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著,她笑了笑沒接話。


    陶爺也不怎麽在意,目光落在窗外的林葉間,突道:「府上的綠櫻養得可真是好。」


    「陶爺的眼光真是毒辣,花期未到,光從林葉就能猜出是綠櫻?」那韋守詫道。


    「我可是在江南長大的,豈會認不出綠櫻?」陶爺笑著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迷離,好半晌才收迴,噙笑起身。「那爺,時候不早了,我就依尹姑娘建議到蘇州走一趟吧。」


    那韋守聞言也就不再挽留,和尹摯送他到屋外便止步。


    等總管送陶爺走遠了,那韋守才問:「阿摯覺得這人如何?」


    尹摯未答反問:「那叔,隻要是江南長大的人就認得出綠櫻嗎?」


    那韋守不由低低笑開。「你那叔是在杭州土生土長的,但要是花期未至,要我依林葉猜測,我還真猜不出來,更別提綠櫻如此珍貴,豈是尋常人家能見到的?」


    說真的,他打從心底喜歡阿摯這小姑娘,她看似大剌剌,可心思細膩得很,一般姑娘家哪及得上她這份縝密。


    唉,真恨不得她能喊他一聲爹,讓他過過癮。


    「是啊,即使現在綠櫻還是價值不菲,又種植不易,在京裏少見得很,連在江南也談不上多,有本事在府裏栽個一兩株的,非富即貴,而且我聽他說話反倒比較像是京城的口音。」


    「商賈大江南北的跑,帶著各處口音不足為奇,倒是揚州的糧商跑到杭州買糧,讓人覺得古怪了些。」


    「那叔覺得他奇怪,還讓我來見他?」尹摯佯怒,瞋了他一眼。


    那韋守被瞋得心花怒放,覺得她對自己不客氣就是拿自己當自家人看待。「我與他也往來了兩三年有餘,一開始也是揚州行商介紹的,說是自家族弟,兩三年下來我也不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他剛剛一來就說要調糧,如果真要調,一開始就該往蘇州去,畢竟杭州前後衛所的糧庫才被燒,糧商之間都知道杭州這當頭得湊糧,他現在來是要調什麽糧?」


    他雖然也經手糧行生意,但要他去補糧庫被燒的缺額可沒法子,那是幾萬石的粟米,幾個莊子的收成扣除秋稅和莊戶收成之後也補不足那個數,更何況糧行買賣都是早就打契言明的石數,沒能挪動的庫存。


    尹摯輕呀了聲,不由在心裏感歎那叔的心細如發,馬上就從這看似合理的狀況挑出問題,「所以,那叔覺得陶爺比較像是來打探什麽的?」她低聲問著。


    「這我可猜不準,但他今天偏巧提到綠櫻,教我覺得他這人不尋常,往後你要是見著他,就避開吧。」讓她認認人知道對方底細,才不會日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拐騙了。


    尹摯輕點著頭,覺得有理。


    一個揚州糧商,要說富,大抵就是一般富戶,絕對談不上貴,這樣的人卻隻憑林葉認出綠櫻,而且還在這當頭到杭州調糧……怕是身分有問題,恐怕不是一般糧商,而且陶爺大概不是要調糧,而是在確認是誰準備補糧庫的缺吧?


    可又是什麽樣的人,需要知道誰能補糧庫的缺?


    「那叔,你沒跟陶爺提我的身分,可你又怎會對他提起我?」


    「為了不讓你的身分讓他知曉,我便說你是故人的女兒,在京城經商,手上有些莊子,本想藉此看看能不能瞧出一點破綻,順便讓你過來練練眼力,看看門道,不管怎樣,這人往後我會少往來了。」


    「破綻?」


    「雖說新皇登基後頒下不少政令,不少女子也拋頭露麵作生意,但商場是男人的天下,大多不願與女子有生意往來,我隨口一提,陶爺一口就應下,且非見你一麵不可,要不是病急亂投醫,就是他眼界較寬。」


    「那叔,陶爺以往也跟你調過糧嗎?」


    「咱們糧行是有往來,可他買的數並不算多,不過我也聽過其他糧商都與他買賣過,因為他向來是現金買賣,不用銀票,而且一口價很爽快。」


    尹摯皴著眉,無法猜透陶爺這人,更別提背後用意,她想了好一會,覺得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想了,正打算跟那韋守說一聲要迴團圓閣時,就見龐定大步走來。


    「郡主,晁大人來了,小的讓人領他去院子裏候著。」


    「……喔。」她想他大抵是要跟她說糧庫缺的數,可她現在還不想見他,隻要想到他昨天差點洗了她的肚兜,她就渾身不對勁。


    「對了,阿摯,既然你有友人從京城來,咱們晚上就給他洗塵弄場宴席。」那韋守突道。


    「好啊,那得麻煩那叔了。」她迴神,自己都沒能好生接待盛珩,雖然他說不在意,但她心裏過不去。


    「哪來的麻煩,應該的。」他恨不得多弄幾場宴席,最好每晚都有,否則當她在這兒的事辦完就要迴京了,下迴再見麵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必須摸清楚接近阿摯的這幾個男人對她到底是什麽心思。「對了,順便將晁大人也找來吧。」


    她太沒有男女之防,他這個後爹得替她把關才成。


    團圓閣的書房裏,聽到開門聲,正在看書的盛珩眉眼未抬地問:「怎麽這麽快?」


    「算快嗎?」


    聽見低沉的男音,盛珩猛地抬頭,眉頭毫不客氣地攏出一座小山。「晁樞引,你怎麽又來了?」


    真是晦氣,三天兩頭就撞見他。


    「還沒跟郡主提糧庫的缺糧數額。」晁樞引神色淡漠地道。


    真是礙眼,為什麽他會待在尹摯的書房裏?


    「阿摯說她知道多少數,正在調糧,你犯不著將她往死裏逼,她又不是非幫你不可。」盛珩沒好氣地把書往條案一擱,準備在尹摯迴來之前就先趕他走。


    「她非幫不可。」他篤定道。


    「你憑什麽?」


    晁樞引瞅著他,突地掀唇笑得很壞。「秘密。」


    盛珩氣得磨起牙,不管他怎麽看都覺得晁樞引就是個討人厭的家夥。「無妨,我再問阿摯就好。」聽聽,他們這才是無話不說的好交情。


    「她不會說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聽至此,盛珩確定他倆話不投機半句多,乾脆再把書拎迴來,誰知道晁樞引竟然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他頓時毫不遮掩嫌惡地瞪去。


    晁樞引使了個眼色讓左旭關上門和杜獲一起守在外頭,才低聲道:「殿下去了揚州送賑糧,可知道所封的三座縣城外皆由衙役和衛所兵看守?」


    「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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