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站在遠處直到看不到司徒君的身影為止,才轉頭迴去,這知府大人也太善解人意了,依他看,若是日後老大能夠尋得一個如同大人這般對她的人物,他也就放心了。老大再強悍,也終歸是個女子,是個女子就需要男人的照顧嗬護。


    一陣微風襲來,掠動了任鳶飛額前的碎發和輕紗水袖,涼意襲來,她在司徒君懷裏掙了掙,司徒君停下,接著明亮的月光打量她的睡顏,良久吐出評論:“玉貌不嬈花解語,芳容窈窕且生香。”


    許是他溫熱的唿吸縈繞在耳邊,這小小的驚動,竟讓她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看得並不真切,朦朧中一切都似霧裏看花。


    司徒君見她這樣,微微一怔,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淡的戲謔又寵溺的笑容,又像是有種深深的無奈,揚唇道,“睡醒了?”


    任鳶飛一愣,思緒還在飄飛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迴答,於是選擇不迴答。隻是探究地歪著腦袋瞅著他說,“為什麽,每次在我想你的時候都能看到你呢?這大概又是夢?”


    “想我?”他的笑容忽然很清淺,沒有了平時那種嚴肅和距離,“今晚,我一直在想你。……想你說過的話。”


    任鳶飛呆呆地看他,沒想到他會這樣平和曖昧地跟她說話,心跳驟然加速道:“我今晚有說什麽?”,凝眉想了想,“想不起了……”


    話落,她心中不禁湧起一抹顧影自憐的情緒,躺在他懷裏,看著模糊的月色,突然有種悲涼的感覺,“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倘若……”


    司徒君靜靜的注視著她,等著她的一言一句。


    “我是說如果……”她糾結了一下,緊張道:“想不到在夢裏我對你說話,還是會緊張,不過沒關係,反正你又不知道,你是我幻化出來的,對嗎?所以,我可以對你講真心話是嗎?”


    看司徒君隻是看著她,並沒有反應,她膽子大了起來,“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的未婚妻就是我,你會怎麽辦?”說完,慌忙解釋:“我就是說如果,你別當真。”話落,她又覺得怪怪的,“對了,這是在夢裏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她忐忑了一下,“你會退婚嗎?”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剛要說話,任鳶飛又道:“你不要說話,在夢裏,你的行為是受我控製的!所以,你也說不了話,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要不要告訴你,你的未婚妻找不到了,可我又有些不甘心,但我又沒有辦法想象一個知府大人會娶一個媒人!做官的講究的是威信,若是因為這個落人口舌,我會良心不安的。”


    說道這裏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的情景,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在夢裏真好,一切都隨心所欲。”


    這時司徒君已經抱著她走到了大禹池,裏麵遍植荷花,現在是初夏,荷葉壯碩的挺立在池中,亭亭玉立。過了這個池子就是城西門,再往東就到了紅葉小築,她從司徒君身上下來,走到荷葉邊,她想,她現在是在夢中,摘朵荷葉應該不會濕身的,眼看她要跌入池中,司徒君一急一把將她拉迴,她站立不穩,竟反身一把將他按在了地上!


    順著月光,她瞧見他英挺的鼻梁、濃黑的眉毛。她搖搖頭,這個夢有些奇怪!


    她心安理得的趴在他這個肉墊子上,目光不知怎地就落在他的唇上,緊扣的薄唇,柔嫩嫣然,像上了釉的瓷片,又如清水芙蓉。


    她向前探了探頭,親了他的嘴唇一口,觸感軟軟的,“竟然跟真的一樣!”


    她激動得縮了迴來,一副孩童被滿足的樣子天真又無邪。


    殊不知她這毫無目的的撩撥,徹底引燃了身下那雙飽含浴火的眸子,任鳶飛此時正在以一種引人遐想的姿勢趴在他的身上,他看她的眼神頗有深意……就連唿吸都炙熱了起來。


    看她走神,他緩緩湊近,附在她耳邊說:“怎麽,停下了?”


    任鳶飛驀地迴神,這……夢裏的司徒君似乎也同現實的一樣讓人欲罷不能,不等她想出個結果,身下綿軟的唇便攫取了她的唿吸。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被他推倒在地上,看著滿天星鬥,她緊張極了,牙齒用力,下意識咬了他的舌頭一口。


    司徒君吃痛,難以置信地盯著她,“第一次?”


    任鳶飛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眸中的欣喜,隻是拽拽衣服坐起來,掩飾地說:“我……我技術不好,等我學會再來親你。”


    司徒君笑出了聲。


    任鳶飛窘迫的低著頭,等她再次抬頭時,驚奇的道“你……你竟然臉紅了!”


