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外麵的雨稍微小了一點,兄弟兩個提著鎬和鐵鍁就上山了。


    家裏沒有雨傘,雨衣就更別想了,就那兩件衣服,還不夠糟踐的,付寧他們幹脆就光著膀子出門了,好在這一片就他們兩個人,也不怕讓別人看見。


    先是爬到房子後麵的山坡上看了看,畢竟是曾經垮塌過的地方,離房子又近,他們可不想哪天睡著覺再直接給埋了。


    好在上去一看,地質結構還是比較穩定的,估計是塌的年頭長了,土都結實了。


    不過從山上還是有幾道水在嘩嘩的往下流,給地麵都衝出了幾道溝。


    付寧把直接對著他們新房的水道都給人工改道了,用鎬斜著掘開口子,讓山水呈“八”字形往下流。


    他本來還想著再往山頂上爬一爬,但是雨又一下子大起來了,腳底下連著打了幾個出溜,他老老實實的就下來了。


    迴到家,先燒了大鍋的熱水,兩個人把身上的泥水衝一衝,然後切幾塊薑煮了點兒湯,現在要是感冒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付寧端著大碗站在門邊上,一邊兒看著黑壓壓的天,一邊兒輕輕吹著碗裏的薑湯,然後溜著邊兒提溜了兩口,燙得他呲牙咧嘴的。


    不過這兩口熱水下肚,身上的毛孔都像是熨帖了,再喝兩口,腦門子上就見汗了。


    “這場雨又不是好來的,你看吧,今天還得有場大的!”


    果不其然,等到了下午,雨一下子就大起來了,如果說上午還算是大雨的話,現在絕對是暴雨量級了。


    這雨下得不辨晨昏,根本不知道時間上是白天還是黑夜,在屋裏必須把油燈點起來,要不什麽都看不見。


    付寧坐在燈底下,手裏握著把荊蒿條子在編筐,這是他剛跟趙三爺學的,難是不難,要的是個耐心法兒,還有個熟練度。


    付闖坐在靠門口的地方,別看現在雨下得這麽大,空氣裏還是有股子悶勁兒,讓人喘氣都不痛快。


    他手裏拿著今天上山用的十字鎬,鎬把有點兒不合手,他用斧子修一修。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閑天兒,主要是付寧在說話,他正講著過年的時候去天津的故事,剛講到油炸活人那一段。


    他說當時真是嚇得他腿軟,現在弄不好還能做夢夢到那大油鍋呢!


    聽得付闖哈哈的笑,緊著問“然後呢?”。


    外頭的雨像是被笑聲激怒了一樣,唰的一下又上了個強度,雨點兒都不是斷了線的珠子了,根本就是一條水線,密密麻麻的連接著天與地。


    付寧正捋著荊條,突然覺得腳底下晃悠了一下,手裏立馬就不動了,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地震了?不會吧?這麽大雨還地震?


    付闖也把手裏的活兒放下了,他當然也感覺到了,“哥,地忽悠了一下!”


    兩個人都站到了門口,萬一有什麽事兒好往外跑,但是就晃悠了那一下,他們等了半個小時,腳底下都沒有再出現什麽動靜。


    沒動靜好啊!


    這個大雨要是跑到外麵去,保不齊能被澆死在當院裏!


    可是這一宿,他們倆誰都沒有睡踏實了,外麵的大雨點子梆梆的砸著屋頂的瓦片,幸虧他們這是新房,要是沒有翻蓋,兩個人現在肯定在水裏泡著呢。


    付寧心裏暗自慶幸著,眼皮也沉重起來了,止不住的往一塊兒粘,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才算是徹底睡著了。


    眯了沒有多一會兒,他就被“咣當、咣當”的聲音給驚醒了。


    起風了,大風吹得窗戶來迴的開關,帶著雨星子往屋裏灌。


    “我靠,潲雨了!”付寧一骨碌爬起來,趕緊把窗戶關嚴了,餘光往院子裏一掃,腦袋瞬間就轉過去了。


    院子裏一片水光!


    積水啦!


