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聞言一愣,奇怪道:“這是為何?我還沒有喝完。”


    “公子見諒。”白發老頭一笑,道:“小老兒怕公子你喝完了這些酒,就沒有意識付賬了。”


    “哈哈哈!”少年聞言搖頭一笑,沒有再說什麽,伸手從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一錠小銀子,遞給白發老頭。


    “多謝公子。”白發老頭麵露喜色,接過銀子以後說了一句公子稍候,便迴去為少年找銀子去了。


    少年則是繼續把興致放在麵前的酒上,饒有興致的倒了一杯女兒紅,悠然自得的細品著。


    “孫小兄弟似乎很喜歡喝酒?”一直坐在少年對麵的姓張的書生笑著道。


    “是啊。”少年點點頭,笑道:“我的師父曾經說過,酒是糧**,越喝越年輕,我在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和師父對飲了。”


    “怎麽會這樣?你的師父居然讓五歲的你喝酒?”姓張的書生大為驚訝的看著少年,一臉吃驚的問道。


    “事實上我在四歲的時候就已經泡在藥酒壇子裏了。”少年不以為意的喝了一口酒,然後笑道。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姓張的書生感覺很新奇,搖頭笑道。


    “別說公子你覺得稀奇,小老兒我活了六十多年,同樣沒有聽過向這位公子這般的事跡。”此時外麵的雨已經停了,茶棚裏避雨的行人也走了不少,白發老頭得了閑,便聽著少年與書生的談話,此時不由得插嘴道。


    “孫小兄弟既然從小喝酒,應該對酒的知識了解不少吧?”姓張的書生笑問道。


    “這個倒是見笑了,在下雖然喝了十多年的酒,但是對酒的知識那是一竅不通,隻知道用嘴巴嚐就是了,好喝的就是好酒。”少年一笑,然後看向姓張的書生,問道:“張兄你既然這樣說,莫非是知道一些?”


    姓張的書生聞言一笑,眼中不由現出得意之色,然後點點頭道:“略知一二。”


    少年笑道:“那就請張兄說上一說。”


    老頭在一旁也笑道:“是啊,公子也指教指教,讓小老兒漲漲見識。”


    姓張的書生臉上得意的神色更濃,道:“孫小兄弟的師父說的不錯,酒是眾多植物的精華釀造,喝酒,可馬虎不得。”


    姓張的書生的話對少年的影響不大,但是白發老頭聽了確實稍稍正色,然後問道:“不知公子指的是?”


    “自然是那酒具了。”姓張的書生好像來了興致,笑道:“酒具對於酒來說,顯然是十分重要的,若是沒有合適的酒具,那麽即便是再好的美酒擺在兩位麵前,那也品不出其中的精髓所在,不懂酒具,於飲酒之道來說,顯是未明其中三味。飲酒須得講究酒具,喝甚麽酒,便用甚麽酒杯。”


    “就拿這個汾酒來說吧。”姓張的書生一指桌上被少年喝了小半的汾酒,道:“喝汾酒當用玉杯,唐人有詩雲:‘玉碗盛來琥珀光。’可見玉碗玉杯,能增酒色。關外白酒,酒味是極好的,隻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氣,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飲,那就醇美無比,須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誠不我欺。黎州邊境還有一種葡萄酒,飲葡萄酒嘛,要用夜光杯了。古人詩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要知葡萄美酒作豔紅之色,我輩須眉男兒飲之,未免豪氣不足。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後,酒色便與鮮血一般無異,飲酒有如飲血。嶽武穆詞雲:‘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豈不壯哉!至於這高粱美酒,乃是最古之酒。飲這高粱酒,須用青銅酒爵,始有古意。至於那米酒呢,上佳米酒,其味雖美,失之於甘,略稍淡薄,當用大鬥飲之,方顯氣概。飲這百草酒須用古藤杯。百草美酒,乃采集百草,浸入美酒,故酒氣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飲先醉。百年古藤雕而成杯,以飲百草酒則大增芳香之氣。”


    一番侃侃而談,令少年和老頭都是有些茅塞頓開的架勢,尤其是白發老頭,還頻頻點頭,顯然也是一個愛酒之人。


    隻是這茶棚中不隻他們三人,坐在少年左邊的一桌,其中的一名年輕人張姓書生大言不慚的侃侃而談,不由冷笑道:“喝酒就是喝酒,哪有那麽多臭規矩,照你所說,若是沒有酒具,那這酒不是喝不得了?”


