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這是我在0.01秒後,聽到的最讓人接受不了的兩個字。

    “什麽?命案?”葉茜的反應總比別人慢半拍。

    “對!”明哥把雙手從死者的後腦位置慢慢地抽出,原本乳白色的手套,此時沾滿了濃稠的血塊。

    “死者的後腦是不是被鈍器擊打過?”我趕忙問出了口。

    “羊角錘。”明哥直接說出了作案工具。

    受害人自己不太可能擊打自己的後腦,要想形成這種鈍器傷,案發現場必定有第二個人出現,所以這起案件是他殺無疑。

    “小龍,剛才我們看到的碎裂的地板……”胖磊轉身指著地麵上的裂紋對我說道。

    “沒錯!那應該是嫌疑人使用的羊角錘掉落在地上形成的痕跡。碎裂痕跡左側十厘米處便是男性的鞋印,所以我懷疑他就是嫌疑人。”

    “小龍、國賢。”明哥衝我們兩個喊道。

    “在。”

    “死者後腦的鈍器傷不足以致命,我懷疑嫌疑人是用錘子擊昏死者,接著把她抱到床上,再用銳器割開她的手腕,使其在昏迷中失血過多死亡,所以這張木床要仔細地勘查,這個工作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沒問題!”我和老賢異口同聲。

    在死者身上的蓋被被完全掀開的一瞬間,我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

    “卵圓痕跡!”我手指著白色床單,脫口而出。

    “什麽?卵用痕跡?”葉茜把頭湊了過來。

    “還然並卵呢,是卵圓痕跡,不是卵用痕跡。”我在一旁糾正道。

    “對了葉茜,死者的女兒有沒有上過這張床?”我又慌忙問了一句。

    “根據刑警隊的調查走訪,應該沒有。”

    “好。”我點了點頭。

    “卵圓痕跡到底能說明什麽啊?你倒是說啊!”葉茜催促道。

    我沒有急著解答,而是把一根軟尺放在了那幾圈黑乎乎的痕跡旁,當幾個數據被我測量準確之後,我張口迴答:“卵圓痕跡是穿襪足跡的一種俗語稱唿,人穿著襪子在地板上行走,會在地板上形成比較明顯的穿襪足跡,這種足跡和鞋印不一樣,它往往會有一個半圓形的缺口,而這個缺口會隨著年齡的變化而變化。”

    “發生變化的主要原因是:足部肌肉、韌帶機能逐年減弱,彈性下降,當各軟組織漸漸板結時,足弓也就隨之下降。

    這就導致了足壓痕跡逐漸由跟骨節向周圍擴散,達到一定程度後,便加快向足弓處延伸,直至與蹠部外側壓痕相連。”

    “這些變化會使得穿襪足跡壓痕由小圓向大圓、橢圓、卵圓、長卵圓逐年過渡。而這些痕跡,可以幫助我們判斷嫌疑人的年齡段。”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發現?”

    我心裏有什麽小九九,明哥每次都能一眼看穿,於是我接著說道:“從白色床單上的幾塊重疊的印記來看,嫌疑人曾穿著襪子踩在床單上。”

    “嗯,這點很明顯。”

    “但是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兩個殘缺的穿襪足跡上,有明顯的斷線痕跡?”為了方便觀察,我把兩個軟標尺移動到了兩個痕跡旁。

    “斷線痕跡?”隨著大量的新鮮詞匯湧入,葉茜的大腦也即將進入死機狀態。

    “斷線痕跡,簡單來說,就是嫌疑人所穿的襪子上有一條很規整的縫補痕跡,這是其一。”

    “其二,這雙襪子的掌心和後跟區重疊褶皺的痕跡相當明顯,這是目前市麵上流通的襪子不會出現的特征。通過以上兩點來看,嫌疑人腳上穿的不是一般的襪子。”

    “不是一般的襪子?那是什麽襪子?”

    “足袋!”

    “足袋?”

    “對,就是襪子的老祖先,我們在古裝電視劇中經常可以看見。說得簡單一點,這種襪子就是用布縫製的裝腳的小口袋,由於不貼合、不跟腳,長時間穿會形成大量的褶皺。”

    “嫌疑人的穿襪足跡上有大量的黑色附著物,說明這雙襪子他穿了不短的時間。嫌疑人在行走的過程中,會使得足袋的縫合部位慢慢移位,因此在穿襪足跡上留下斷線和褶皺兩種痕跡。有了這兩種明顯的痕跡特征,我可以肯定我的推斷。”

    “足袋在市麵上有沒有售賣?一般哪些人會買?”明哥張口問道。

    “足袋一般都是手工製作,批量生產的很少,除非有特殊用途,否則一般人很少會購買。”

    “難道嫌疑人是電視劇演員?”葉茜推斷道。

    “從嫌疑人的鞋印分析,他穿的鞋很像手工鞋,再加上手工縫製的足袋,這種搭配電視劇裏倒是可以見到,所以我也不敢確定。”我老實迴答。

    “不能這麽盲目地猜測,目前來看,這隻能作為一個比較關鍵的點,足袋這個東西流通渠道少,在後續的案件調查中會有很強的排他性。”

    “明白,冷主任!”葉茜肅然起敬。

    “小龍,你那裏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沒了!”

