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煙花燦爛,吳鉤和李清欄飲完酒,等煙花落盡,李清欄的貼身婢女上前給李清欄撐起傘離開了花園,此時梅花開的最豔。


    第二天早上,吳鉤起了大早,他要去給李淑然拜年。


    李淑然勉勵他幾句,就下去歇息了,昨日出除夕守夜,李淑然和皇後說了一晚上的話,今天確實是乏了。


    羅技在國公府裏麵轉悠,一個一個的發過年的紅包。


    林飲歌和林冷月大早上就出去了,她們兩個要出去拜年,林國公府的關係複雜,林子無不在漠北城,他的兩個女兒還是需要撐起林家的門麵。


    雖然女子拜年看似禮不夠,但是也無可奈何,林國公府傳到這一脈隻有兩個女兒。


    聽說,皇上也為此事著急,這位舅舅催促了皇後幾次給林飲歌和林冷月尋個良家婿。


    可每次林飲歌和林冷月進宮一撒嬌,皇上也無可奈何,又將這次給推後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長安城內少有行人走動,大多是在家中過著年。


    而吳鉤則是出了門,想要出去走一走。


    過年的時候,長安城放開了宵禁,意味著一些酒肆花樓可以營業通宵,但是大年初一有多少人在外麵瞎逛?


    除了想要在人少的時候看看風景,吳鉤優哉遊哉的東看西看,路上碰上巡城官兵,吳鉤拿出自己漠北的將軍令牌,巡城官兵就隨吳鉤去了。


    不過他們頭倒是想要留吳鉤去喝幾杯酒,他早先從漠北調迴了長安做千牛衛,離開漠北有五六年了,也是林子無手下的兵。


    可吳鉤並不想,借這位將軍還要巡城的借口讓他先去巡城。


    吳鉤也使了緩兵之計,說下次再喝。


    那人留了住址給吳鉤,讓他一定要去找他。


    林國公府位於東市,吳鉤沿著路直走,走了半響走到了西市,西山店鋪大多關著門,少有店鋪開門。開門的店鋪但多是一些酒鋪和賣零嘴、小玩意的店鋪,裏麵進進出出多的也隻是小孩,他們拿著壓歲錢買些零嘴小把戲。


    吳鉤拐過西市的街尾,準備朝南走走。


    “公子,來瞧瞧吧。”


    一個衣衫單薄的青年在西市西麵擺了一個小攤,攤上擺放的全是一些書籍,從書頁看上去都已泛黃了,全是舊書。


    青年麵色草青,在寒風裏麵瑟瑟發抖,隻得蹲著身子讓自己靠著牆,盡量避開一些寒風。


    吳鉤停下腳步細細一看,這些書得有上百本吧。


    “你是專門賣書的?”


    吳鉤蹲下身子問道。


    青年道:“不是,我是秀才。”


    吳鉤有些奇怪了,秀才大多將自己的書籍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但他卻要將書籍擺到大街上售賣。


    吳鉤隨手拿起一本,翻開書頁,書頁上麵密密麻麻寫著注疏。


    青年見吳鉤似乎有興趣,微微向前挪了一下身子,充滿渴望的對吳鉤道:


    “公子,買兩本去吧。這裏的書都是古籍善本,祖輩傳下來的。”


    吳鉤合上書道:“這書上的注疏都是你寫的?”


    青年猶豫了一下說道:“公子,這書上的注疏都是我家先祖寫的,雖然有些多,但是絕不影響讀閱,且您放心,我家先祖都是大學士,有得還是書院的教習,其注疏定然不是亂寫一通。”


    “如此說來,你書香門第不該做出賣書這種事。你父親呢?”


    “不相瞞,我父親原本也是大學士,可是後來家道中落,父親身亡。現在我家境困難,無可奈何之下,隻能把家中藏書賣出部分,補貼家用。”


    吳鉤冷哼一聲說道:“你自當為秀才,也能做些賬房先生之事,去往長安四周村莊教私塾,每月也能得五兩銀子,何須要你做出賣書這種事?你怕不是在騙我。”


    說完,吳鉤起身欲離開。


    青年猛地撲來了上來,拉著吳鉤的手喊道:“公子,公子,請留步。我真的是缺錢有急用,才想到把自家藏書給賣了啊。若不是我被逼的走投無路,也不至於會做出有辱家門的事。”


    吳鉤猛力甩開青年的手,青年被摔倒在地,刺啦一聲,他原本就單薄的衣服撕開了一個口子,可他不管不顧跑到吳鉤麵前,當著吳鉤的麵就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這一個頭磕得很響,吳鉤都聽得有些心軟了。


    “公子,公子。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今天我在您麵前跪下了,你就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書吧。”


    一個好好的關中漢子,跪在了吳鉤麵前。


    吳鉤楞了一下說道:“你先起來,你先起來我再考慮。”


    “好好好。”


    青年站起來將雙手揣進袖筒裏,吳鉤看到青年的手滿是凍瘡。


    吳鉤退迴到了書攤上,其實這些書他在秋桐院的書目都看到過,這些書自然是好書。


    “你平日都做些什麽活路?”


