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和尚沒有攻擊他,隻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俞潼嚐試跟他溝通,對麵沒有半點反應。


    雙方對視幾秒,俞潼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一段混亂的記憶,那是屬於老和尚的記憶。


    老和尚是佛協會會長,他自小進入寺廟修行,已經做了八十年的和尚。


    這八十年間他積德行善,從沒害過任何一個人。


    每個去寺廟求助的人,他都會盡力幫忙。收到的香火錢,在跟請示過佛祖後,也會捐給孤兒院和山村小學。


    老和尚一直覺得,自己一生積德心善,應該勉勉強強還算得上是一個好人。


    直到有一天,一個男人找他求助,說他被惡鬼纏上,求大師救命。


    老和尚毫不猶豫地去了。


    當時他才三十歲,年輕氣盛,也容易衝動。


    那惡鬼淨化不了,兇的厲害。老和尚為了保護大樓裏其他人,便將惡鬼除了。


    殺死惡鬼後,這件事本來就該結束。


    可偶爾間,老和尚得知了那個惡鬼的故事。


    她是一個山村出來的孩子,父親癱瘓,母親失明,家裏很窮很窮。


    按照他們那邊的習慣,她十四歲之後,就可以嫁給村裏的老光棍。


    用自己餘下的人生,給家裏換點糧食。


    村子在大山裏,最近的派出所距離那,也有幾個小時的路程。


    那裏的女孩,都早早地嫁了人。


    隻不過她父母死活不同意,他們說把她嫁給四五十的老光棍,是送女兒進火坑。


    硬生生將她供上大學,送出大山。


    雖然不是什麽名牌,隻是普普通通的大學,但一家人都很開心。


    媽媽把家裏的雞燉了,因為眼盲弄不清楚調料,加上沒有油,燉的並不好吃。


    女人還是覺得,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所以上大學之後,班級出去聚餐。同學們問她最喜歡吃什麽,她說她喜歡吃雞。


    不知道誰接了一個『巴』,桌上的人開始大笑。


    室友讓她不要理會那些傻逼,他們嘴裏有屎。


    女人不懂自己被嘲笑了,很認真地告訴室友,不可以罵人。


    打那之後,室友也覺得她不是個好人。


    畢竟沒有一個正常女生,在被開這種惡劣玩笑後,還會跟男生玩的那麽開心。


    女人被室友排擠,被男生造謠,她很孤獨。


    有一天,她在網上看到一個gg,說app上可以交友。


    她和一個女生頭像的人聊了幾天,滿心歡喜地和網友見麵。


    到了之後,才知道對方是三個男人。她被拖到車上,再也沒能下來。


    等被丟到山裏時,她身上全是侮辱過的痕跡,內髒也被掏空,榨幹最後一絲價值。


    屍體被山裏的動物吃掉,生前飽受折磨,怨氣滔天的女人變成惡鬼。


    千裏迢迢跑過去,找那三個男人索命。


    殺死仇家後,她已然失去理智,隻知道殺來殺去。


    找老和尚求助的男人,沒有幹過壞事。他隻是個普普通通,被惡鬼纏上的路人。


    變成惡鬼的女人,也非常可憐。


    得知了女鬼的故事,老和尚陷入深深的自責。


    他覺得自己不該殺死女鬼,可不殺女鬼也沒別的辦法。


    老和尚又陸陸續續,找人去調查這些年自己被迫殺死的鬼物,到底都是怎麽變成鬼的。


    有一部分,是天生就壞。


    剩下那部分,沒有一個不可憐。


    有被父母家暴致死的孩童,生前沒吃過一頓飽飯,死後憎恨整個世界。


    有長期遭受霸淩,嚴重抑鬱跳樓自殺的學生。


    也有辛辛苦苦半輩子,家庭幸福事業有成,卻莫名被連.環殺人犯虐.殺致死的一家三口。


    師父告訴老和尚,不要去想這些事。世事自有因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些施主命中注定遭此劫難,他們能做的,就是早日幫他們解脫。


    老和尚靠著這個說法,壓下心頭的愧疚,繼續認真做和尚。


    他覺得師父說的有道理,世上很多事情不能兩全,幫惡鬼解脫是最好的辦法。


    直到八十二歲時,他作為佛協會會長,前往大合光明寺做檢查。


    以老和尚的實力,一進入寺廟,他就知道這裏肯定有問題。


    老和尚很快找到問題根源,直接衝到施主宿舍五樓。在黑色木門後麵,見到了大合光明菩薩。


    他自小學佛,很清楚大合光明絕對不是真正的菩薩。


    可就在他準備除妖時,大合光明菩薩卻給他看了一樣東西。


    六塵陣與十惡陣,共同組成的修羅大陣。


    六塵,是外界對人意識的影響。


    十惡,是人會做出的種種惡行。


    殘殺生命、偷盜搶劫、不正當的淫.邪行為、傳播謠言、惡意相向……


    這世間的惡意,仔細算來,全都能放進十惡裏。


    大合光明告訴老和尚,他製作的這個修羅場,可以將人世間的惡意和苦難,全都轉移到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吸收所有人的苦難惡意,就會變成世間修羅。


    隻要封印或者殺死修羅,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善意和幸福中,平平安安度過一生。


    ————


    俞潼不明白老和尚用什麽辦法,給他看的這些記憶,更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給他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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