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三天,期間還一直在說胡話,大人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在這裏守了你三天!”說完,師爺深深歎口氣,埋怨的看著任鳶飛道:“你說你好好的,怎麽就想著去找什麽塚胥草?若不是守在你紅葉小築的暗衛發現你整夜未歸,及時通知了我,現在指不定你還能不能躺在這裏!”


    罵完,師爺還是覺得不解氣,“一直都知道你任性,什麽事情都是率性而為,卻也料想不到你肆無忌憚到連自己性命也不顧了!你對得起你九泉下的父母,對得起對你一往情深的大人嗎?對得起我和六子他們嗎?真是讓人不省心,一會兒沒看住你就能捅出天大的簍子來!你知不知道遠在州縣的大人得知了你的事情後,快馬加鞭的趕迴來,途中累死了三匹汗血寶馬……”


    任鳶飛猛地一怔,良久才迴過神來,“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任鳶飛此刻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也許自己真的是太魯莽了!她臉上閃過一抹愧疚之色。


    “哎喲,瞧我這記性!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師爺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道:“這幾日玉公子多次前來探望你,都被大人以你尚在昏迷中不便見客給迴拒了,剛才我看到玉公子又來了,偌大的雨中,大人隻身前往不知和他談了什麽,兩人神色都劍拔弩張的,我怕……”


    “你怕他們打起來?”任鳶飛努力咽了一口口水。


    不等師爺點頭,她慌慌張張的下了床,拖著尚且疲憊的身體穿了外衣就往大雨裏奔去。


    師爺在任鳶飛身後大吼,“你記得帶傘啊!”看她冒著雨跑出老遠師爺急急的追出去,“忘了告訴你,今日是安小姐和玉公子的大婚之日!”


    任鳶飛站在雨中的步伐一停頓,這麽重要的事兒,她竟然忘了!


    這麽快……


    竟然這麽快?


    那麽,現在安府究竟是個什麽情況?玉墨會逃婚麽?安亦瑤會聽從父親的安排乖乖嫁人?


    她迴過頭在雨裏大聲問:“那……那玉公子逃婚了嗎?”


    師爺一怔,不知道為何任鳶飛會如此一問,隻是茫然的答道:“未曾。”說完他又更加確信的道:“我看他挺正常的,也挺高興的,原本安老爺看今日雨勢太大,想改日的,他卻執意要求今日拜堂成親,聘禮和禮樂都準備得……”


    任鳶飛聽完神色愈加焦急起來,師爺後麵說了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她唿吸急促,“這……這可能麽?”


    不等師爺給她送來雨傘,她已經拖著沉沉的步伐,跑出了紅葉小築。


    她一定要找玉墨問清楚,這一切他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真的會對瑤瑤的後半身負責麽?當初她和瑤瑤不是說好舉行比武招親隻是個幌子麽?為什麽現在動真格了?


    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沿著紅葉小築一直跑到縣衙大門也並未見到師爺所說的場景,大街上甚至連一個人也沒有。


    難道司徒君已經去了安府?


    任鳶飛來不及細想,隻能一個勁兒的往安府跑,漫天的雨霧中,似有一個人等在前麵,他並未撐傘,雨水澆灌而下,顯得赤條條濕漉漉的,黑雲欲摧,暴雨傾盆,一道閃電劃過,她終於看清了她前麵人的臉。


    那是玉墨的臉。


    即使隔著數十米,她也不會認錯,隻是大雨滂沱中的他冷漠中帶著殺氣,殺氣中縈繞著一絲溫柔,她放緩步子走過去,雨依舊淒淒漓漓下著,打在身上冷得她發顫,他似乎是在等她?


    讓她震驚的是,他並沒有穿著喜服,仍舊是一襲白衣,隻不過白色的織紗完完全全的貼在他結實的軀幹上,勾勒出朦朧的線條感,她咬了咬唇,舉步維艱,隔著雨簾,他薄唇勾芡,“你來了。”


    隔著風雨,他的話,她聽得並不真切,任鳶飛略微吃驚,“你知道我會來?”


    “我猜的。”說完,他任性的笑了笑,“不過,我的大婚之夜,凰遊鎮最有名氣的媒人卻未出場,不是你的風格啊?”


    任鳶飛沒心情和他慢慢敘舊,大步上前,質問道:“你和瑤瑤是怎麽迴事?你真的願意娶她?或者說,她真的願意嫁給你?”


    坐在輪椅上的玉墨抬頭,不解的問,“你在擔心什麽?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麽?”


    任鳶飛氣得腦子刹那間空白,唿吸都有些緊張:“你胡說什麽!你們是不是背著我達成了什麽協議?”


    玉墨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忽然起身,一個措不及防,將她扣壓在身後的牆上,他低頭,一雙向來明眸善睞的眸子裏滿是薄涼的怒意,他生氣了……她心裏一個咯嘣,他似笑非笑勾起她的下巴,指腹從下巴又滑到她的頸項,“你關心我?”


