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康是喝多了,但是還沒醉到見誰打誰的地步,走迴家來也是不知道房子的事情該如何交代。


    但是大家的態度深深刺痛了他,每個人都對沒有選秀了這件事非常慶幸,顯得他自己是這麽的不近人情。


    他覺得委屈、憤懣,這難道是他自己想要向上鑽營嗎?他難道不是為了家族嗎?


    他想問問富海,您難道不想過上“鳳凰窩”那樣的日子,不想走出門去就有一大堆的老少爺們等著給您請安,不想坐在家裏就有上好的珍禽、花木流水似的送進來?


    他想問問桂平,難道不想冬天的時候胳膊上架著海東青,每天喂它幾斤的嫩牛肉,走出門去誰不誇讚一句神俊?


    他想問問……


    可這些話,他問不出口,房子的事情秤砣一樣壓在他心上,所以妹妹給了他一巴掌的時候,他急了。


    等到大瓷碗在自己父親的腦門上濺起了血花的時候,他心裏居然是有些快意的,又是有極大恐懼的,極端的情緒組合讓他一時之間失控了!


    他在大喊大叫的時候把房子的事情說出來了,心裏的壓力也一下子釋放出來了,於是手裏砸得更狠了,好像都砸沒了,房契就能迴來了似的。


    後來付寧來的時候,其實他已經有些清醒了,但是他不想停下來,不知道怎麽收場,幹脆就打吧!


    他是知道家裏前兩年就想把妹妹許給姑姑家的,現在看見付寧更是不順眼,手下得就狠了一些。


    妹妹最後那兩棍子是實實在在落在他腦袋上了,但是暈過去是真不至於,他也就是做做樣子,事情好收場。


    所以付寧挨這幾下子是純屬倒黴!


    但是桂康這些心路曆程,他也不知道。


    現在的付寧跟著在東屋聽著來龍去脈,身上接連打了幾個冷戰。


    剛才桂平那一盆涼水把他的衣服裏裏外外都潑濕了,現在冰涼的衣服緊緊扒在身上,入了夜的小風一吹,真的是有點兒凍骨頭了。


    二姐看見了,讓桂平領著他去找幾件幹淨衣服先換上,別一會兒再凍病了。


    兩個人剛一出東屋的門,就看見西屋的地上隻剩下了一堆麻繩,桂康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


    “娘!哥跑了!”桂平迴身就是一嗓子。


    舅媽坐著動都沒動,隻是一揮手,“走了好!要不怎麽辦呢?”


    桂平一縮頭,不敢再說話,趕緊帶著付寧換衣服去了。


    等到他倆迴來,屋裏又沒有人說話了,付寧想了想,這個頭兒還是他來開吧,再怎麽說,這裏隻有他一個外人。


    “舅舅,您也別太著急了,現在得先弄清楚了,大哥把房子抵給誰了,到底借的是什麽樣的錢!”


    “什麽意思?”二姐沒明白,借錢還有什麽區別嗎?


    付寧兩手一攤,這區別可大了!


    要是就單純的跟熟人借了五百兩銀子,那就最好,不說別人,桂康自己現在一個月的俸祿就有六兩銀子,那有個七八年就還上了。


    要是跟錢莊裏借的,也還行,再多還點兒利息,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


    最怕的是他急著用錢,借的是高利貸,那這個利滾利可是厲害了,不僅這房子保不住,利錢都還不起啊!


    這麽一說,舅媽也坐不住,早知道剛才就應該捆緊一點兒,把話問清楚了再讓那個缺德的跑啊!


    可是現在人都跑了,上哪兒找去啊?


    富海頭上的傷口都上了藥,也包好了,躺在那兒擺了擺手說:“這也不是著急的事兒,明天我再托人去打聽吧,付寧先迴去吧,一會兒宵禁了。”


    付寧正等著這句話呢,他在這兒實在是不知道能幹點兒什麽了,看著人家一家人愁眉苦臉的,他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所以聽見這話,趕緊就站起來告辭了。


    舅媽對他臉上、身上的傷十分的過意不去,不僅把手裏的金瘡藥分給了他一半,還煮了五個雞蛋讓他帶上,迴去熱敷一下消消腫。


    當付寧頂著一張青青紫紫的臉出現在自家門口的時候,可是嚇了吳樹豐一大跳。


    “哥!這是怎麽了!誰幹的?!”


    “沒事兒,哥倒黴撞上個撒酒瘋的。”付寧並沒有細說,而是從懷裏掏了個熱乎乎的雞蛋出來,“晚上沒吃飯吧,墊墊肚子。”


    小吳看他這麽淡定,一顆心也放迴到肚子裏了,接過熱雞蛋,但是不是剝了吃,而是放在付寧那腫了的眼睛上來迴的輕輕滾。


    第二天一早,付寧這隻眼睛消腫了不少,雖然是變成熊貓眼,但好歹能睜開了。


    頂著這麽個傷,他也不好意思出門,就在家裏整理後院的小院子。


    中午的時候桂平又來了,他給付寧送了一笸籮素包子,撂下就跑了,說是得找他大哥去。


    這件事就像是大石頭掉進了池塘裏,當時是濁浪滔天,現在表麵是平靜了,水下麵還是暗流湧動。


    不過日子該過還是得過,取消選秀的通告還是下來了,有秀女的家裏都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是緊鑼密鼓的開始準備發上半年的祿米了。


    富海沒有在家裏歇上幾天,就頂著頭上的傷上班去了,隻說是自己多喝了幾杯,一腳踩空摔著了。


    桂康一直沒有露麵,桂平想去西山大營找他,被家裏人摁住了,這件事還是不能鬧大了。


    等到領祿米那天,付寧和桂平一起去了朝陽門,舅媽的娘家姓舒舒覺羅氏,也是大姓,桂平在這邊的表兄弟也是一大堆。


    真的是人多好辦事,自家兄弟排隊的、領牌子的、裝糧食的,一條龍運轉就是比單打獨鬥的效率高。


    特別是最後要碾米的時候,吳樹豐早就站在邊上等著了,指揮著小夥計直接把他們幾家的老米都扛進了自家的碓坊。


    說來也怪,這都快三月了,買了吳家碓坊的那個山西老客是一麵都沒露過,吳家七叔從開始的戰戰兢兢,現在已經是踏踏實實了,他敢保證這樁交易背後絕對有鬼!


    而且兩家碓坊現在已經改了名字:順平和順康,吳家七叔現在就摩拳擦掌等著那個神秘買家上門呢!


    碾米的人都排著大長隊,每個旗兵一年的祿米是四石八鬥,分兩次發放,所以付寧這一次就領了三百六十斤稻穀,去了穀殼、麩皮還能剩下二百六、七十斤。


    本來小吳是不收他們的碾米錢的,付寧不答應,人情是人情、買賣是買賣,“你要是不收碾米的錢,我也不收你房租。”


    在他的威脅下,小吳做主給他們打了折,這幾家就都很知足了。


    臨走的時候,吳樹豐告訴付寧,學校放了春假,他要跟著七叔迴家上墳去了。


    付寧這才發現:清明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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