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活著的人,基本都已被移動到了樹下。


    獨孤焱左顧右盼,卻始終沒有找到蘇小妹的影子,是死是活,全然不知。


    正在這時,聽聞一棵小樹下傳來一聲憨笑,緊跟著又是一聲長吟,“嗨!這長生不老藥我已經研製出來了,你們誰先服啊?唉!唉……這是在哪兒啊?咋迴事兒?”


    獨孤焱熟悉這堂音,眾人中也有很多人熟悉這聲音,轉目過去,心裏均道:“原來那紅子華的夢想是長生不老啊!”


    有人暗暗稱奇,有的覺得太過庸俗。似張廣元傅櫻梅這等境界高,對人性又頗為了解的,自是不覺得有什麽稀奇。他等都知道,人往往越是年紀大了,鄰近死亡的時候,就越是怕死。


    往往像獨孤焱這種,生命力既旺盛又年輕,又沒人能殺的了的人,就越是不怕死。


    正如道家長青子所雲:“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渴望。”


    能活時,不吝惜生命,待人生路至盡頭,方才覺得虛度光陰。


    那紅子華想要研製長生不老藥也在情理之中,可惜世上本無此藥,千古以來,多少帝王將相耗盡人力物力,到頭來皆空歡喜一場。


    紅子華初睜眼時,隻聞一聲驚雷,舉目四望,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認出這是紅拂醫閣,一聲長歎:“嗨!白忙了……”說著竟嚎啕大哭了起來。


    有人暗自揣度:“紅子華必是在幻境裏研製成了長生不老藥,此刻夢醒心碎,自是悲從中來。”


    有人則覺得他是因紅拂醫閣被毀而惆悵。


    紅玉道:“爹,別哭了,毀都毀了,哭也沒用,好在大家都還活著,可以再建啊!”


    紅子華悶聲哭道:“還建、還建個屁呀!醫書全毀!醫書全毀啦……嗚嗚~”


    哭聲更重。紅玉一時間不知怎麽勸慰。獨孤焱道:“前輩,紅拂醫閣雖毀,醫書可以重著,樓閣可以重蓋,實不知前輩有何傷感?”


    “唉!”紅子華又是一聲長歎,道:“我、我無傷感。”


    獨孤焱走過去問道:“前輩,可知道蘇小妹傷勢如何去了哪裏?”


    紅子華長吟一聲,搖了搖頭,道:“我中咒之前,記得她在醫閣的病房裏休息,給她服了續命八珍草,應該死不了。隻是後來……”


    獨孤焱迴想起那時醫閣裏的行屍,若蘇小妹沒有中毒,且身體虛弱,極有可能遭了毒手。想到這些,獨孤焱的心裏像被大石頭砸了一樣,頓時痛得喘不過氣來。


    往日種種相處的畫麵,這時不用迴憶,都自主的浮現在眼前。


    白鈴走過來安慰道:“焱哥,你先不必傷心難過,也許她並沒有死。我在這些屍體裏,並未發現有長得像蘇小妹的,也許她見事情不好,先逃開了也說不準。”


    門洪濤這時包紮好了傷口,也湊了上來,晃了晃腦袋,道:“也不見得,那鳥人掌力這麽強,或許被埋在廢墟底下了。待雨過天晴,我召集門人弟子,將這廢墟翻個底朝天……”


    獨孤焱抬頭看了看天,自語道:“雨過天晴、雨過天晴……那要等到何時!”


    烏雲裏傳下幾道閃電,雷鳴稍後即至。厚重的雲層裏,不知道擠壓了多少哀愁苦悶,獨孤焱不能等,也不可以等。


    人的生命總是那樣的脆弱,她可以在一瞬間隕落,也可以被埋在廢墟下麵,慢慢承受著煎熬,然後一點點的熄滅。


    獨孤焱迷茫的站在廢墟上麵,好似看到有人在朝他招手,而那個人,正是蘇小妹的影子。


    不知怎麽,心頭忽然湧上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好像自己負了誰。


    終於在低頭的一瞬間,他哭了出來,是默默的流淚,他不希望被別人看到。可偏偏就有人看到,蘇醒的人越來越多,獨孤焱能想蘇小妹所呆的大致位置,一個人拎著鐵鍁,在廢墟裏不停的翻找,像著了魔一樣。


    白鈴看不下去,便也拿起鐵鍁,和他一起翻找。


    後來,傅櫻梅、段焦、張廣元等,也都自發的加入了進來。


    可是所有可能埋著蘇小妹的地方,他們都已經翻過了,除了一些斷臂殘肢之外,什麽也沒有。


    這不禁令在場的眾人有了另一種想法,一種更可怕,更慘不忍睹的想法。


    也許傷重脫力的蘇小妹,被那些中了屍毒的行屍給吃了,也或許她成了他們之中的一員……沒人當獨孤焱說這些,因為大家知道,獨孤焱聽聞這些,會更加傷心。


    但獨孤焱不傻,他能想得到。望著一具離奇醜陋的屍體,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後低頭看著自己的劍,更具體的說,是紅玉的那柄赤色的劍。


    它能解開神秘的劍譜,握著它,獨孤焱的心裏總能產生憎恨。有一個問題,他已經隱忍了很久,那就是關於他的殺父仇人的問題。


    他迴頭望向紅玉,她依舊軟軟的倚靠在樹幹上,禁閉著雙眼。


    因為這柄劍所給敵人造成的傷口,和求皇死的時候一模一樣。看起來每一劍都是那樣的淺,傷口又同樣是那樣的細,縱使訪遍天下名劍,也絕找不出和這一模一樣的劍來。


    “這柄劍她是從哪兒得來的?如果真的是她家傳的神劍,那麽她的父親也應該很厲害才對,難道……”獨孤焱心裏暗暗猜想著。


    瓢潑般的大雨還在下,就算是樹下也不得躲避。眾人不能就這樣一直澆著,蘇小妹是找不到了,獨孤焱伸手摸了摸劍柄,來至紅玉身旁,將她從地上抱起,一路向外奔去。


    沿途遇見一家空蕩蕩的客棧,店主多半是躲避暴雨天刀去了,現在奇妙的氣候已經好了,可店主人依舊沒有迴來。


    獨孤焱找了間幹淨的客房,將被褥整理幹淨,然後將紅玉平整的放到床上,合上門窗守在外麵。


    大雨下了一夜,淒寒無比,次日清晨,囚龍幫及其他門派眾弟子開始埋鍋造飯,獨孤焱親自盛了一碗蓮子羹,推門進入紅玉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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