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


    「勉哥兒?」


    「對,就是這兩個兔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沒讓我安生幾日!」


    阮氏失笑,也不插話,任由他東一句西一句地抱怨著,一直到那抱怨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漸漸便歇了,隨而代之的是一陣均勻的唿吸聲。


    她低頭一望,便那人枕著她的雙腿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微微一笑,輕輕扯過一旁的薄被,小心翼翼地覆在他的身上,而後伸指輕輕撫著他眉頭間的皺褶,一直到那皺褶被撫平了,她才滿意地止住了動作。


    一切確如唐淮周所料的那般,唐淮勉迴去之後,便結結實實地挨了唐樟年好一頓揍,向來看到兒子挨揍便心疼得不行的林氏,這迴不但沒有半點心疼的模樣,反正又朝著趴在床上痛得呲牙咧嘴的他好一通罵,直罵得他鬱悶不已,卻是半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老老實實地受了下來。


    林氏見他一聲不哼,又看了看他屁股上的傷,到底還是心疼兒子,沒好氣地用力戳了戳他的額頭。


    「娘跟你說過多少迴了,做人要腳踏實地,別盡想些有的沒的。那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兒,哪裏是咱們這種人家能肖想的!」


    「人家姑娘年紀小不懂事,一時想不透被蒙了眼睛,你年長人家許多,可不能當真不知輕重。」


    唐淮勉暗地嘀咕:我哪裏就年長人家許多了?


    林氏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小半個時辰,直到有下人來迴事,這才離開了。


    房門被掩上那一刻,唐淮勉長長地籲了口氣。


    娘親念叨人的功力愈發見長了。


    被唐淮勉與五公主的事一打岔,唐筠瑤便忘了要問那唐鬆年關於那暢聽樓之事,待她好不容易想起來的時候,便又聽聞天熙帝傳召了唐淮勉。


    皇帝召見便是親事有希望的一個信號,唐淮勉心中萬分高興,可是一想到屁股上的傷又暗暗叫苦。


    這會兒他走路都不利索,以這副模樣進宮,讓人瞧見了也忒丟臉了些。


    唐樟年也有些後悔,要是知道皇帝會召見兒子,他當日就隨便在他身上抽一頓好了,怎麽也不會打在他的屁股上。


    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吃,他還是隻能有幾分歉疚地看著兒子一拐一拐地出了門。


    「老爺,你說皇帝真的會把公主殿下許配給勉哥兒麽?」林氏不敢相信地問。


    「誰知道呢!皇帝老爺的心思,便是鬆年也不敢說完全猜得中。罷了罷了,是福是禍便聽天由命吧!誰讓這小子眼光如此高,誰都瞧不上,偏就瞧上了皇帝的掌上明珠呢!」唐樟年長歎一聲,認命地道。


    林氏卻是憂心仲仲。萬一親事不成,皇帝會不會降罪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萬一親事成了,自己有了個公主兒媳婦,這豈不就是娶了個輕不得重不得的活祖宗迴來麽?


    她長籲短歎,坐立不安地等候著宮裏的消息。


    安置在東狄國土上的營帳裏,賀紹廷皺著眉笨拙地縫補著手上洗得發白的中衣,那中衣上有一道像利器劃破的長口子。


    片刻,他泄氣地止了動作,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明明以前見姑母縫補衣裳是那麽容易,怎到了自己就不行了呢?這小小的一根針,竟是比那大刀長劍還難掌控。


    「將軍,這衣裳破得太厲害了,還留著它做什麽,不如扔了了事。」範廣端著藥碗走進帳裏,見狀隨口道。


    賀紹廷沒有理他,隻是接過他手中的藥碗仰頭喝得幹幹淨淨。


    「天色不早了,將軍還是早些安歇吧!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曹勝也走了進來,見他又拿出那件當日受傷時所穿的中衣研究,忍不住勸道。


    賀紹廷望望帳外天色,點了點頭,將那破損的中衣疊好,收迴箱子裏。


    「一件爛衣服,寶貝得跟什麽似的。」走出主帳後,範廣嘀咕。


    曹勝瞥他一眼,見他忽地一拍腦門,而後又道:「我知道了,必是那小妖女送的!」


    很好,這迴終於聰明了幾分。曹勝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妖女果然便是小妖女,妖法無邊,隔著千山萬水還能影響得了將軍,待他日得勝迴朝,將軍可還抵擋得住她的妖法?」範廣難掩憂慮。


    曹勝給了他一記白眼,加快腳步走掉了。


    賀紹廷明日對陣的是東狄的一員老將,也是東狄國曾經的護國大將軍,東狄國接連損兵折將,大齊軍隊漸漸帶近王都,朝中已無可用大將,故而不得不請出這員老將。


    雖然對方早已歸隱多年,可賀紹廷卻不敢小瞧了他,也做好了這是一場硬仗的充足準備。


    隻不過讓他意外的是,翌日他騎著戰馬出現在陣前時,那位據說身上有著一半中原人血統,以‘魯’為姓的老將在看到他時明顯愣了愣,而後策馬上前,高聲問:「這位將軍可是姓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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