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海邊上,躺著一個人,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屍,因為他已經七天七夜沒有動過。


    好多的屍體都被海水淹沒,但他沒有,他是被海水衝上岸的。似乎大海並不願接受他的屍體,因為他與海不同性。


    大海如波,主水,他犯“焱”字,主火,水火不能相容,這大概就是大海派海浪將他推到岸邊的原因吧!


    又遇漲潮退潮,將他擱淺在了更遙遠的岸上……


    荒涼的海邊,夜晚格外的寒冷。山裏的黑熊偶爾也會到海邊來覓食,也許會遊泳,但無論如何,它也想不到隔著遙遠的大海,它還有一位遠房的親戚來看它。


    今天,它帶著一位不素之客,跨過了北冰洋,又遊過了上千裏的海路,來這裏不懷好意的看它。


    之所以會被稱之為不懷好意,那是因為它好不容易才發現的一頓大餐,就那樣被它輕而易舉的奪走了。


    黑熊數次想要奪迴獨孤焱,可惜均被白熊戰敗,最後一次,白熊差點要了黑熊的命。


    在白熊的背上還坐著一位少女,那少女穿著一身潔白的衣服,潔白如玉的麵頰,口若含朱,楊柳細腰,手指纖長,她輕輕的從熊背上跳下來,慢慢的靠近獨孤焱,用手輕輕的探了探他的鼻息,隨後搖了搖頭,道:“還是把他喂給我的熊兒吃吧。”


    這對於瀕死的獨孤焱來說,顯然是更要命的。


    白熊喘著粗氣,輕輕的嗅著他的脖子。溫暖的氣流蔓延著他的全身,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著他的臉,下一刻,說不準就要咬下去,獨孤焱雖然無法動,也無法睜開眼,但那熊的一舉一動,他卻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當堅硬的牙齒貼緊他麵頰的那一刻,他的心都涼了,所有沒有做完的事,此刻都成了遺憾。


    “怎麽辦?”他在睡夢中唿喊著,拚命的努力,想要站起來,可說什麽也動不了。


    “難道我已經死了?難道死人也有感覺?那些死後被焚燒的、那些死後喂狼狗的豈不都是很痛苦?”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動。


    果然,白熊咬了他一口,他並沒有覺得疼。


    獨孤焱在心裏默默的長出了一口氣,暗道:“看來死人確實不知道疼。”這看起來像是好事,不過卻是一件更令他絕望的事,難不成他真的已經死了?


    他昏昏沉沉,能思考的事越來越少,身體的感覺與感知也越來越少。


    他在絕望中一點點失去知覺,直到最後,什麽都不剩。


    又一縷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知覺似乎在慢慢恢複,他腦海裏閃出的一個念想兒,就是自己死了沒有、那白熊和那花季少女去了哪裏。


    慌亂中,那熟悉的熱流,熟悉的唿吸聲又在耳邊響起。


    “是她們,還沒走?”獨孤焱心下一驚,驟然起身,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身處在海邊,而是在一間豪華的大宅子裏,自己正坐在一張寬鬆柔軟的大床上,床被上繡著紅花。


    那股熱熱氣流,不是黑熊也不是白熊,而是一位美妙的女子。


    “紅玉?”獨孤焱一驚叫了出來。“你怎麽在這裏?這是哪兒?”


    紅玉臉色羞紅,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醒,因此嚇得向後退開數步,道:“這裏是紅拂醫閣啊!你、你都忘了嗎?”


    獨孤焱遲愣了一會兒,心下稍安,滿懷感激道:“原來又是你救了我……”


    一言未盡,忽然想起白虎。是了,白虎已用自己的奪天術,改變了這裏的地形,紅拂醫閣的萬頃樓闕,早已被毀於一旦,他怎會又出現在這裏?


    正疑惑之時,忽然雷雨大作,房子瞬間坍塌,床也變成了一塊大石板,紅玉她站在雨裏,滿身是血,天上還在下著冰刀。獨孤焱想奔過去護著她,迎麵卻撞見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背刀,一個挎劍。


    “你們?”獨孤焱一驚之下,向後退開幾步,道:“你們不是已經死了嗎?”


    “放屁!”段文橫的聲音依舊是那樣果斷冷酷。而蘇朝天老無表情的麵頰上更多了一絲嚴肅,言道:“獨孤焱不要過去,你被她騙了。”


    “不,不會的,紅玉她不會騙我。”獨孤焱掙紮著向前衝,手裏忽然多了一柄劍,並不由自主的刺向了蘇朝天。


    蘇朝天的刀法依舊是那樣的純熟,刷的一揮,隔開他的寶劍,接著也朝他砍來。


    段文橫揮劍加入,吼道:“她根本就不是你想要找的人!”


    三人越鬥越快,不知不覺中,她們仿佛離開了紅拂醫閣,而來到了大海邊,狂瀾湧起,鋪天蓋地,三人在大海上爭鋒。


    獨孤焱舉劍刺向段文橫,段文橫揮劍招架,而後向後彈開,一直後退,直至消失不見。


    當他迴頭再找蘇朝天的時候,卻隻看見了柳正氣,他一樣陰險的臉上露著無法踹息的笑。


    獨孤焱問道:“你來幹什麽?”


    柳正氣道:“我來幹什麽?我來將你送迴去。”


    獨孤焱愣愣神,問道:“你想把我送哪裏去?”


    柳正氣陰險的笑道:“我要將你送到死人該去的地方。”


    說著挺劍刺來,雙劍一揮,劈起海浪千道,朝獨孤焱衝過來。


    又經過一場廝殺,他又躺在海邊上,又來了一頭白熊和一個女子,他還是動不了,他快瘋了,可還是什麽也改變不了。


    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再迴到紅拂醫閣裏,可偏偏又迴去了。


    這一次,他見到了更多的人,有他的父親、哥哥、死去的趙天鬆、趙雪鬆,還有,所有人都指著紅玉的鼻子,說,是她殺了自己的父親。


    尚有一絲理智的獨孤焱,默默的低頭垂著淚,“她怎麽可能是兇手?她那麽柔弱。”


    腦海裏的意識告訴,他們說的不是她,而是她手裏的那柄劍。


    “紅玉手裏的劍?”獨孤焱一邊問著,一邊抬起頭,隻見紅玉的手裏確實握著一柄劍。


    那就是她平時所慣用的劍,他不記得她劍的名字,隻知道劍身赤紅,如血浸在其中。


    “啊!是那柄劍?”他惶恐中睜開眼,星鬥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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