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也就是中平元年,黃巾起義爆發,一時間八州震動,郡縣丟失無數,賊眾數百萬,大漢經曆幾朝宦官外戚交替奪權,本就國威不振、國庫不盈,一時間短兵少糧、搖搖欲墜。朝廷雖大赦黨人,重用名將,奈何兵甲不足、銀錢難出,掏幹了老底還有大半空缺,隻好讓各地征討者自行籌備。奈何一波剛起,一波覆疊,黃巾軍的大旗剛剛扯起,西涼北宮伯玉、李文候又裹挾邊章、韓遂帶十餘萬眾歸屬羌人起兵作亂,一時勢如破處直逼三輔,涼州官軍除了董卓部,其餘皆被打散。朝廷此時無兵可派、無人可支,整個關中危在旦夕。


    中平二年,剛剛平定黃巾之亂,還沒鼓起餘力西進涼州,黑山、白波、青州、益州黃巾餘孽個個號稱百萬眾,死灰又複燃起。


    中平三年,江夏趙慈殺南陽太守……


    各地都在亂戰,標榜著大漢天威所在的洛陽都在白波黃巾的俯視下顫栗著。


    西涼亂了百年,每一次都耗費幾百億錢,整個中原都亂著呢,西涼怎麽去打?皇帝劉宏本就是一毛不拔的性子,黃巾大亂已經掏空了他賣官得來的錢財,哪還有心思再去打西涼之戰?涼州上下不過幾十萬漢人,外族數量要比漢人還多出一些,得了不過是個年年需要賑災的包袱,沒了也就是損失了常年叛亂的地盤。可這是祖宗傳下來的土地,失在自己手上本就是大不孝了,若是在主動放棄,更是無顏麵對天下人。劉宏開不了口,可臣下總要有人為皇帝保住麵子,丟失大漢威儀的話,自要臣子去說。


    於是那句被無數無人唾棄,遭天下人辱罵的棄涼州之語,從崔烈口中說了出來,雖然因為反對的人太多,沒能得逞,可終究還是為崔烈帶來了不少罵名。崔烈的苦向誰說?


    至於買官……段穎的太尉、張溫的太尉不也都是買的?私底下往皇帝西園送錢的更是多不可數,為何獨獨崔烈遭了罵名?崔烈差點因為此事妻離子散,這又如何能傾訴的出?


    按理說崔家也是冀州大族,放眼天下也能排的上號,現在因為崔烈一人鬧的舅舅不親姥姥不愛,又是為了哪般?


    “我那孩兒州平還在並州,不知老夫隨將軍一同前去可好?”崔烈低聲說道。崔烈這些年也算是飽嚐了人情冷暖,當年的一番熱血早就冷了,皇帝身前既然無我立足之地,那就北上吧,以此老邁之身再彌補些當年錯失。


    “將軍可還有什麽疑惑?老夫知這些日子將軍也跑了不少府邸,估計是並州沒多少文人願往吧?雖然老夫沒多少德名,想來做個邊郡官吏還是夠格,莫非將軍嫌棄老夫?”崔烈見張遼還是猶猶豫豫並不應答,心內又是一歎,大聲喊道。


    “崔公欲為大漢出力,遼自是當鼎力支持,可是……並州戰亂,怕是不符崔公所望。”在張遼眼中,崔烈不過是個空談誤國的儒生,怕其到並州之後再添亂子,並不敢答應。


    “罷了罷了,老夫明日就去辭官,自己往並州走上一遭吧,汝到底年幼,並州……呂奉先怕也不知大漢的水深的很啊!”崔烈看張遼對其並不歡迎,長歎一聲轉身離去……


    張遼勇則勇矣,把握人心終究還是嫩些,竟也未親身相送。


    臘月初九,天氣大好,張遼一行數百人壓運著幾十輛大車踏上了迴並州之路。


    蔡邕在董卓的一再挽留中踏上了遮蓋嚴實的馬車,隨他而行的東觀學子也有幾十人,董卓借朝廷之命征召的十餘個不服他管教的北軍將領也加入了隊伍。


    送別了大漢朝又一個新年到來之前點綴繁華無比的洛陽城,一行人或是背井離鄉、或是歸家心切,緩緩地踏上了征程。


    “威考,你也看清了麽?”蔡邕看著後方強勢加入的崔烈家眷,低聲感歎了一句。


    “一群酒囊飯袋之輩把持朝廷,大漢之路在何方?”蔡邕緊了緊手中剛刻出的一卷本朝史書,也覺得有些茫然。


    “呂奉先……倒也是妙人,知道自己獨木難支,來洛陽拉起了人,可是武人根基淺薄,還是要毀在這些根深蒂固的名門之下啊!”


