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這一次,我幫你……”


    獨孤焱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斬釘截鐵,充滿了自信。像是這個忙他一定會幫,並且一定能幫得了一樣。


    他這樣說,紅玉的心裏自然是感激的,可他現在這般樣子,隻怕連走路都很吃力,又怎麽能幫的上忙呢?


    紅玉勉強笑了笑,道:“謝謝你,不過人各有命,我們醫閣該造此劫難,隻怕沒人能幫得了。”


    她的眼中分明帶著無奈,獨孤焱很輕易的就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若論救人的本事,我確實不如你,但要講到殺人,放眼整個武林,還沒有什麽人,是我獨孤焱殺不了的。”


    他溫柔的目光裏,忽然多了一絲殺意,顯得更加堅定了。


    “那天鐵鬆觀裏的上百條人命……”


    “都是我幹的。”


    “你殺人的本事還真厲害!”


    紅玉的話裏帶著責怪的味道,她嫌他殺人太多。


    隻可惜,獨孤焱沒能悟出她的真意,這不過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太強大,他就像聽見有人誇獎他一樣,開心的笑著。還假作謙虛的道:“那是因為他們怕了,他們見到一起苟且的同伴們死去,心裏慌亂的就隻想著逃命,倘若他們都能拿起武器,一起朝我進攻,我也沒那麽容易得手。”


    這其實也是實話。


    紅玉悠悠的問道:“你為什總是殺人?”


    獨孤焱道:“當然是因為他們該死……”


    紅玉的眼睛微微泛紅,臉上帶著怒色,大聲斥問道:“你確實很能殺人,一百多條人命……可你殺了那麽多人,你又得到了什麽?”


    獨孤焱道:“你這樣問我,那是因為你沒看到他們暗算我的時候。講好的比劍,我本也沒打算要殺他。我隻是想看看他們的劍法,可是,他們卻埋伏了一群人,有采花的大盜、有唐門的奸人、更有無惡不作快刀門門長,他們合起夥來對付我,我找到機會,又怎能不反擊?”


    他說到這裏,情緒竟有些激動,手背上的青筋驟然凸起,眼角泛著淚光。像一個犯錯的孩子,在大人麵前努力的解釋著。


    紅玉同樣激動著,她憤然站起,說道:“他們這樣對付你,還不是因為你殺的人太多,他們怕你?”


    “那你們醫閣呢?”他的聲音忽然平和了下來,但卻不再那麽溫柔。“你說他們是因為怕我才想要殺我,那你們醫閣呢?他們也怕你們嗎?”


    “這不一樣。”她的淚緩緩流下,“我說不過你……”說完便跑出房去。


    獨孤焱突然覺得很失落,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他怕她跑的太遠,更怕她再也不會迴來。


    他想追過去,可身體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他強挺著從床上坐起,嘴裏莫名的反出一股野菜的味道,還帶著淡淡的苦澀,那也許是一種草藥。


    這些日子,她每天起早上山,采集草藥和野菜。


    拿草藥來為他治傷,用野菜來給他充饑。


    她自己總是吃的很少,大部分的食物被她嚼爛以後,喂進獨孤焱的嘴裏。


    他昏迷著,連屎尿都不能自理,都是她在照顧著他。


    他雖然昏迷著,但有些事,他感覺得到,也會記在心裏。


    他知道,如果錯過了她,天底下將再找不到第二個,像她這麽好的女人。


    因此,他不能再倒下……


    他盤膝而坐,雙目緊閉,凝神運氣,一股熱浪自丹田上湧,通人中,走百匯,過後腦,再分兩股,遊雙臂,返迴至兩肋,向下,相交於丹田,再分散至雙腿……


    整個房間散發著熱氣,他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但他現在精神飽滿。


    短短數個時辰的療治,勝過常人在病床上休養百日,這是氣……


    練氣高手可以從空氣中吸收養分,樹木花草所散發出的香氣,都會成為他能量的一部分,陽光與雨露都能夠流進他的身體,化無形於有形,化無力為有力……


    獨孤焱並非練氣界的絕頂高手,但他對氣的運用,也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現在,他抖擻精神,穿好衣服,帶上他的劍,快步走了出去。


    遠處的草地上,隱隱躺著一個人,她像豔麗的花一樣,穿著鮮豔的紅色,被周圍的青草襯托著。


    獨孤焱快步走到她的近前,將她輕輕扶起……


    她昏迷了過去,沒有人害她,是她這些天太過勞累,而又得不到營養的補充。就在剛剛,她又和人吵了一架,氣血一時堵塞,所以才昏了過去。


    獨孤焱忙的運功為她療傷,她總算恢複了過來。看了獨孤焱一眼,卻又將目光移開。


    獨孤焱抱起她,邁步迴到那間破舊的房子裏,將她輕輕的放在床上。


    他很想聽她說一句話,無論什麽都好。但他卻不想自己先開口。


    傍晚,他獵了一頭梅花鹿,在窗前考著。肉香緩緩流入紅玉的鼻裏,她很想吃,那怕是半生不熟的也好,可她卻不願開口去要,因為她不想受他憐憫。


    獨孤焱將考好的鹿肉送到她的嘴邊,但卻一句話也不說。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吃了,可她也一句話不說。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她很想聽他再說一句,他幫她的話,他卻想讓她求自己幫忙……


    突然,房子的四角來了四名漢子,他們筆直的站著,像四根柱子一樣。


    那四個漢子都穿著袈裟,頭上都剃著光頭,身體健碩無比。


    東南角的一位,鐵青色的臉,鷹鉤鼻子蛤蟆嘴,雙臂抱胸。他叫童黑熊,在懸空寺出家,法名鐵陀。


    東北角的一位與他相貌相似,隻是臉是白的,與他站立的姿勢一模一樣。他叫童白熊,也在懸空寺出家,法名仇陀。


    西南、西北角兩位一個紅臉,一個黃臉,分別叫童赤熊、童黃熊,也是懸空寺的僧人,法名一個叫情陀、一個叫敵陀。


    四個人一聲不發的站著,仿佛在等待著一個最佳的時機。


    獨孤焱當然有注意到他們,不過仍是往嘴裏塞了一大口肉。


    紅玉當然沒有注意到他們,吃了兩口肉,便又躺在床上,望著頂上發黑的檁木,偶然間從裏麵爬過幾隻蜘蛛,顯得是那麽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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