    任鳶飛徹底被他搞懵了,“你……你的腿……”


    “去年就好了。”


    任鳶飛:“……”


    她睜大雙眼,此刻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那你還……”,她驀地一驚,他確實說過他的腿有問題,但確實是她自己一廂情願想要彌補他,她大氣不敢出一聲,心裏明明很氣憤,當對上他的眸子,她卻無法生氣起來,那眸子太過幽深,似乎藏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現在的問題是,即便他的腿好了,也不代表她就沒有虧欠他,現在反而更沒有辦法徹底斬斷和他的關係了!


    “你去找塚胥草的事情,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你說你也真是傻,你就這麽渴望和我撇清關係麽?”玉墨淡淡的說著,眸子裏全是一片死寂。


    原本腦袋裏忽然想到的細節,被他這麽一攪和,她一緊張,就全都忘記了,任鳶飛手腳發涼牙齒都在打顫,看著玉墨,那冷峻的眉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她艱難的開口道:“你還沒有說你和瑤瑤的婚事究竟是怎麽迴事?”


    不料,玉墨突然放蕩的笑了笑,伸手捏住任鳶飛的下巴,將整個身體就欺壓上去,在她耳邊邪魅狂狷的說道:“你能為了我去送死,我為你娶她又有何不可?”


    任鳶飛謔得睜大雙眼,她怔忪幾乎無法動彈,不知是被嚇傻了還是怎麽了,玉墨卻趁人之危輕薄她,她心底一片冰涼,良久都沒有任何知覺,隻感覺到他的吻冰涼冰涼的,如同她此刻的心一樣,他唇齒流連在她的口舌間,就像是孩童貪戀糖果一般,熱烈的吻一直延續到耳畔,“我很早就想這樣放肆的吻你了。”


    任鳶飛茫然的睜大雙眼,眼淚混著雨水衝刷在麵無表情的臉上。


    良久,他扣住她的手終於一寸寸離開了,語氣帶著涼意,夾雜著一絲不舍,“你……你……不欠我什麽了。”


    他放開她,任鳶飛的腦子還是麻木的,有那麽一瞬間,她耳朵處於失聰狀態,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腦海裏更是一片空白,她呆呆地抬頭,看見了不遠處司徒君陰沉至極的臉。以及他怒目注視著被玉墨抱住的她,眸色深處,仿佛有兩簇強自壓抑住的火焰。其中有不解,質疑,也有一種酸楚的盛怒。霸氣的眼波裏隱藏著一絲受傷的痕跡。


    任鳶飛睜大了眼睛,心底悄無聲息地蔓過一陣驚痛。她剛要追過去,有人攔胸抱住了她,將她緊緊的攬入懷中,任鳶飛幾近崩潰,急得要哭出來:“司徒君……司……”


    雨越下越大,她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片急雨中,一陣風吹來,這密如瀑布的雨被風吹得如煙如霧如塵,很快便把司徒君的身影淹沒在這恍恍夜雨中,雨滴夾雜著寒風,打到她的身上,冰冷刺骨,寒意叢生。


    任鳶飛望著那抹孤寂的背影,腦中閃過的全是他支離破碎的片段,他俊朗如雕塑的麵容,隱忍孤絕的眼神,他手掌灼灼的溫度……


    “果然如此。”禁錮著他的人,抬頭望了望她,神情不知是氣是怒,“為了他,連你自己的聲譽也可以不要了?”


    任鳶飛怔怔地抬頭,知道玉墨說的是她騙他自己有孕的事情,她隔著重重雨霧與他對視,“你剛才……是故意的?”


    玉墨似乎噎了一下,惱怒地瞪著她,片刻後冷冷道:“本少做什麽需要刻意?想親就親了,想摟就摟了……”


    “你……你不要臉。”


    “是麽,那麽欠本少的你當如何還?”


    他的眼底閃過一道寒光:“一個吻抵了我二十年的腿疾,你還覺得虧了?”


    任鳶飛後退一步,定了定神,“我還欠你什麽,你一次性說清!我今日哪怕血流成河,也一並還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很不冷靜,很衝動,可是她再也不想這樣背負著了!


    “……”玉墨被罩在雨霧中,臉上的表情看得並不真切,他恨恨咬牙道,“你欠我的何止這些!真要說出來,你怕是死上一萬次也不夠!”


    “是麽?我竟不知道自己欠了如此巨債,這條命你既然說是你的,還給你怎麽樣,聽到這個有沒有高興一點?”說著任鳶飛抽出袖裏的匕首比劃在自己的脖頸上。


    玉墨冷冷站著,即便大雨滂沱,依舊風華絕代,但他臉上的表情孤寂得有些傷感。


    他一定沒想到自己的多管閑事,一片好心,換來的不過是別人深惡痛絕的嫌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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