    還沒等他走到外間門口,付闖已經光著膀子跑出去了。


    付寧就站在門口伸著腦袋看著,這滿滿當當一院子的水,都沒到付闖的小腿肚子了,幸虧房子地基高,要不然就進屋了。


    付闖跑到院門邊上,彎著腰在水裏一通摸,然後又使勁往出拔。


    那兒是給這個院子留的排水口,現在讓爛泥和葉子堵住了,付闖把口子通開,水打著旋的往出流。


    看著積水的平麵在逐漸下降,付寧進屋開始燒熱水了,昨天還悶熱,今天這風一起,刮在人身上還有點兒涼了呢。


    喝了口熱湯,兩個人趁著這陣雨小了,又拿著工具上山了,等爬到半山腰,付寧還沒站穩,就被付闖一把撈了上去。


    “哥,快看!”


    付寧順著他指的方向往遠處一看,旁邊的那條河已經漲滿了水,河麵比平時寬了一倍,河水都是黑黃的泥湯子。


    站在高處,明顯看見這邊的河岸塌了一溜兒,怪不得昨天腳底下忽悠一下,估計就是那個時候塌的。


    兩個人又往後山的方向走了走,前兩天河水就漲上來了,把他們平時過河踩的那幾塊兒石頭都淹了。


    今天水位漲得更高,付寧看著旁邊的山壁,估摸著最深的地方沒掉兩個他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再爬到離河岸最近的高處,付寧居高臨下的看見了河道的變化。


    這條河從上遊下來到山根的地方是逐漸收緊的,像是個葫蘆,中間有個窄口兒,水在那裏變得格外湍急。


    再往下麵一點兒是個“s”形的彎兒,他們這邊塌掉的河岸正好是“s”的第二個彎兒,水流巨大的衝擊力把河岸下麵的土掏空了,上麵順勢就塌下去了。


    原本這邊的地形像是“心”字的那一筆臥勾,現在右邊的那一勾塌了。


    付寧站在山上,用手比量著,他們的房子離河還是有一定距離的,應該不會被波及到。


    但是山上的水還在不斷的往下流,他們兩個每天都往山上跑,引著山水往兩邊流。


    要麽就直接跟河水匯合,要麽就直接流到鹽堿地去。


    一來是想著這山水能帶著山上的泥土淤一下田,再有就是借著這些水把鹽堿洗掉。


    當初安晨冬對這塊鹽堿地的治理建議就是讓河流改一下道,河泥淤田,河水還能帶走鹽堿。


    付寧同意,但是他沒有這麽大本事,現在也算是因禍得福,可以操作一個簡易版本。


    自從起了風,雨就小了很多,接下來的兩天雖然還是小雨不斷,但是也沒有像那一夜那樣的暴雨了。


    那真是天裂了一道口子,天河直接灌下來了的感覺。


    雨越下越小,最後總算是停住了,天還沒有放晴,但是雲彩已經有要散開的意思了,小風兒也不再像前兩天那樣涼颼颼的,又帶上了些暑氣。


    雨不下了,水卻還在往下流,他們的引流工程就得繼續,等這個雨季過去,這些引流渠還要改掉,要不明年種什麽都會被水衝沒了。


    雲層後麵露出了太陽朦朧的身影,加上地上的水汽一蒸,讓人喘氣都不利索了。


    付寧都開始懷念下大雨的日子了,雖然天天提心吊膽的,但是身上都是利落的,至少落了個涼快,現在他覺得自己是蒸籠裏的大閘蟹,眼看就要變紅了。


    看著日頭過了中天,他招唿付闖往迴走,迴去吃點兒東西、歇一會兒,等太陽快下山了,再出來幹活兒。


    這山上都是石頭粒子,有水的時候滑,沒水的時候更滑,付寧緊緊盯著腳底下的路,一點兒都不敢分心。


    等到快到家的時候,付闖一伸手把他拉住了。


    付寧抬起頭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啥情況?


    卻見這人把鎬一扔,拚命往山下衝,遇到溝溝坎坎,直接就飛過去了,兔起鶻落幾個起伏,人就到了院牆邊兒上,他都沒走門,直接翻牆就進去了!


    付寧想跑卻跑不起來,一步三滑的往家走,快到院牆邊上的時候,聽見院裏的動靜,他也愣住了。


    他家的屋子裏有孩子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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