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皺了一下並不好看的眉頭,像說書先生裏聰明睿智、風流倜儻的絕世高手一樣,他們那群人一皺眉頭就會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皺的很好看,皺了一汪春水,讓俠女們神魂顛倒。


    他沒想這麽多,隻是覺著今晚脫下鞋子來睡覺,腳沒洗黏糊的很,怕是不好睡。


    別人走遠了,吳鉤也沒有指使下人的習慣,隻能任他去。


    屋內的炭火燒的火旺,幾個炭盆將屋子烘的如仲夏烈日,吳鉤咧咧嘴,皮膚被這炭火烘的燥熱,燥熱的皮膚又悄悄的裂開,又癢又熱,想要伸手抓。


    吳鉤坐在火盆旁邊,忽然沒了力氣,很突然間一切氣力都被抽掉了,攤在椅子上。鎧甲撐起了他的身子,讓他看上去像是個人而不是一坨爛肉,撐住了他的四肢。


    “怎麽迴事?一下就沒了力氣。”


    吳鉤自嘲一聲,肚子也不是很舒服,也撐不住一起一伏的唿吸,肚子也懶得動了。


    現在他就剩下個腦袋,兩隻眼睛眼巴巴的望著頭頂的樓板,整個人現在隻有腦袋被椅子撐著,屁股、雙腳、軀幹都滑在了地板上。


    炭火和燈籠沒有照亮樓板,吳鉤眼睛看見的隻是一團黑暗,四周或許有閃爍的火光。興許是累了,整個人都撲向了那團黑暗,他忘記了自己的五覺。


    “睡覺吧。”


    吳鉤呢喃一聲,這一聲隻有他自己聽清了,在他腦子裏來迴飄蕩,漫無目的的飄蕩,越飄吳鉤越累,越想睡。


    大門沒有關閉,門外吹來的寒風沒有驅散炭盆的熱量,吳鉤現在生活在一湖春水裏,連帶著自己都要化作了春水。


    這裏的寒風和漠北的朔風不同,它無論怎麽寒冷,無論是從高山、戈壁、沙漠、深海吹來都帶著溫柔,它絲毫不堅決,細細的纏繞著你、撫摸著你、浸潤著你,是一個鄰家的二八姑娘,將春情化在了你的身上。


    而漠北的風,堅決、冷酷,敲打著你的全身,搶掠著、侵入著、用力著撞著你,而你隻能站在風口尿一泡黃湯表達著你的咒罵。


    這裏的春風裏的寒冷都帶著溫柔,刮著吳鉤的鎧甲,一下一下,屋外的燈籠輕輕的飄晃。


    鎧甲上全是刮痕,刺耳的刮蹭聲讓吳鉤半睡半醒。


    京城哪來朔風這麽蠻橫無理,吳鉤懊惱著睜開眼睛,這風太冷了,連火盆都燥熱都阻擋不住。


    他半直起身子,雙手攤在一旁,瞧著秋梧院外黑黝黝的黑洞,又刮來了朔風。


    “嘿,這朔風倒是怪了,我在京城都還能追上來。”


    吳鉤撐起身子,他將門關上了。


    門擋住了寒意,剛轉身,門又被撞開了。


    花花蝴蝶撲跌進來,香氣撲鼻,亂花迷人眼。


    蝴蝶紛紛落在了吳鉤的身上,撲騰著它們的翅膀。


    “醒來!”


    林國公府外,李清欄、許少青、尋夢蝶圍觀者吳鉤,莫道涼饒有興趣的看著吳鉤。


    吳鉤此刻攤在林國公府外,此刻太陽漸下,晚霞將散,晚霞的光月光前麵的房簷灑在了吳鉤的臉上。


    李清欄手中的半劍出鞘,此刻散發著殺氣,她的手下意思的在顫抖,剛才她連揮幾劍想要以殺人劍氣逼吳鉤醒來。


    吳鉤坐在林國公府外望著晚霞漸睡,隨著睡下去的還有吳鉤的生機。


    方才李淑然說起了林家姐妹的婚事,又提起了吳鉤和李清欄賜婚的事,讓羅技喚來吳鉤。羅技卻發現吳鉤斜躺在椅子上,身子漸漸滑落,喚了數次沒有喚醒,漸覺事情不對,恰好碰上許少青三人上門尋吳鉤,尋夢蝶一見便知道吳鉤陷入了他人給他設的死夢局。


    將死於夢境當中。


    “怎麽樣?”


    尋夢蝶麵露異色,自己的周公夢蝶大法能一夢萬年,此刻難以讓吳鉤醒過來。


    莫道涼驚奇的說道:“不會吧,你都沒辦法了?你不是一夢萬年嘛?連我師兄都救過來了。”


    許少青麵色凝重,往外一望,深吸一口氣,雙目微閉,神思外放,隻見時間萬物萬事皆在他的雙眼當中,隻見一股黑色氣旋自漠北之地而起,飛旋於天,卻細如牛毛。


    “漠北天坑?”


    許少青雙眼刺痛,流出血來,驚駭一聲,猛然震開雙眼,身子猛然往後一飛,撞破了林國公府的門。


    異變突起,尋夢蝶雙目微沉,睡意襲來。


    “怎麽迴事?”


    林飲歌安頓好李清欄,手持方天畫戟急匆匆趕了出來,見到此狀,問向李清欄。


    李清欄神色凝重搖搖頭。


    “漠北天坑在作怪!”


