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一臉的憔悴,見到獨孤焱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昨天怎麽了?怎麽忽然變成她的樣子?”


    獨孤焱被她問的一愣,笑道:“你變成誰的樣子了?我怎麽不記得?”


    “還能有誰呀?你說臉上出的汗有怪味兒,我便到河邊去洗,忽然發現水中的倒影竟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沙依然侍。我急忙跑迴去問你,卻一頭紮進了你的懷裏,我問你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卻說我本來就是她。可我明明不是她,你卻死活不信,還要殺了我,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最後,跌落到萬丈山崖下麵,昏迷不醒……”紅玉滿臉愁容,略顯傷感的說著。


    獨孤焱被她說的分不清南北,直急得撓頭,詫異的問道:“我什麽時候說你臉上的汗有怪味兒了?我昨天隻是伸手去給你擦汗,然後你救暈倒了。幸好白鈴沒有糊度,他說你是中了屍毒。我那時想捧地上的雨水為你清洗解毒,但他說雨水入地,已沾塵土,無法再解屍毒,需要祈雨解毒。但白鈴身受重傷,已沒辦法運功秋雨,若是遲了,那降雨便也不能救你。還好,蒼天有眼,不叫你這善良之人有事,幾道閃電過後,暴雨傾盆,總算是澆醒了你。不過你一醒,那些邪皇教的家夥就來了。”


    紅玉臉上羞澀紅潤,一股滿足之意猶然而現,笑道:“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你了。別人都沒事吧?”


    獨孤焱搖了搖頭,道:“大家都很好,隻是……”


    紅玉道:“蘇小妹一直都沒有消息吧?”


    獨孤焱點了點頭,道:“沒有。”


    紅玉道:“那怎麽辦?你也別太難過了,大家都已經盡力了,實在沒有辦法,想那蘇朝天也不會怪你的。”


    獨孤焱微笑著點了點頭,轉過身,默默的滴了兩滴眼淚,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哀傷,低聲道:“紅玉,來喝粥吧!”說著端起粥碗,為舀起一勺米粥,送到紅玉嘴邊。


    她當然能察覺到獨孤焱的抽泣,隻是那抽泣單單是為了虧欠蘇朝天嗎?紅玉不敢問,也不想去問,她怕不是。


    獨孤焱知道自己瞞不過紅玉的眼睛,所幸將心事和盤托出,低聲道:“自我出事以來,備受冷落,世人見我如見瘟神。我這世上沒有一個朋友,可以這麽說了。”


    紅玉道:“眼下白鈴他們……”


    “不”,獨孤焱不等她說完,接著道:“白鈴是白鈴,他們是他們,現在這世上我可以托付的,隻有你和白鈴,其他人……哏!大家不過是為了湊在一起活命罷了。”


    紅玉沉吟不語。


    獨孤焱繼續道:“我和蘇朝天段文橫三人,同被稱為三惡。我三人見麵就鬥,但危急關頭,卻又願舍命營救對方。不為別的,那隻是一種默契,當我知道張景勝割下段文橫的人頭,掛在高杆上,在洛陽遊行的時候,我的心如刀割。”


    紅玉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換做我,我一樣不好受。”


    獨孤焱輕輕的搖著頭道:“其實寒月穀一戰,我三人若聯手,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可……可最終還是沒有聯手。”


    紅玉道:“為什麽?”


    獨孤焱語氣甚是哀婉,苦笑道:“為了一個‘情’字。”


    “情?”


    獨孤焱道:“對!就是這個‘情’字。段文橫一聲霸道,自覺從未對不起過兄弟朋友,一生坦蕩磊落,與曹操截然相反,縱有天下人負他,他絕不負天下人。那日,他以為蘇朝天殺了焦倩倩,因此才與他拚命,那時他與蘇朝天均以受內傷,他為自己傷了蘇朝天而感到愧疚,所以寧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也要脫住七十二島群寇。”


    紅玉愁眉苦皺,搖頭道:“那有是何必呢?蘇朝天也不是一樣誤會他了嗎?兩個人歸根結底,還不是七十二島的人給算計了。”


    獨孤焱道:“也許,在他見到焦倩倩倒下的那一刻,他已沒了活的理由,和他的人生一樣,焦倩倩、張景勝也是他凝可他們負他,而他不負他們。”


    “蘇朝天又為何要自殺?”紅玉問道。


    獨孤焱道:“還不是和段文橫一樣?他死了,他為他償命。也許三惡本不是朋友,或許是用朋友來形容,顯的不夠親近。他那日要將蘇小妹托付於我,並非是非托付我不可,而是不希望我也去死!他們都錯了,張景勝沒有記得當初的情義,我也不會因他們的死而自殺,因為我還有你,張景勝還有他的夢。”


    紅玉道:“夢很可笑,那我呢?我就真的值得你留戀嗎?”


    獨孤焱苦笑不止,道:“夢固然可笑,但對於你的留戀,卻非我所願。我也不想留戀你呀!我也不想對你這麽癡情,可……我做不到。我沒辦法忘記你,如果這世間真的有一碗孟婆湯,我情願喝了它,然後永遠都不見你。”


    紅玉道:“為什麽?”


    獨孤焱道:“因為戀一個人真的很痛苦,痛苦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管離你如何的近,都覺得太遠,若是真的遠了,又欲哭無淚,百鬼抓心一般。有時的樣子在我眼前,唿之欲出,有時有覺得遠在天邊,盡管你現在就在我身前,可還是覺得不夠親近,放在心裏怕化,捧在手上怕丟,愛一個,就是摟在被窩裏,都怕被人搶走……我真的……”


    紅玉嫣然一笑,道:“看來和自己最喜歡的人在一起,未必就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獨孤焱道:“也許有喜歡的人,就已經不幸運了。我……我……”他話鋒一轉,想要問劍的事,可話到嘴邊,說什麽也張不開口。


    他最怕那柄劍是紅玉的家傳之劍,尋遍天下,獨孤焱認定天下隻有此劍,才是殺死父親的真兇,這樣的詢問,他又如何張得開嘴。


    “用什麽話你就盡管說吧!你我之間,還有什麽秘密?”紅玉看出他的猶豫,不過她猜想的,卻是自己昏倒前的樣子。她是幻象看的太多,所以才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獨孤焱長歎一聲,問道:“嗨!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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