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不過短短的盞茶時間,說了一通話,邀請眾人入府的提議便沒有人再反對。


    這時呂布才真真正正打量起眼前的黑矮胖子來。


    想起後世白門樓上的慘劇,呂布自然是心中有些不快,哪怕和曹操初次見麵相談甚歡,可是也常常在夢裏夢到白門樓的點點滴滴。


    但是身為一個後來人,對曹操的看法雖然大半來自於流傳千年有失真實的正史野傳,也不免有些納悶,曹操真是非欲致白門樓上的呂布於死地麽?


    曹孟德為什麽比袁紹強,不光是因為他打贏了官渡之戰,不光是因為曹孟德開創了曹魏基業,根本原因是他會用人,敢用人,並且眼光獨到,手段高明,哪怕他本身善猜忌,他也會用人不疑。不管處於多麽不利的處境,隻要他還能把人才放在最合適的位置上,他就不會敗亡。


    人才是不能用道德枷鎖來束縛的。


    郭嘉放浪形骸,戲誌才囚徒出身,許攸華而不實,曹洪貪財吝嗇,程昱冷酷暴戾,張郃、高覽為降將,典韋一匹夫,臧霸為賊眾三易其主,哪怕是張遼也曾為呂布手下。


    曹操不會因為道德品質高尚與低劣而作為標準用人。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這是老生常談,對曹操而言,沒有人才是不能用的,能不能駕馭,就看手段如何。


    呂布殺丁原和董卓便是罪麽?


    以曹操當時所占的高度,不會看不清這些淺顯的東西。


    呂布殺丁原時,他是身為並州軍中的支柱卻在位主簿之職,呂布殺丁原不過也是不得誌罷了。


    呂布殺董卓時,董卓該死,呂布殺他,得到的是一個英雄之名。


    雖然在董卓手下有個認賊作父的惡名,但這完全不是該遭受唾棄的理由。畢竟曹操說起來也背著個閹倭之後的身份。


    在白門樓下的呂布,窮途末路,他已經失去了一切,甚至連命都握在曹操手中,他的心裏,難道會想著我先投曹,待日後再反曹?他哪裏會有底氣篤信曹操會放他一命?連這個保證都沒得到之前,他不會設想那麽遠,而曹操留呂布一命不代表會給呂布機會發難,呂布是什麽人,該怎麽用,曹操冷靜下來思考思考,便一定會有一個妥善的方法。”


    其實呂布當時的處境很複雜,他並沒有雄心壯誌或一匡天下或逐鹿中原的想法,他出道時最先跟著丁原,然後投靠董卓,接著又被王允當槍使,逃往關東後,呂布先後在袁術,張楊,袁紹那裏都寄居過,後來自立多半是陳宮張邈等人的鼓舞慫恿,腦子一熱便自己打天下。


    從臣到主,再從主迴歸臣,呂布未必不能接受,他跟曹操交手兩次,第一次在兗州,呂布由勝而大敗。


    第二次在徐州,呂布成了階下囚,他有什麽底氣背叛曹操?


    呂布縱然可以背叛丁原,背叛董卓,可丁原收呂布,卻不知利用。


    董卓收呂布,是純粹的利誘。


    而曹操對呂布,則是從武力上直接壓迫呂布投降,這裏麵的區別是天地之別,呂布的內心到現在已經猜不完全當時的想法,但設身處地想一想,呂布給曹操賣命,未嚐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丁原董卓駕馭不了的人,曹操不一定也會束手無策。


    在這樣的背景下,現在的呂布堅信如曹操者,絕對會饒過呂布一命,至於怎麽用呂布,那就另當別論,原來的呂布這種將領,想來也就是用來衝鋒陷陣,絕不會讓他獨當一麵。


    明顯是劉備要致呂布於死地。


    其實有了曹操可以收降呂布這個猜測後,劉備顯然就居心叵測了。


    如此,對曹操的恨意還未擴散便悄悄地消融了。


    思緒一轉,便想了很多。


    賈詡和呂布出來的時候,都是孤身一人。


    去度遼將軍府上的時候,呂布這個並州實際上的主事人暫時充當了向導。


    剛一出酒樓,孱弱的戲誌才便緊了緊身上的外袍,四月的天氣雖然已經稍有些熱意,但戲誌才的身子似乎聯合巡的春風都有些經受不住。


    “戲先生寒症在身?”呂布雖然領路在前,可是戲誌才的動作,卻都被收入眼中。


    “老毛病了……咳……”戲誌才艱難地喘了口氣。


    “氣陰耗傷……怕是有些年頭了吧?”慢性肺結核!呂布十分肯定的在內心下了個結論。這個症狀,也隻有這種病能讓成為一方諸侯的曹操也不得不眼睜睜的看著他咯血而死。因為前世呂布的父親便是患了此病,哪怕是當時的抗菌西藥也是吃了年許才有所好轉。


    按當時聞名四方的一個老中醫所言,此病中醫隻能暫止,唯有健壯自身或可痊愈,還是去看西醫吧。但是那老中醫開的方子還是給老父吃了大半年。


    “活不成,死不了,怕就是說我這個情況吧,這些年也看過好多醫者,都沒有什麽作用。前些日子得了這個才能緩解一下。”戲誌才難得多說了幾句,隨即拿出一個精致玉壺,往嘴裏倒了些茶水般液體。頓時臉色紅潤了起來。


    “寒食散?以後還是別服了,不過是透支精力罷了……”


    “呂將軍通藥理?不知我這位兄長可有法子治?”在旁的郭嘉眼神炯炯的盯著呂布,一臉的希冀。


    “根治的話,布也沒多少法子,不過有個方子可以療養一下身體。”在這個時代,想根治千難萬難,不過結核病的自愈率也不低,隻要身體好,康複的把握倒是挺大。


    “不過這寒症容易傳染他人,郭小先生身子弱,怕是也要多加小心!”郭嘉也是英年早逝,很大的可能便是也染上了此病,按他和戲誌才的交情,又有一起輔食寒食散的經曆,多半便是如此了。


    “哈哈……呂將軍玩笑了,嘉健壯的很,而且我等幾人相交數年,也沒見發病,可見這並不見得會入他人之身呢!”說罷錘了錘瘦弱的胸脯,雖然惹人起笑,但是腳下向戲誌才略微靠近的步伐確實讓人讚歎不已。


    郭嘉如此重義,戲誌才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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