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安晨冬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了,付寧鬆了一口氣。


    “沒剩幾個了,都是當時挑剩下的,但是發芽應該沒問題。”


    安大人現在也不在意什麽形象了,撩起官服,一屁股就坐在了付寧旁邊的台階上。


    “他們走了之後,我以為你會勸我,或是跟我一起罵人,結果你什麽都沒說,自己跑了。”


    付寧嗤笑一聲看著他,“你又不是三歲小兒,用得著我哄嗎?道理你都明白,我有什麽可勸的!


    這世上的事兒沒有讓人勸明白的,都是都是自己想明白的,你看您安大人現在不是明白過來了嗎?”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聲苦笑。


    安晨冬用手指著院子比比劃劃,他剛才想了想,沒剩幾個土豆了,他也不想再種到外麵去,誰知道還能遇上什麽事兒啊?


    幹脆,他找幾個大花盆來,把剩下的土豆就種在這個院子中間,萬一真有事兒,搬上花盆就走,保證土豆能長到成熟。


    他一會兒磨叨著水肥調配,一會兒找紙筆要記下現在的培養思路,忙忙叨叨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


    等到太陽西斜了,蔡大人把院門打開,看著臉色如常跟他打招唿的安晨冬,臉上明顯輕鬆了。


    宮裏的人已經走了,他才來開門,還說總科說了,這陣子兩個人都忙得夠嗆,給他們幾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付寧知道劉總科這是怕他們,特別是怕安晨冬鬧事兒,他一個學生,沒有官身,不足為慮,但是安大人有品有階,真鬧起來,他臉上不好看。


    安晨冬當然也知道總科的顧慮,拱手謝過了蔡大人傳話,說自己明天會去找總科,說一說下一步的計劃。


    不過等到下班經過原來試驗田的那塊兒地方時,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安晨冬家裏的馬車早就在試驗場門口等著了,付寧把他扶上車,還跟他家跟車的小廝交代了幾句,自己才走。


    可是沒有幾步路,就聽見後麵有車輪聲音越來越近,還有人喊他,“付先生,等一等!”


    迴頭一看,安家的馬車趕上來了。


    簾子一挑,安晨冬一臉焦急的問他,“付寧,他們把土豆苗兒都刨了,你知道扔哪兒了嗎?”


    付寧茫然的搖了搖頭。


    “上來,咱倆去找找!”


    安大人一把把付寧拽上了車,馬車調轉方向又迴到了試驗場門口。


    這個時間該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們在辦公區轉了一大圈兒,才在熱水房找到一個值夜的。


    老頭耳朵還有點兒背,安晨冬跟他比劃著說了半天,最後指了個方向,說是扔到圍牆外麵的水溝裏了。


    一聽這話,安大人拉著付寧一路小跑,趁著太陽還沒下山,順著水溝到處找。


    總算是在一個小水窪子裏找到了那些土豆秧子,安晨冬嘰裏咕嚕的就出溜下去了,緞麵的靴子上沾的都是泥。


    他哪裏還顧得上這個,撲到那些被遺棄的小苗兒上,一棵一棵的往出挑。


    他這個樣子把跟著他的小廝嚇得夠嗆,趕緊也往水溝裏跳,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


    付寧在他旁邊,看著一棵棵本來長得茁壯的土豆苗兒,現在不是攔腰斷成了幾截,就是連根都沒有了。


    “唉~~~”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把大概還能活的撿出來,在水溝邊上擺了一溜兒。


    他們本來種了五百棵土豆,現在挑揀出來的還不到一百,安晨冬把這些小苗歸到一堆兒,抬手叫他的跟班,“大有,幫我把這些弄上去!”


    說著就要脫自己的上衣,付寧抬手就摁住了,好家夥,這天藍色緞麵團花的褂子要是幹了這個,就得直接扔了。


    那個叫大有的小廝也機靈,趕緊把自己的上衣脫了,鋪在地上把苗兒包起來送迴了車上,再拉上他們兩個迴家。


    安家是在西直門裏買的房子,雖說原來這裏都是滿人聚居的區域,是不允許漢民住的,但是現在管得鬆了,私下的交易上麵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畢竟吃不起飯的滿人越來越多,不讓賣房子,難道眼瞪眼的餓死嗎?!


    馬車走到一半,安大人又拉著付寧下車了,非說要請他吃飯,讓大有把土豆苗送迴家去,噴上點兒水潤著,他明天再帶走。


    小廝被他這一驚一乍的操作指使得暈頭轉向,付寧卻知道這是今天的那股子火氣還沒發出來呢。


    果然,安晨冬拉著付寧就進了家小酒館,跟老板要了半斤白酒並四個涼菜。


    誰都還沒說話呢,他連著先掫了三杯,酒氣一熏,拉著付寧的手就開始掏心窩子倒苦水,還給他看自己手上這些日子磨起的繭子。


    說實話,安大人這酒量還不如小吳呢!這酒一進嘴,付寧就知道它最少摻了一半兒的水。


    就這水酒,安晨冬喝了不到三兩,拍著桌子喊:“他們還我土豆命來!啊~~~”


    嚇得旁邊的酒客一個個的趕緊收了杯中酒,跟老板打個招唿就走了。


    有看他們不順眼的,想過來拍桌子,結果對上了安晨冬的一雙淚眼,這大哥還捶胸頓足的哭嚎:“我的土豆啊!還那麽小啊!你們死的好慘啊!”


    那幾個大漢後退了兩步,咽了口唾沫,轉身就走了。


    老板實在是不能忍了,過來想勸他們趕緊走,要不這生意沒法兒做了。


    大有跑迴來了,一個銀錁子遞過去,老板立刻帶上笑容了,“這位爺心裏難受,就讓他在我這兒發泄發泄,別憋著!”


    安晨冬嗷了一通,睡過去了,付寧幫著大有把人送迴了家。


    今天這場兒才算是徹底結束了。


    第二天,一輛馬車拉著好幾個大花盆進了農事試驗場,安晨冬把他的寶貝土豆都移栽到了花盆裏,從此就在院子裏守著。


    宮裏的貴人們賞了杏花,又看珍禽,試驗場來來迴迴接待了好幾趟,安大人都鵪鶉一樣縮在庫房院子裏。


    等過了端午,這批土豆總算是開花結果了。


    付寧也忙起來了,忙著記錄數據,忙著期末結課,也忙著跟大家告別。


    安晨冬來的時候,劉總科就想打發了他,現在土豆都種完了,他也識趣的該走了。


    畢竟他隻是個編外。


    連安這幾個月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道他的事情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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