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相處了這麽久,每每奚音哄他時,他仍然會覺得一切像是在夢裏。


    她那麽溫柔,如清風,如皎月。


    麵對這樣的她,他有什麽理由說不好呢?


    他淺聲:「好。」


    還真是好哄。


    奚音又落下一個吻。


    「你是來找我的嗎?」她問。


    「嗯。」


    說到這個,林梧記起另一件事,再度蹙眉,「我去白府尋你,喜玲說,你來見四哥了。」


    事實是這樣沒錯,但怎麽被喜玲一說,就變得有點奇怪?


    「是林祁他又來找麻煩了。」奚音立即糾正道,「不過呢,你也不必擔心,他在我這裏是討不到什麽好處的。」


    「嗯。」林梧拉著她的手,不願放開。


    見林梧情緒不高,奚音問道:「你怎麽啦?是不是……」她猜測,「被你父皇批評啦?」


    以她對林梧的了解,隻有當他被皇上責備的時候才會這麽低落。


    生在帝王家最是疲累,尤其是像林梧這樣的小孩,生母早亡,兄弟們不帶他玩,皇上就是他最重要的親人。


    可是,這個至親並非隻有他一個兒子。


    大半時光都活在竭力獲得皇上認可中。


    浮浮沉沉,多的是心酸。


    等等……


    奚音靈光一閃。


    如果林梧是這樣,那林祁呢?


    林祁是不是也在為皇上做那些事?


    倘若林祁背後真有旁人,那個人會是皇上嗎?


    奚音晃神之際,林梧站起身,抱住了她。


    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如同一隻舔舐傷口的小獸。


    奚音斂起遐思,輕撫著林梧的後背,沒有追問。


    如果他不願說,那就再等等。


    這是她對他的包容。


    默了會,林梧主動開了口,向奚音講述朝堂中發生的事。


    奚音眉頭緊鎖。她心頭的猜測愈加強烈,在林祁身後頭的人……會是皇上嗎?


    「這件事,你做得沒錯。」奚音一下一下輕拍他的後背。


    他太瘦了,掌間劃過的盡是骨節的質感,一顆一顆,如一粒粒珍珠。


    「雖然讀書時我頂害怕顧少傅,但我心裏其實明白,少傅他不過是太正直,太講究規矩罷了。他所言所行,皆是為了永寧,他就如那把用來懲罰我們的戒尺,固然嚴厲,但並非武器。」


    她再發感慨:「細想來,他隻是生不逢時,沒有遇到一個如他一般清明的朝堂。」


    林梧沉思不語。


    奚音叮囑:「顧少傅為人太執拗,過剛易折,日後,你還需多提點他。你能護他一次,不見得能一直護著他,總得還是需要他自己警醒……」


    說完,她又兀自嘆息,「不過,倘若能警醒,那隻怕就不是我們認識的顧少傅了。」


    有些人,窮其一生都在追求理想與光明。


    若是在文明發達的現世,他們或許也是清貧,但至少可以活到壽終正寢。


    這裏是永寧,是皇上一句話就能掉一片腦袋的永寧。


    皇權在上,三思而行。


    「皇上既然沒有當堂責罰他,也就說明,至少,皇上還存有一絲仁義。」這麽說了,奚音忽而意識到,在林梧心中,他的父皇不該是這般形象,於是急忙找補:「我的意思是說,皇上應當還是看重他的。」


    「嗯。」林梧疲倦應了聲。


    前幾日,柳少卿來尋他,說起池家案子的最新進展。


    柳少卿找到了當時去往現場的一名小吏。


    據那小吏迴憶,彼時,他們接到指令去客棧抓捕,是相當明確的時間與地點,甚至無需臨場核驗。上頭讓他們去了直衝二樓雅間,確切得就如安排好的一般。


    此外,小吏還說了一件事。


    緩了會,林梧開口:「那日去抓捕池將軍時,錦衣衛的幾位大人也去了。是他們當場殺了細作,傷了池將軍。」


    顯然,他們是在滅口。


    錦衣衛是完全效忠於皇上的組織。他們參與其中,恰好映證了奚音的想法。


    站在林祁背後的,正是皇上。


    這麽說來,奚音記起一個細節。


    「那日在懸崖邊,也有一位錦衣衛的大人,跟在林祁身後,似乎是來監督他行事的。」


    聽著,林梧將奚音抱得更緊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閉眼,龍椅上黃袍加身的人,仿佛變成了一團黑雲,正在吞沒他。


    一直尊敬愛戴的父皇,其實是一個暴戾、不擇手段的昏君。


    那將會是怎樣的信仰坍塌?


    饒是心中猜得七七八八,奚音還是安慰道:「這現如今隻是我們的瞎猜測,事實到底如何,我們也說不準。你今日很累了,先不要再想了。好嗎?」


    林梧未應。


    分明是春日裏,他卻覺得手腳發涼,隻能用力摟著奚音,從她的懷抱中汲取溫暖。


    他不應,奚音也不會催促。


    他需要抱抱,她就陪著他。


    看著這樣的林梧,奚音很是心疼。


    但這種痛,也隻能由他獨自承受。


    還好,往後餘生,她都可以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在這寂然的房間裏,林梧的聲音驀然響起:「奚音,那日你在水榆城問的問題,我今日可給你答案。」


    他抬起臉,眸光堅定,如被春雨洗滌後的青山,滿是了卻灰塵的新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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