就享受著榮華富貴食邑萬戶,拿著高昂的歲俸不說,且他們自身也養了不少護衛、奴仆等,草民粗略估算下來這些護衛奴仆在整個大祁高達五萬,如果讓這些人幫助百姓收割小麥,那麽臣覺得即便麥子會損失一部分,百姓也能養活一家人了。”


    一眾人微驚,沈瑾書的氣質儒雅又謙遜,卻敢提出這個意見,就不怕被皇親貴族們記恨上嗎?


    劉瀚文一眾官員們都不敢迴應沈瑾書,小心翼翼地去看赫連祁,發現他也沒表態。


    畢竟他所代表的就是世家大族,讓“龍子龍孫”們派人下地割麥子不難,但這等同於動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一直以來為世家大族謀利的他怎麽可能應允?


    “太後娘娘覺得呢?”赫連祁一手成拳支著下頜,掀起眼皮,幽深的眸懶懶地睨了容嫣一眼,似笑非笑,搭配那俊美絕倫的麵貌,頗有些蠱惑的意味。


    在沈瑾書沒有提議之前,他看容嫣那神色,就猜出容嫣心裏想得和沈瑾書一樣。


    或者說這根本就是她和沈瑾書提前商討好的。


    赫連祁平靜的目光後,藏著洶湧的波濤,嗬,他的前妻,果然很會魅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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