    姓張的書生聞言不以為意道:“這位兄台,此言差矣,喝酒就像吃飯,美食家則會細嚼慢咽,慢慢的品味其中的味道,而一般凡夫俗子則是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世人大多喝酒猶如牛飲,要是好酒糟蹋在這種人口裏,那才是暴殄天物呐。”


    鄰座的那年輕人一臉的不以為然,隻是冷笑。


    張姓書生一口氣如數家珍般把每種酒都評論了一遍,甚至還包括這裏沒有的酒,把白發老頭聽得津津有味,不住點頭,最後道:“這位公子的一席話,頓時叫小老兒茅塞頓開,真是受教了。”


    張姓書生眼裏閃過一絲得色,擺手道:“老丈過獎了,小可胡亂之言,豈可當真。”


    少年也聽得津津有味,笑道:“沒想到張兄不飲酒,卻知道這麽多有關於酒的見解,真是不簡單。”


    “其實在下這些也都是自家傳的一本古籍得來,隻是經我口中複述一遍而已。”姓張的書生謙虛道。


    老頭與少年還未答話,那鄰桌的年輕人卻接口冷笑道:“什麽古籍,我看就是胡說八道!還到處騙人,本公子最看不慣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


    張興書生聞言臉色有些變了,但是卻也沒有發作,隻是輕哼一聲。


    白發老頭卻道:“這位公子此言差矣,張公子雖然不飲酒,但是單以這對酒的見解來說,應該是小老兒六十多年來所見的第二位懂酒的人了,張公子說的可是句句在理,並沒一句虛言的……。”


    不想老頭話還未說完,又一個一個冷冷的聲音冷哼道:“喝酒就喝酒,還理直氣壯的胡說八道,哼,喝在肚子裏,再好的酒還不是化成一泡尿,噓的一聲,就撒到外麵去了?”


    少年眾人轉眼望去,原來這次是右側鄰桌的兩個漢子,一個濃眉大眼,腰懸一對板斧;另一個是二十四五歲左右的青衫男子,桌上橫著一把長劍,一雙眼冷冷的精光四射,少年打量一眼,就也了然於胸。


    那大漢眼一瞪,惡狠狠的道:“看什麽看,老子的話不對?”


    姓張的書生聽到這話,白淨的臉瞬間變得通紅,臉色十分難看。


    姓張的書生還沒說什麽,賣酒的老頭卻替張姓書生辯解道:“這位客官既然不懂酒道,豈能胡亂指責別人?正如這位公子所說,如果一頓佳肴被粗魯之人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的浪費了,豈不可惜?”


    那大漢笑罵道:“他奶奶的,吃喝拉撒還有這麽多講究;要真照那小子那麽說,整天豈不是隻為吃喝,不必幹其他事了。老子就看不慣你們這些賣弄自己用嘴放屁的。哼!”


    姓張的書生聞言突然噗嗤一笑,搖搖頭,對那大漢笑道:“閣下應該不是我九州之人吧?”


    那大漢聞言一愣,隨即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姓張的書生一笑,道:“沒什麽,這隻是在下的一個猜想罷了,九州乃禮儀之邦,吃喝文化源遠流長,就算是三歲童子都會知道一二,也斷不會有閣下的那番言論。”張姓書生的言下之意非常明顯,你既然連這個都不懂,如果是九州之人,那麽就是一個連三歲小孩都不如的草包;如果不是,那就是蠻夷之地之人,未受到聖人教化,那麽你不懂也不足為奇。


    大漢長相雖壯,但卻是不笨,當即怒道:“小子,敢戲耍老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今天老子就給你點教訓!”


    說著,大漢唿的一拳直搗姓張的書生前胸,姓張的書生卻好似沒有看見一般不躲不避,不過若是這大漢勢大力沉的一拳打在瘦弱的張姓書生身上,他怕是不死也去半條命了,就在那拳勢快觸及姓張的書生胸口時,忽然從旁邊伸出一隻手,將穩坐在那裏的張姓書生一把扯走,大漢的這一拳也就落了空。


    “小子!這事和你沒有關係,不要多管閑事!”原來在千鈞一發之際,少年出手將張姓書生扯走了。


    少年並沒有急著迴答大漢的話,反而是有些驚訝的看著張姓書生,問道:“你不會武功?”


    “當然。”張姓書生先是輕輕掙脫少年的手,然後點點頭,笑道:“我是讀書人。”


    “哈哈!”少年笑了起來,道:“你不會武功,但是卻還招惹他,結果不是要挨打?”


    “打自然是要挨的,不過我要糾正一句,是他來招惹我,我這個人,嘴上是最吃不得虧得。”張姓書生絲毫沒有慌亂,反而還開玩笑。


    “有趣有趣。”少年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有趣。”


    大漢見自己無人搭理,心中更是怒火中燒,一指少年,大吼道:“小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少年聞言一笑,竟然也開起了玩笑,道:“敬酒我吃,罰酒我也吃,你沒看到,我都已經喝了那麽多的酒了麽?”