    能夠名揚天下的,哪個又糊塗了?蔡邕幾經宦海,早就明了了其中的彎彎繞繞,現在的匡扶之心、名利之事在他眼裏已成了過眼雲煙,若不是還有些執念,怕是在老家就深居不出了。


    “主公大婚之日將近,為何還在此搗弄些瑣碎之物?”賈詡被呂布強拉而來,看呂布一直埋首和幾個工匠敲敲打打,無奈說道。


    “文和休慌,在等待片刻!”呂布頭也不迴,隨意說道。


    這都等了大半天了,哪怕可以忍饑挨餓,可這內急之事誰忍得了?賈詡此時可真是體會到了坐立難安的真意。看著呂布把不少漿液塗抹在一張張平整的木板上反複按壓,也不知他在弄些什麽,饒是以賈詡沉穩的性子,也有些枯燥不耐。


    “哈哈,去準備些引火之物,烘烤一番就成了!”呂布吩咐了那幾個工匠一句,拍了拍手起身才麵向賈詡。


    “等下便送文和一個大禮!文和定會滿意的!”隻見呂布又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塊塊的鬥大泥盤,上麵不甚工整的刻滿了一個個蠅頭小篆。又取出墨硯開始磨起墨來。


    “將軍!成了!成了!”便見幾個人興衝衝的跑出了屋子,手裏還拿著一張……蔡侯紙?怎的如此平滑?賈詡眉目一擰。


    “好!好!放在案上。”呂布取過毛刷子,蘸上了墨,往泥盤上一刷!如大印一般就往鋪好的紙上按去。因墨水多,把紙汙了一片。呂布臉上頓時一紅。“再來……再來……”轉頭又是重複先前所做。


    而賈詡眼中卻是精光大盛,死死盯住紙麵上還能能夠看清的幾個字,“學而時習之……”重點不在字上,雖然那紙的一角汙穢不堪,可是濃濃的墨跡一時竟未浸透紙麵……


    片刻間,單薄的身子篩糠般顫抖了起來。“大事可期,大事可期啊!”賈詡炙熱的目光注視著還在忙碌的呂布,狀若瘋癲的喊了起來。


    呂布暗地裏一笑,手上仍沒停下,終於,這次泥盤上的墨汁剛剛好,那新烘出來的紙上清晰地印出了幾百小篆。


    “文和,怎麽樣,這次名聲可夠了吧?”呂布看著速來以“毒士”之名傳揚後世的賈詡賈文和露出了這等表情,不禁也有些自豪。


    “主公真乃神人也!”賈詡不由的感歎了一聲。起初隻是以為呂布是個莽夫,本著混日子的思想,跟隨了他幾日。後來才發現,他並不是個莽夫,頭腦清楚,為人自信,也算可堪造就,隻是還有些愚忠、癡笨。


    再後來,黑山一戰,能接言納策,百餘萬賊眾說接收就接收,沒有一絲遲疑,骨子裏的豪氣才算是真正折服了賈詡。


    最近更是造出火炕、煤爐……如今連改進的新紙都這般優良,更是能行這印、刷……確實是印刷之事。


    難道主公正是結束亂世之人?連並不是多敬畏鬼神的賈詡都開始懷疑呂布就是天命之人了。


    “這個紙很難造出來吧?”賈詡猶豫著問了呂布一句。


    “有材料,有人手,要多少有多少!”呂布一笑,頓時讓賈詡安下了心。


    “若主公能印書百萬本,天下則無人不知、無人不敬、無人不服!”賈詡雙膝跪地說道。若是以後天下讀書人人手一本主公所印之書……那主公豈不是成了所有人的授業恩師?到那時隻要有重兵在手,得天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而已!


    “文和快快請起,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呂布急忙雙手將其扶住。


    “將軍為主公,禮不可廢!”賈詡仍然堅持,今日賈詡已經認準了呂布可以成事,最起碼已經具備了日後逐鹿天下的根本,便不再像之前那般隨意。


    “主公……那幾人要不要?”說著指了指屋子裏正在烘烤的幾個工匠做了個割喉的手勢。身為一個東漢末最頂級的謀士,對紙並不陌生,但是對造紙的工藝確實是一竅不通,畢竟那個年代所有的工藝都是奇技淫巧,上不了大台麵,哪怕是會造紙術的工匠地位也不高。屋子裏的幾個工匠在賈詡看來知道的太多了,應該殺之滅口!


    “不用了,他們知道的不多,大半是我自己弄得,以後這造法我會選些可靠地傳授出去,文和來處理此事可好?”呂布搖了搖頭說道。


    造紙印刷……這是名傳天下的好時機,若是賈詡負責,隻要稍加運作,無需幾年賈詡之名必將享譽天下,奈何賈詡實在是無意那些虛名,並不是很熱衷。“主公不是命文遠去尋蔡邕蔡伯喈了麽?他來了還需要詡出什麽風頭?詡還是將養幾年的好。”說罷,整個人又迴歸到之前的中正平和,仿佛一切都雲淡風輕的樣子。


    “怪不得主公竟敢動那蔡老頭的心思,有此物事做吸引,怕是蔡老頭趕都趕不走了。蔡老頭一來,主公手下便會多出許多可用之人,我便不需站在前台了。隻怕到時,許多禍事會自行找上門來,但是有我賈文和在……些許小醜應當還應付得來。”賈詡看著眼前這個時而陰狠、時而平和,經常肆意而為、卻又飽含深意的男人,心思不停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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