    “我平日就在前麵的書局當抄書手,每日還在城外的藍田村當先生。”


    “那看來你的月響不少啊。”


    “不少是不少,家中母親老邁需要用藥調養,每個月的銀子剩不了多少,父親死前還欠著一筆外債,月響隻能勉強持平。”


    吳鉤點頭。


    正當吳鉤欲說話時,聽得一聲女聲傳來。


    “君周,你怎麽在這呢?”吳鉤循聲望去,一個穿著舊襖的女子小跑了過來,女子麵色被凍的通紅,個子不高,矮自己一個頭。


    青年看見女子走了過來,起了聲,拍了拍身上,笑著說道:“你怎麽來了,外麵冷,你還是迴家吧。”


    女子跑過來,見吳鉤身穿較為奢華,施禮道:“公子。”


    吳鉤還禮道:“夫人。”


    聽吳鉤叫自己夫人,女子微微低下了頭,顯得十分害羞。


    “你先迴去,我和這位公子說完話馬上就迴家。”


    女子道:“嗯,那你早些迴家。”


    等女子走遠了,青年對著吳鉤就要鞠一躬。


    吳鉤閃了閃,攔住青年道:“你為何對我鞠躬?”


    青年道:“多謝您稱我娘子為夫人。自我成婚以來,從未有人稱她為夫人。”


    青年繼續鞠躬,吳鉤大方接受了。


    “看來你很愛她?”


    “是啊,她雖然比不上豪門閨秀,可人心卻美甚世人。她的名字叫做蓮,蓮出淤泥而不染。”


    青年看著女子走遠的身影,繼續說道:“公子,您看看,有哪幾本是您想要的。”


    這些書,吳鉤並不想要。


    吳鉤從懷中拿出一百兩的錢票,李淑然給他包的紅包可不少,千兩的銀票,可把吳鉤嚇了一跳。


    “給,你早些收了攤,早早迴去吧。給你娘親多買些藥,給你夫人多填補些衣裳。”


    青年高興的接過錢票,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裏麵,笑著對吳鉤說道:“公子,我把書全部給您包起來。”


    說著話,青年就開始按照卷書把書疊好。


    “不了。我不要你的書,君子不奪人所好。”


    吳鉤繼續往前走,現在時辰還早。


    “公子。”


    青年又跑了上來,攔住了吳鉤。


    他說道:“公子,君子不受嗟來之食。你這一百錢票我不能收。”


    吳鉤笑了一聲說道:“果然是秀才。”


    秀才如何?


    吳鉤在軍中聽過太多秀才的好話和壞話,但都說秀才是酸秀才。一般人白得了這一百錢票早就高興的收攤迴家了,哪會像這位跑上來說不能收。


    不過吳鉤這錢是真心送給青年。


    他說道:“我叫吳鉤,以後你可來還我。我暫住林國公府。”


    青年麵露驚訝道:“吳鉤?可是那位飛簷關主帥吳鉤將軍?”


    “正是。”


    “今天的錢你不要再推辭,你以後是要還我的,也要收利息。等你有錢來找我的時候,幫我做一件事就行。”


    青年很猶豫,白送他肯定不要,可是借錢算利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良久之後,青年同意了,他躬身道:“我叫杜君周,家住碧秀坊。吳鉤將軍恩情,我定當湧泉相報。”


    “去吧,去吧。”


    吳鉤覺得漠北軍卒說得對,酸秀才就是酸秀才,一件事情耽誤這麽多時間。


    杜君周將書疊好,用布包好,背在身上,就往前跑。


    吳鉤看見杜君周先去前麵肉鋪買了肉,又買了一些小吃食,最後從衣鋪裏捧著紅色的衣裳出來了。


    杜君周對著吳鉤遠遠的再行了一禮,徑直跑迴家了。


    吳鉤笑了笑,他忽然覺得有些牽掛是好事。


    杜君周跑來的方向,走來一隊巡城官兵。


    這隊巡城官兵就是早上吳鉤碰見的千牛衛懷化郎將呂印安。


    “嘿,兄弟,又在這碰上了。巧了巧了,走走走,我剛巡完城,這次咱漠北的兄弟倆喝一杯。”


    這次吳鉤真的是沒有辦法再推脫了。


    隻能讓這位呂印安帶自己走進自己身後鋪子內的羊肉館。


    “兄弟,這羊肉館在長安可有名了。今天不是碰見你,咱可不來這吃,可貴了。”


    “呂大哥,那還是算啦吧,我們換一家。”


    “說什麽呢?咱漠北的兄弟還客氣個啥,今天咱們哥倆是老鄉見老鄉了,雖然說是貴,但是咱還是出的起的啊。我從漠北調迴京城之後,就很少碰見咱漠北的兄弟了。”


    呂印安帶著十三位弟兄坐了兩大桌,羊肉館老板跑出來說道:“各位軍爺,要怎麽吃羊肉啊?”


    “一隻烤全羊,一支煮羊。”


    呂印安可是對羊肉館的菜了如指掌,在漠北最好吃的是什麽,就是羊肉,來到長安那也得吃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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