    此言一出,少年和書生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好!”大漢一咬牙,道:“今天我就連你也教訓教訓!”說罷大漢又是衝著少年撲去,眼見到了少年身前,一轉眼之間少年卻又不見了人影,大漢也算是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他立刻轉身,隻見少年此刻果然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大漢情急之下,便想拉他手腕施展摔法。他自恃身高力壯,不怕和對方硬拚,哪知少年身法了得,倏來倏往之間,非但抓不到他手腕,連衣衫也沒碰到半點。


    與大漢同桌的那青衫少年則從始至終都是冷眼旁觀,一句話也不說。張姓書生則站在一旁,笑著看著兩人。茶棚的白發老頭見到發生了打鬥,早就躲得遠遠的,嘴中喊道:“二位客官,別打啦,小老兒的這個茶棚可禁不住這麽折騰啊。”


    大漢見怎麽也碰不到少年,反而被對方像是耍猴一樣戲耍,頓時勃然大怒,拳勢一變,以擒拿手雙手急抓。少年仍不還招,隻是閃來閃去,躲避大漢的攻擊,身法之妙,如踏波禦風。數招之後,大漢似乎瞧出了一個破綻,他心中一喜,右拳急忙揮出,料到姓張的書生必向左避讓,隨即伸手向他左肩抓去,眼看就要抓到手,心中大喜,哪知便是這麽一抓,自己一個壯實的身軀竟平平的橫飛出去,蓬的一聲,重重實實的摔在兩丈之外,砸碎了一張桌子。


    大漢起身,隻覺眼冒金星,但是並無大礙,他雙手一撐,利索的起身,使勁的晃了晃腦袋,咒罵道:“媽了巴子,金彥成,剛才是怎麽迴事?”


    “是雲煙步。”青衫男子開口了,他語調十分怪異,看著少年,道:“你使得是雲煙步!”


    “哦?”這下輪到少年驚訝了,他大量了一下青衫男子,道:“沒想到你竟然知道雲煙步,不錯,我使得正是雲煙步。”


    “果然。”青衫男子點點頭。


    “雲煙步?”大漢聞言十分納悶,不由開口問道:“金彥成,雲煙步是什麽?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你沒必要知道。”青衫男子竟然一口迴絕了大漢,然後冷冷道:“你隻要知道,即使你再練十年,也不可能碰得到他。”


    “你什麽意思?”大漢聞言有些不爽,揚聲問道。


    青衫男子並未迴答,而是雙眼精光四射,看著少年,然後用他那怪異的語氣冷冷的道:“在下領教閣下高招!”


    姓張的書生一旁嘲笑道:“怎麽?你也想嚐嚐那漢子狼狽的滋味麽?”


    藍衫少年麵色卻是沒有任何變化,看來他並不是一個如大漢一般容易被激怒之人,他語氣怪異道:“逞口舌之利無謂,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少年聞言一聳肩,笑道:“好吧,你能認出雲煙步來也算是見多識廣,我就看看你的武功如何。”


    “好。”青衫男子點點頭,然後環顧了茶棚,說道:“這裏太小,我們出去打,別毀壞了人家茶棚。”說完也不待少年的答複,就直接朝外走去。


    姓張的書生此時低聲說道:“孫小兄弟,此人看起來不像剛才那個傻大個,你若是沒有把握的話,還是早早離開吧。”


    “是啊。”此時的白發老頭也走了出來,他對少年的印象不錯,此時也帶著善意提醒道:“好漢不吃眼前虧,要是實在沒有把握,就跑吧。”


    少年聞言一笑,搖搖頭道:“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我應該還不至於的。”說罷少年便邁步走出了茶棚,書生和白發老頭互相看了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不光是他們,店裏還有其他客人,見到有人要比武以後,也跟著出來看熱鬧。


    此時少年和金彥成各站一側,金彥成看了看少年空著的雙手,皺眉問道:“你沒有兵器?”


    少年聞言一笑,道:“本來是有的,但是臨出門之前,師父非說要給他留個念想,便把兵器拿了去,沒關係,我的拳腳也不錯。”


    “嗯。”金彥成點點頭,沒有在說什麽,他做了一個標準的江湖禮,沉聲道:“請賜教。”


    眾人見金彥成氣度不凡,竟如是揖讓序禮,哪裏是龍爭虎鬥的廝拚,從金彥成的口音眾人就已經判斷出他並不是九州之人,此時見他懂得這麽多九州江湖的禮數,眾人對其不由的生出一分好感。


    “請。”少年迴禮。


    金彥成此時便也不再客氣,一招“左手穿花”,右拳護腰,左掌唿的一聲,向著少年當麵劈去。這一掌勢大力沉,掌未至,風先到,先聲奪人。少年一個“雲煙步”,右手上撩,架開來掌,左手畫一大圓弧,彎擊對方腰間肋骨。


    這一還擊,金彥成輕“咦”了一聲,甚感詫異,這一招不是他這路拳法中的一招麽?不過他手上絲毫不緩,“黃鶯落架”、“懷中抱月”,連環進擊,一招接著一招。少年則是進退趨避,時不時有所反擊,而且所使用的的,竟然同金彥成是一路拳法。兩人拳式完全相同,不像爭鬥,倒像是同門練武。


    二人你來我往拆了十餘招。金彥成突然猛喝一聲,身向左轉,一個“橫擊流星”打向少年,少年身體後仰,險而又險的將此招避開,同時向後退去。金彥成此時停手,看著少年道:“閣下的拳腳功夫果然不錯,接下來我要用兵器了,還望閣下也不要再有所留手。”


    眾人聽得是心中驚訝萬分,剛剛這麽精彩的打鬥,兩人竟然還有留手?


    少年聞言一笑,點點頭,道:“那就讓我來看看你的劍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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