    司徒君摸摸自己的臉,是有些燙。


    任鳶飛一臉崩潰:“在夢裏你也能臉紅,看來我幻化人的本事又提升了一個境界!”


    那豈不是,除了親親還可以幹點別的事情?想完她的臉也紅了,比煮熟的蝦子還要紅,耳朵根、脖頸都紅成了一片,就像一塊粉嫩的紅燒肉……


    “你的臉反應好遲鈍……”司徒君打趣的看著她。


    任鳶飛嗔了他一眼,埋頭沒有說話,心裏卻無比的甜,像喝了蜂蜜一般。


    “其實,你既然能夠撮合施憶如和師爺,為什麽自己這一關卻過不了呢?”司徒君淡淡的說,憂傷的皺著眉頭。


    “我……”,任鳶飛發現腦子一片空白,對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豆腐西施守了十年的貞潔牌坊,她都能夠從世俗的眼光中掙脫出來,尋求自己得幸福,為什麽自己不可以呢?為什麽自己這一關就是過不了呢?事情啊,往往看別人的很通透,自己卻在犯傻。


    “不對!”任鳶飛看著司徒君,驚訝道:“我在夢裏居然能指揮你說出這麽富有哲理的話,似乎不合常理?”


    “可能你潛意識裏,希望從這些世俗倫理中掙脫出來吧。”司徒君將計就計。


    任鳶飛惶恐卻默默點頭,很快她就在司徒君帶有魔力的安撫下,漸漸進入了夢鄉,看著已經睡熟的她,司徒君歎了口氣,“什麽時候你麵對我不需要在夢中呢?”


    第二天,任鴛飛是被府衙那邊震耳欲聾的擊鼓聲吵醒的,她起床揉了揉發漲的額頭,聽著外麵緊鑼密鼓的敲擊聲,她恍惚了很久才迴過神來,誰一大早就擊鼓鳴冤阿!不過這鼓聲……


    她猛然清醒過來,穿了鞋子洗漱後便往縣衙跑去。


    縣衙門口已經匯聚了很多人,她沒有進去而是同那些人一樣站在門廳等著聽審。


    司徒君踏著鼓聲緩緩步入眾人的視線,頭上的羊脂白玉發簪與初升的日頭交相輝映,下巴微微抬起,丹鳳眼仿若星河燦爛,他匆匆掃了一眼堂下。


    在和任鴛飛四目相接時,他一怔,隨即無意識的伸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這突如其來的邪魅性感,讓堂下的一眾女子紛紛倒抽涼氣,驚叫連連。


    任鴛飛則象是被雷劈了,愣在原地一臉蒼白。


    唇……


    關於昨晚的事兒,走馬觀花的在她腦海裏閃過,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紅,昨晚……昨晚她不是做夢嗎?


    她隻記得她提了酒壺去大山家裏,之後就喝醉了……再然後……


    她頭皮發麻,腦子一片空白,再然後她幹了什麽?


    對了,她是怎麽迴到自己的床上的?難道是大山抱她迴去的?那麽,師爺他們有去大山家嗎?應該不會吧?


    不行,這事兒得搞清楚,就在她準備去師爺那裏蹭個位置時,突然發現師爺竟然不在!


    任鴛飛舉目四望沒有找到師爺,不免有些吃驚,他可是從來都不會缺席這種公務場合的,莫不是昨晚醉的厲害,起不來了?這時,她才發現,初四和六子也不在!這是怎麽迴事?


    就在她納悶的時候,初四和六子抬著一個擔架過來了,兩人滿頭大汗,任鴛飛匆匆瞥了擔架上的人,有些疑惑。


    那人被打的鼻青臉腫,全身纏滿了紗布,偶有一處傷部滲著鮮紅的血,手臂下垂,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了無生氣,不過看他的體型以及半白的頭發還有那發飾上鑲嵌的蘇玉,她琢磨了一下,這人好生眼熟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真的好眼熟啊!


    啊!


    任鴛飛突然大叫一聲,不顧眾人的異樣,一把衝進堂上,撲在那具纏滿紗布的身體上,失聲大叫道:“師爺,師爺……你死的好慘啊!”


    六子抽了抽嘴角,蹲下戳了戳任鴛飛,“還……還沒死!哭早了!”


    任鴛飛還沒反映過來,下一秒就被六子強行拽開了。


    司徒君敲了驚堂木,一片哄鬧的堂下立刻安靜下來,他靠在桌案上,眸子裏還有一絲尚未蘇醒的慵懶,靜了良久,他望著下麵另一個同樣鼻青臉腫的男人,厲聲問道:“何事鬥毆,從實招來?”


    任鴛飛傻眼了,這師爺看起來傷的頗重,人都昏過去了,這案子怎麽審?


    堂下一片熱議,都腦洞大開的紛紛開始揣測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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