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蔥鬱的顏色,有點膩人,但是卻是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甚至是沉醉於其中的一種膩。


    一路下來,幾乎都是竹林,偶爾有空隙的地方,不是花草,就是奇石。雲霧繚繞,不免有些潮濕,但奇怪的是,父子倆走的這條道,卻顯得非常幹燥而舒適。


    6歲的徐小騰,在3歲這個才學會怎麽說話和表達的年紀,就被自己父親拉出來曆練了,從以前蹣跚的樣子,到現如今健步如飛,可見他還是吃了不少苦的。


    3歲前幾乎是待在母親身邊,3歲之後,大部分時間都跟在父親身邊,真正涉世的他,幾乎都是從父親身上學,所以也就像極了父親,對此,雍蘭有時候都會吃醋。當著徐小騰的時候,徐伯客總是義正言辭,說白了是假正經,等徐小騰去睡覺了,這個嚴父卻處處討好雍蘭,不過對於這些,徐小騰是不知道的,不僅是因為沒看到,更是因為他不懂,睡覺這件事也挺誘惑人的,不是嗎?


    今天的鍛煉,沒別的,跟以前一樣,就是登山,下山,然後去集市上逛逛,繼續開開眼界,最後迴來的時候,又是登山,下山,父親樂此不疲,徐小騰則已經快崩潰了。


    如果給徐小騰選擇,徐小騰要麽選擇留在集市玩鬧打耍,要麽選擇待在家閉門不出,多悠哉?以前還覺得跟著父親出門新鮮,好玩,現在可不這麽覺得了。


    雍蘭為何吃醋?因為自從孩子3歲之後,丈夫陪在自己身邊的時間被徐小騰占據了大半,隻有傍晚和夜裏見得到,但是大半夜的不睡覺也不行啊!為了這件事,平時聰明伶俐的雍蘭,變得鬱鬱寡歡起來。對此,徐伯客隻能在對雍蘭“悉心教導”中又不間斷地求雍蘭原諒。


    徐小騰雖然沒見到過父親在娘親麵前的囧相,但還是一直不懂父親為何總是不帶著娘親一起出門,那樣的話,娘親就不會孤獨地一個人在家,還能陪自己,繼續給自己講天上神仙的故事,而且三個人一起也熱鬧。父親說這樣不好,至於原因,父親沒迴答,在徐小騰爭取無果,死皮賴臉的追問下,父親才說:“你母親太漂亮了,跟人家跑了怎麽辦?”徐小騰對此信以為真……


    徐小騰還很納悶另一件事,在生自己之前,為什麽父親要把家安在這,景色是很美,但也太偏僻了吧?雖然現在已經不怎麽怕蛇鼠之類,但是以前更小的時候,那可是被嚇哭了好幾迴的,陰影還是有點的!但父親的迴答是“清淨,無人侵擾”,娘親對此好像沒有什麽異議。


    從家中走出來,隻需要爬一小截石階就能走平路上坡,然後就到了父親等他的地方,此時再往右邊走一段半圓的路,可以見到直插雲霄的長長石階,而且每一截石階之間的高度差都比較大,換作一個大人來拾級而上的話,一步向上跨兩個石階都是非常費力的,而小小的徐小騰就需要跟著自己的父親就這樣一直爬到山頂,然後再通過一模一樣的石階下山……


    這件事對於徐小騰來說,並不是厭倦了,而是一直都是很難的一件事情。剛開始的時候,父親還會從後麵推著他,到後來父親連推都不推了,任由徐小騰自己一個人爬,太費力了,每一級石階,對於徐小騰來說,無異於一座小山,而這樣的石階,有360個。


    所以,從離開家到見到父親的時候的累,完全是裝的!


    等徐小騰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山頂是一個圓盤,中間有一個圓圓的亭子,亭子中央有一朵形似桃花的標誌。除此之外就沒有特殊之處,圓盤外圍是兩個半圈的圍欄,前後連接上下山的石階。雖然山頂涼風習習,是透心涼的那種涼風,但此刻徐小騰卻是熱了滿頭大汗的狀態,整個頭竟然冒著白氣,坐在亭子中央的時候感覺甚好,當自己不累了的時候,也不會覺得冷,等離開的時候才覺得冷。


    這個時候,徐小騰肚子已經開始餓了起來,估摸著跟以前一樣,往下跳到半山腰的時候,還會更加難受!因為腿抖,肚子更是開始呱呱叫。此時父親就會開始催促:“你是蝸牛嗎?餓了就趕緊點,馬上到山下酒館了!”


    等來到酒館的時候,徐小騰感受到了什麽是痛苦,幾乎要哭出來,可看到酒館外集市上快快樂樂的跟自己一樣大的小孩的時候,再看看那些漂亮大姐姐的時候,徐小騰就放棄了哭的想法,老老實實跟爹進去,自己吃飯,父親就喝點酒,嗑點花生米。徐小騰還納悶呢!自己父親感覺有用不完的錢,為何對自己這麽摳門?難道不餓嗎?還是等著迴家吃娘親做的飯菜?


    恩!也對,母親做的酸辣筍賊好吃了!


    今天酒館聲音跟平常差不多,前台的小二平常都是懶懶散散的樣子,既不熱情,也不生硬,收了錢與不不收錢前後,也未曾見過他有過任何態度的轉變。當見到來的客人是徐伯客的時候,小二卻一改常態:“哎喲!徐大俠啊!來來來,裏麵坐,飯菜一會兒就到了啊!”


