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這輩子她婚後頭一迴進宮,站在已經大變樣,讓她再找不出半點先皇後在時的熟悉感的鳳藻宮裏,她的心裏有點兒複雜,才真真正正地意識到:屬於天熙朝的一切正在慢慢遠去。


    「祖母,娘!」直到看見不遠處正衝自己笑著的王氏婆媳,她眼睛頓時一亮,提著裙裾便迎了上去。


    王氏疼愛地拉著她的手:「怎的瞧著瘦了許多?可是吃得不好?」


    唐筠瑤啞然失笑,每迴祖母看到她都說她瘦了,還總擔心她在將軍府吃得不好。


    她正想要哄她幾句,一旁的阮氏便打斷了她的話:「快迴去站好,皇後娘娘快進殿了。」


    唐筠瑤應了聲,忙迴到屬於她的位置站好。


    不過一會兒,一身皇後儀服的梁毓嫣便扶著女官的手緩步而來,在正中央上首的寶座上坐下,揚著端莊得體的笑容,坦然地受了滿殿命婦的大禮。


    她緩緩啟唇免了禮,看著那些年齡大小不等,或是白發,或是紅顏的命婦抬頭垂眸,視線一下子便落在了右側前排那張年輕的容顏上。


    她臉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想到趙元佑進宮也不忘帶上的那兩幅畫,雙唇抿了抿,眸中有些複雜,隻很快便垂眸掩飾了過去。


    唐筠瑤心思素來敏感,自然察覺梁皇後望向自己時臉上一瞬間的不豫,秀眉微蹙,心中甚是納悶。


    她抬眸望過去的時候,卻隻看到梁皇後揚著得體的淺笑,正與一名滿頭銀發的老夫人說著話。


    景昌帝趙元佑除冊立梁毓嫣為皇後外,還封了一直侍候的兩名妾侍許汀琬和畫鵑為美人,諾大的後宮如今便隻得這三人。


    眾命婦參拜完後便陸續退出殿外,隻得皇後之母梁夫人被留了下來。


    梁夫人的臉色並不怎麽好看,尤其是看到阮氏那張仿佛數十年如一日般年輕的臉,心裏愈發不是滋味了。


    這婦人怎的這般好命,明明夫君位高權重,可家裏居然連個正經的妾室都沒有,這日子過得如此省心,怪道瞧著那般年輕。


    自己嫁的那位,什麽都不如唐大人,唯獨家中的妾室比唐大人多。


    不,她也有一點比這阮氏強,就是她有一位身為一國之母的女兒,這是那阮氏怎麽也趕不上的了。


    「這個月小日子還是來了?」她定定神,和女兒說了幾句話便問起了最關心的事。


    梁毓嫣無奈:「娘,雖說天子隻需守孝三個月,可是若當真在一年的國孝期內有喜,對陛下、對本宮,甚至對本宮的孩兒都並非好事。」


    「別盡聽你舅母說那些有的沒的,不趁著如今陛下身邊還沒有什麽人時,趕緊懷上小皇子,一待國孝期過去,陛下充實後宮,到時候新人進來,陛下的心思必定會被勾了去,你想再懷怕是難了。」梁夫人皺眉道。


    梁毓嫣想說這並不是舅母靖國公夫人對她說的,可聽著梁夫人後麵那關於新人的話,心裏便有些不自在。


    她如何不知這一層,可是懷不上她又能有什麽法子?這幾年陛下身邊的女子,隻有那畫鵑曾經懷過,不過卻沒有保住。


    想來也是因為此,那畫鵑在陛下心中便也有幾分地位,這幾年恩寵不斷,愈發讓得那畫鵑囂張起來,連她這個曾經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後也不放在眼裏。


    此番若不是她從中阻止,陛下還想冊封那畫鵑為婕妤。


    還有那許汀琬,明明長得比畫鵑好,也有幾分本事,可偏偏就是不能把那畫鵑打壓下去,倒是白費了她一番功夫。


    唐筠瑤雖然察覺梁皇後對自己似乎有些不喜,不過並不放在心上。


    自五公主出嫁後,宮中再沒有她熟悉的、樂意親近之人,她自然不會似以前那般常往宮裏去,如此自然便會減少許多麻煩事。


    而梁毓嫣雖貴為皇後,可也不是能憑個人喜惡行事的,隻要她該有的禮節都做足了,自然讓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至於梁毓嫣因何會轉了態度,唐筠瑤也沒有那份閑心去探究。上輩子她借梁毓嫣之手迴宮,梁毓嫣想借她之手對付麗妃胡燕儀,兩人之間有過短暫的合作,不過這本就不牢靠的合作,隨著她的日漸得寵,隱隱成為後宮第一人時便徹底打破了。


    梁毓嫣從來就不是什麽聰明人,她敏感、多疑,骨子裏卻又有幾分懦弱與執拗,這便使得她哪怕心裏憋著一堆的懷疑與不安,也絕對不會在人前顯露出來。


    偏她的夫君趙元佑雖然性情溫和,但其實並不是十分細心之人,加之貴為一國之君,國事繁忙,自然也不會有那個閑功夫去關注嬪妃的心事。


    其實似趙元佑此等念舊情之人是容易相處的,隻要不觸犯他的底線,對皇後應有的敬重他還是可以保證的。


    梁毓嫣已經貴為皇後,隻需穩坐中宮,盡著皇後的職責本分,不去多理會嬪妃之爭,這輩子她便能安安穩穩地一直坐在皇後之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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