    “行,剩下的就交給國賢,我們其他人都去殯儀館,解剖結束以後我們抓緊時間碰個頭。”

    五

    屍體解剖在這起案件中就是一個必經的程序,它並沒有給案件帶來太多線索。當我們一行人著急忙慌地趕迴科室時,老賢已經早早地在院子內等候。院牆上的大燈把整個院子照得如同白晝,老賢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張長條桌,桌麵上雜亂地堆放著一大堆零散的物品。

    “老賢,你這是幹啥呢?”胖磊撫了撫大肚子,晃晃悠悠地走了過去。

    老賢二話沒說,從桌子上抽出一張白紙,一巴掌拍在上麵,紙上竟然出現了一個血手印。

    這一幕讓我們所有人都傻了眼。

    “我x!”胖磊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老賢手指突然一晃,他的食指竟然燃起了火焰。

    “我x,什麽鬼?”我爆了一句粗口。

    老賢一臉輕鬆,左手握拳,把手指的火焰按滅,又快速地從桌麵上抽出一小遝黃紙,用火機點燃,接著他一把將燃燒的黃紙拋向天空,帶著火光的黃紙慢慢地下落,就在黃紙即將落地之時,火焰恰到好處地熄滅,緊接著五個鏤空大字出現在我們的麵前:屍案調查科。

    “哇,國賢老師好棒。”葉茜拍手稱讚。

    “國賢,你這些東西是從哪裏來的?”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從明哥的反應來看,老賢絕不是在搞什麽“文藝會演”。

    “這些都是從死者家中提取的。”老賢從口袋中掏出紙巾擦了擦手說道。

    “葉茜,你讓徐大隊把死者的女兒找來,她有事瞞著我們。”明哥說完便徑直朝辦公室走去。

    “哦……哦……哦。”葉茜很顯然還沒弄明白明哥的意思,胡亂點了點頭。

    “老賢,你剛才在搞什麽玩意?”在我們科室,好奇心最重的要屬葉茜,而排在第二的當屬胖磊無疑。

    “這都是一些江湖騙術。”老賢把我們領到桌子跟前,從桌麵上拿了一張白紙,重複了他剛才的動作,接著他指著剛拍出來的血手印說道,“這招在江湖騙術中叫‘白紙血印’。”

    “原本是一張雪白的紙,‘江湖大師’用力一拍,紙上便

    會出現一個血手印,這個時候‘江湖大師’往往就會告訴你,你家裏的妖魔鬼怪已經被他降服了。隻要你給了錢,‘江湖大師’把出現血手印的紙往水盆裏麵一放,血手印便會慢慢消失,這時‘江湖大師’就會說,鬼怪被驅走了。”

    “這是什麽原理?”葉茜問道。

    “這主要是化學試劑酚酞在起作用,酚酞遇堿會變成紅色,遇酸就自然會褪色,其實‘江湖大師’就是利用了這個簡單的化學反應。先把酚酞噴到一張白紙上晾幹,使它看起來就是一張好端端的白紙,然後‘作法’的時候,手上再蘸點堿水,往上一拍就會出現紅手印,接著在水裏兌點稀鹽酸或者白醋,血手印自然就沒了。”

    “這麽神奇?”

    聽著葉茜的驚唿,作為理科男的我,額頭瞬間浮出三道黑線。

    “賢哥,你剛才第二招手指自燃,是不是白磷的緣故?”我已經完全明白了裏麵的道道,開始搶答。

    “對。”

    “白磷?”葉茜閃著星星眼看著我。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科普道:“正常情況下手指怎麽能夠著火呢?實際上很簡單……”說到這兒,我瞥了一眼桌麵上的三種粉末問道:“賢哥,這三種粉末是不是樟腦、白磷和硫黃?”

    “對。”

    “那這就好解釋了。樟腦易揮發,硫和磷容易燃燒,隻要手指稍微揉搓,熱度一合適,很快就會燃燒。賢哥剛才為什麽燒不著自己呢?因為他事先在手上塗了一層麵粉。賢哥,我說得對不對?”

    “完全正確。”老賢衝我豎起大拇指。

    我微笑著繼續說道:“那最後一招就更簡單了。黃紙燃燒之後能出現字,實際上這些字是用一種化學藥品寫出來的,最常使用的是硝酸鉀。硝酸鉀是製造火藥的一種成分,在化學研究中,它是一種強氧化劑,也是一種助燃劑,較容易溶於水。賢哥就是用硝酸鉀溶液在紙上寫出字,接著把它晾幹,晾幹後,硝酸鉀顆粒就附著在紙上了,這樣的紙一旦遇火,附著硝酸鉀的那一部分就特別容易燃燒,這樣字就會顯現出來。”

    啪啪啪!老賢用掌聲代替了一切。

    “你懂得不少啊!”葉茜雙手掐腰,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我。她這個文科生今天晚上被我虐了千百遍,心裏怎麽可能舒服?