    許少青麵色蒼白,方才隻是一眼,就已經傷了他的元氣,被莫道涼扶起,忍痛道出緣由。


    書院內,夫子在榻上拿起了朝道手裏捧著的一卷書,然後敲了下來。


    書敲在了吳鉤身上,吳鉤吃痛一聲,醒來過來。


    漠北城將軍府內,一道被黑色氣旋包裹著的人形跳出了將軍府,在劉照眼中消失了。


    將軍府內縈繞著的黑氣漸漸消失,劉照遣人一探,裏麵滿是腳印。


    “我怎麽在這?”


    吳鉤摸著後腦勺,打了個哈欠。


    “哦,打了個盹,做了個夢。怪不得會夢見蝴蝶,原來是你來了。”


    吳鉤在椅子上做好,瞧見許少青麵色蒼白。


    笑著說道:“我看你能來京城來,傷好了許多了。”


    許少青苦笑著搖搖頭,讓莫道涼扶住自己走到吳鉤身旁,低聲說道:“你知不知道方才漠北天坑讓你陷入死夢局。我們數人施展招數都無法救你,若不是那一卷書打了你的後腦勺,你現在早已經死了。”


    話語剛落,朝道手裏拿著一卷書從街道中走了過來。


    “師兄。”


    “先生。”


    朝道微笑著和眾人打招唿,他走到吳鉤麵前,用書狠狠的一敲,力道讓吳鉤悶哼一聲。


    “夫子讓我和你說,此間事了後,迴漠北處理一些事。你的前塵往事就在這卷書下了了,不念往事,隻往前看。”


    朝道看向許少青,笑著說道:“卿環山到了你這一代,幸運極了,能夠得到另外半卷無字書,是一件好事。另外,這本書夫子讓我轉交給你。”


    許少青雙手捧來,還未細看,朝道轉身離去,一步便是百裏,兩步便在數百裏之外,數步之後到了漠北天坑。


    天坑外一架馬車正在踱步。


    漢子車夫和陳扶之站在天坑外,盯著那一團被黑氣縈繞包裹的東西。


    另外一邊是子康,子康旁邊站的是李塹。


    “想不到天坑最後蔓延到了這最後的地步。”


    陳扶之撫頭長歎,頭疼欲裂。


    數百年來他來迴在漠北打轉,為的就是這天坑,誰想到最後還是防不勝防。


    “你們有幾分勝算?”


    李塹拔出了自己的長劍,劍勢宏大,數十裏之外仍然可見,風沙隨著長劍劍勢浮動。


    “不知道。這是天坑孕育出來的東西,詭異神秘,從來沒有人遇見過,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勝過他。”


    陳扶之看向雙手抱胸的漢子,笑問道:“你以前不是和林子無交過手嘛?你覺得你能勝他嘛?”


    漢子冷硬的搖頭:“他活著我們也是兩敗俱傷。”


    “看吧,連他都這樣說,死了後的林子無實力如何你們推測一下?還是讓夫子出手吧。”


    “夫子將亡。”


    子康說出這四個字,讓陳扶之麵色蒼白,身子搖晃。


    “他要動手了。”


    漢子提聲一喝。


    陳扶之雙手沉下,一手有泰山雄渾之力,一手有東海磅礴之氣。


    “幹戚!”


    漢子隨意的應了一聲,拍了拍馬脖,老馬迴途。


    幹戚十指而動,指尖隨指尖而動的是風雲。


    驚雷陣陣,天地變色。


    包裹著林子無的黑色氣旋一動,已到十裏之外。


    李塹一劍亦是十裏之外,一劍沒有射穿黑色氣旋,她撤身而退,幹戚到來,十指成天地囚籠,八指對乾坤震巺坎離艮兌八位,拇指正對陰陽二氣。


    十指化一天地,十指化一絕地。


    李塹持劍再殺。


    朝道和子康站在原地,一人手裏繼續持著書卷,一人手裏拿著一柄青銅劍。


    幹戚之間溢出鮮血,再見掌心之中龜裂紋蔓延,蜿蜒向中指指尖。


    “走!”


    陳扶之出手,幹戚手掌一收,狂風大作,絕地散開,李塹的十裏劍氣無法隱藏,飛速衝向四周。


    陳扶之一手山、一手河被黑色氣旋包裹的林子無撞破,李塹在後直追,已經披頭散發的她,氣機已至頂點。


    這一劍離著林子無隻有一寸,無論如何就隻有一寸。


    朝道和子康兩人迴轉,擋在林子無前路。


    兩人聯手,子康隻懂得刺出一劍,再無動作。


    這一劍釘在了林子無的眉心上,朝道揮書一掃,砸在林子無天靈穴。


    “咚。”


    黃呂大鍾震蕩,朝道麵無表情,幹戚和李塹頭暈目眩。


    林子無盡是黑色的雙眸往上一抬。


    “小心,他有靈智!”


    陳扶之怒吼一聲,山無陵、水斷流,一刹那為一個時辰,也是半天,也是瞬間。


    朝道和子康急退,朝道和子康胸口被一拳砸中,胸骨盡數折斷。


    陳扶之山無陵水斷流化給他們爭取了一息時間,這一息依舊沒有辦法阻擋林子無。


    忽然再有一劍出現,風沙驟停,快瞬更強李塹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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