    坐了沒一會兒,飯菜照老樣子上了來,都不用提醒,自然是一壺酒,一碟花生米,另外還有一碗雞蛋麵。徐小騰一看到雞蛋麵,就想起了母親給自己過生日的場景,一想起過生日,自己生日還真馬上就到了。


    可是,徐小騰高興不起來。麵條也就越吃越慢,但是迫於父親的壓力,不敢停下來。時不時偷瞄父親的時候,用的都是一張很是沮喪的臉。徐伯客裝作不知道徐小騰在想什麽,自從自己說了那句話之後,這小子每次吃雞蛋麵都有氣無力的。


    其實也沒什麽事,也就等過完了生日,父親就要送他去學塾。7歲,當讀書了!


    忘了說一件事,徐小騰最怕的事情,除了爬上下山,就是上學了。這不,等吃完飯,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學塾!


    吃完飯的徐小騰走路都飄,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樣。身前父親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小小年紀,無精打采,丟臉!”


    路邊各種小販一邊吆喝,一邊向徐伯客點頭致意。徐小騰並沒有因此而自豪,因為就沒有那種概念。現在的概念是:挺直了身子,跟在父親後麵,要去見老先生了!


    拐過街角,來到一處挺大的院子前麵,高大的院牆簇擁著一個大大的匾額,其並不是金碧輝煌的模樣,而是用一塊木頭製成,多少年來,風吹雨打,也不見腐朽,倒是有些年輪的輪廓根深蒂固。


    上麵雕刻著四個大字:桃風書墅。下麵還有一行小字:竹伯客題。同樣沒有進行過裝潢,但字跡清晰,很是奇特!


    院子裏可隱隱見到兩三座亭台樓閣,周圍全是桃花,粉粉的,比徐小騰自家住所山上的更好看且更多,更有詩意,卻與今早夢境中的差不多,但少了很多,夢中那桃花,可謂漫山遍野。院牆外,不少桃花出牆,經風一拂,稀稀疏疏有片片花瓣掉落,導致院牆外的行人道上,也有不少的桃花,煞是好看,煞是清新,煞是美妙!


    這就是遠近聞名的書塾,也是徐小騰馬上就要去上課的地方。


    就像是知道徐伯客要來一樣,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笑嗬嗬地出現在院中小路上。徐伯客大步跨進院門,老先生也迎了上來,至於徐小騰,隻能屁顛屁顛繼續跟在後麵咯。


    不過,今天老先生隻是對著徐伯客行了一禮,就直接盯向徐小騰,弄的徐小騰全身不適。


    “小騰啊,這兩三年來,你也是這兒的常客了,要不,等你過完生日,就直接搬過來吧。”


    徐小騰看了看旁邊貌似有些幸災樂禍的爹,低頭不說話,也不知道怎麽說。


    桃花雖美也更多,但沒有煩惱此刻的煩惱多啊!


    老先生並沒有繼續“為難”徐小騰,而是轉身向著院內走去,起先徐伯客與之並肩而行,老先生瞧見之後則悄悄退後了一些,徐小騰心中嘀咕:又是一些繁文縟節,待客,待客,無聊透了!爹也真好意思,人家都那麽老了!


    徐伯客像是心生感應的模樣,轉過身來,沒有太多的表情,隻是說了一句:“走快點!”


    老先生撫須而笑,甚是開心的模樣。


    “桃東先生,以後啊,這孩子不聽話,你看著辦就是,不用顧及我的感受,你的話就是我的話。”


    老先生又一次躬身行禮:“好!不過,看這小子,沒有這份上學的心啊,要不送去老二那兒習武吧!”


    徐伯客頓了頓,頭也不迴地說道:“先學東西,再學武,爬個山都這麽丟人,過去的話,老二估計連看都不看一眼的。”


    桃東瞪大眼睛,但壓了壓,沒有說出想要說的話。既然徐伯客已經說了,那自己自當盡力就行。說心裏話,這孩子還真不像是讀書的料。


    徐小騰在後麵聽著呢!越聽越不對啊,喜歡與不喜歡跟自己有沒有出息,能混為一談?看看那些街坊的孩子,能像我一樣爬那麽多梯子?爹教我的字我都爛熟於心,他們認識的有我多?


    於是,徐小騰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我能提前來上學嗎?”


    “啥?”


    “恩?”


    老先生轉身看著徐伯客,徐伯客則盯著自己這個兒子。


    “你們都這麽老的人了,說話這麽不顧及我的感受,我又那麽差嗎?我隻是沒盡力而已!”


    老先生微鼓著眼睛:“你確定?”


    “確定!”


    老先生對著徐伯客行了一禮,轉身消失在桃林中,隻留下餘音繞梁的笑聲,弄得徐小騰背生冷汗。


    徐伯客咳了兩聲,捋了捋長衫,丟下一句話後大步返迴:“走,今天提前迴家!”


    徐小騰又冒了第二次冷汗,深深歎了一口氣,使勁踢了踢路上的青石,也跟著離開了……


    亭子裏,老先生重新落座,端起茶抿了一小口,略過三三兩兩的青竹叢,望著隔壁書院裏的孩子們,滿意地點點頭:“桃南,桃西,桃北,可還行?”


    一陣微風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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