    “不光是這些,我還聽說過很多騙術,比如‘油炸厲鬼’。一鍋熱氣騰騰的油,燒得滾開。‘大師’可以將手伸進翻滾的

    油鍋內取物。原理其實就是在油鍋中加入了碳酸鈣、硼砂之類的化學物質,這類物質發生化學反應時會產生氣體,氣泡鼓到油麵上,看上去像油開了,其實這個時候的油溫很低。”

    “還有什麽‘火燒棉線’。用一根普通的棉線懸吊一枚銅錢,‘大師’將棉線點燃,可奇怪的是,棉線明明已經燒著了,卻怎麽也不斷。這時‘大師’通常會聲稱,這是因為鬼怪的法術太高明,所以才讓棉線怎麽燒也不斷。要想破解,必須要掏錢。其實‘大師’使用的棉線用鹽鹵水泡過,鹽鹵水裏麵含有氯化鉀、氯化鎂等物質,用這樣的線係住那枚銅錢,看起來是點著了,其實燒著的僅僅是線的表麵部分,線的內部由於受到氯化鉀和氯化鎂的保護,並沒有接觸空氣,所以並沒有燃燒。”

    “還有什麽‘清水爆炸’,實際上就是往水中扔了一塊金屬鈉,等等。這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化學原理而已。”

    說到最後一句,我在“基本”兩個字上狠狠地加重,葉茜邊聽邊翻著白眼瞅著我。老賢和胖磊笑而不語,在一旁看著我們兩個耍寶。

    不過言歸正傳,從我們收集的這些物證來看,死者侯琴沒有我們想的這麽簡單,她極有可能就是我口中所說的“大師”。作為死者的女兒,胡媛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母親在外麵幹些什麽,她卻對此事隻字未提。所以明哥在看了老賢的“表演”之後,當即就下令把死者的女兒喊過來問問清楚。隻有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搞透徹以後,下麵的案件研究才好進一步開展。

    六

    按照市局的要求,我們科室也要負責案件的問話工作,所以在年初,由市局出資在我們科室的院子裏又加蓋了一間詢問室。現在,老賢和胖磊在實驗室內忙活,明哥帶著我和葉茜在詢問室等著死者的女兒胡媛的到來。

    沒過多久,警笛聲由遠及近,葉茜第一個衝了出去。很快,死者的女兒便被領進了詢問室。

    胡媛四十出頭,體態豐腴,紮著過肩的馬尾辮,穿著中規中矩沒有多少花哨裝飾的衣服,從麵相上來看,不像是尖酸狡猾之人。此時的她正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對於你母親的死,你是怎麽想的?”明哥一張口問了這樣一句話。

    這看似普通的一問,其實裏麵包含了兩層含義。我們從死者家中搜查出了多種用於江湖行騙的道具,胡媛卻向我們隱瞞了這件事,這一點表明,她可能知道一些我們沒掌握的東西(比如,死者有沒有和誰結怨,或者一些其他的矛盾點)

    ;另外就是要看胡媛的反應,如果對於自己母親的死,她的反應並不是很強烈,那就更能說明她知道裏麵的隱情。

    胡媛不敢直視明哥的眼睛,而是低頭吞吞吐吐地迴答:“沒、沒、沒怎麽想。”

    “果然有事。”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你母親平時做什麽,你是否了解?”明哥不想她揣著明白裝糊塗,直截了當地問道。

    “不、不、不是很了解。”胡媛緊張得十指緊扣。

    “我們現在已經判定,你的母親是被人故意殺害的,你如果不趕緊把事情說清楚,那你就是嫌疑人的幫兇。”

    “幫兇?”胡媛忽然抬起頭,有些驚愕,她可能沒有想到明哥會用這麽一個詞去形容她。

    “當然你也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我們現在還搞不清楚嫌疑人的作案動機和目標,如果你一再拖延時間,我擔心你和你的家人都會有危險。”明哥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嫌疑人已經殺死一個人,他會不會接連報複死者的家人,這誰都不敢打包票。

    聽了明哥的話,胡媛的雙手使勁揉搓,她好像在做激烈的心理鬥爭。

    我實在鬧不明白她在隱瞞什麽。通過現場綜合分析,她已經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如果硬要把她和嫌疑人扯上關係的話,那她最多就是扮演一個殺人之後進屋的角色。

    我們以前也曾接觸過“幫兇”,他們進入現場要麽破壞物證,要麽清理痕跡。可根據我們的調查,胡媛進入現場幾乎什麽都沒做,就這一點來看,說她是幫兇很牽強。

    就在我前後推敲這裏麵的緣由時,胡媛手上的一個特征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手指脫皮?”

    “嗯,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會這樣。”胡媛老實迴答道。

    我二話沒說,一步跨上前去,拿起了她的右手。

    “食指和中指皮膚完全脫落。明哥,等一下,我去看看磊哥拍的照片。”

    “行。”

    幾分鍾後,我抱著胖磊的單反相機重新折迴,在仔細地比對以後,我很確定地說道:“胡媛,你在案發之後進入屋內做了什麽事?”我的聲音異常大,如果胡媛解釋不清楚我發現的這一個細節,那她很有可能真的是嫌疑人的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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