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筠瑤蹙眉。言嫵本姓許這一點沒有什麽好懷疑的,畢竟有‘許筠瑤’這個名字,便可以證明她的確是姓許。


    前朝皇族為荀姓,如此便可以排除言嫵乃前朝皇族的可能。至於她的生母是否是前朝皇族,這一點還有待商榷。


    她定定神,又問:「你說豫王府的那位許汀若是你姐姐,可是我記得她與你、與我乃是同一年出生,難不成她是你的孿生姐姐?」


    「不,不是,我是一個人在娘肚子裏的,並沒有別人。」言嫵否認。縱然那個時候之事她沒有太多的記憶,不過卻很肯定,她是一個人在娘胎裏的,並沒有兄弟姐妹和她一起。


    唐筠瑤暗地思忖:不是孿生姐姐卻與她同齡,又是姓許,那應該便是堂姐了。芳宜的身份已經很明了,對於他們這些前朝餘孽而言,最重要的自然便是要從趙氏一族手中奪迴江山。


    他們又如此重視言嫵的命格,對他們而言,什麽樣的命格才是他們需要,最有助於他們奪迴江山的?鳳命?不過命格一說乃是虛無,並不能完全相信,他們縱然再病急投醫,也不可能會將所有的希望投到所謂的‘命格’之上,最多不過是給自己預留的另一條路。


    是了,她記得當年陛下仍為瑞王時,與他那位太子兄長相爭,當中便有前朝餘孽混跡東宮。想來那個時候芳宜那些人是將主意打在那一位身上的,可惜最後他們卻失算了,最後上位的不是他們暗中支持的那一位,而是瑞王,亦即如今的天熙帝。


    那一迴失算,他們應該是折損了不少人手,又被當時的瑞王清算,逼得他們不得不暫離京城蟄伏起來,自然便要好好利用那命格之說了。小時候她會在安平縣遇到芳宜主仆二人,想必便是她們被迫離京避難的時候。


    再接著便是圖衣、芳宜的先後進宮,那一迴,她們應該是兵分兩路,圖衣著力後宮,芳宜著力東宮。可惜天不遂人願,圖衣勾引陛下失敗,輾轉又到了東宮。


    隻可惜隨著趙元德太子之位被廢,他們多年的籌謀再度落空,又被賀紹廷連番追擊,如今更是如同過街老鼠一般,隻怕手下死傷無數,隻能暫將希望投到了許汀若身上,在許汀若的‘命格’上打主意了。


    許汀若,想必便相當於上輩子的自己,一個在這輩子的言嫵死後,用來替代她的新棋子。隻是這個棋子與別的棋子不一樣,芳宜等人要利用她,必定要取得她全心全意的信任,這樣才有機會可以左右她,直至操控她。


    既是棋子,那自然不能讓她擁有屬於自己的親骨肉,隻有這樣,待她成功登上皇後之位後,他們才有機會偷天換日。


    她想到如今豫王府裏的許汀若,想到上輩子的自己,隻覺得心中一陣擰擰的痛。


    是了,上輩子的許淑妃得寵多年卻一直不曾懷過身孕,想必便是這個原因。


    她再度深深地唿吸幾下,努力忽視言嫵臉上的淚痕,平靜地又問:「你前段時間可是在豫王府與你那位姐姐一起?」


    言嫵難過地道:「是在豫王府,不過不是為了和汀琬姐姐一起。豫王的書房裏有娘親和我的畫像,我許久沒有見過娘親了,所以一直留在那裏。」


    唐筠瑤大吃一驚:「你說什麽?豫王書房裏有你娘和你的畫像?!他看得見你麽?」


    言嫵嗚咽著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看不見我。」


    唐筠瑤心裏卻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隨即飛快地趿鞋下地,重新點燃蠟燭,來到書案前,攤開紙,又磨好墨,這才提筆蘸墨,一邊問著言嫵關於她生母與她容貌的相似之處,一邊緩緩落筆。


    外間值夜的藍淳察覺屋裏亮起燈光,狐疑地披著衣袍推門而入,見自家姑娘居然挑燈作畫,有些不讚同地道:「姑娘,夜深了,該安歇了,有什麽還是明日再畫吧!」


    唐筠瑤隨口應了一聲,手中毫筆卻絲毫不見停。


    藍淳無奈上前,探著脖子望向書案上,見她畫的是一個陌生的美貌女子,更是不解。


    唐筠瑤終於落下了最後一筆,又問言嫵畫中人與她母親可相似。


    言嫵細一看,又驚又喜:「像,像極了,我記得我娘就長這般模樣的,性子也跟瑤遙的娘親一樣溫柔可親。」


    豫王書房那幅到底有了年頭,墨跡亦多有模糊,自然不及唐筠瑤新作的這般清晰可見。再加上因知道自己畫的是言嫵的生母,她下筆的時候自然而然便代入了阮氏,畫出來的人物神韻便自有一股溫和慈愛之感。


    見她停了筆,藍淳忙不迭地道:「姑娘既畫完了,那便早些歇息吧!這會兒都快三更了。」


    唐筠瑤也不堅持,吩咐了她莫要讓人亂動這畫,這才重又迴到了床榻上,一直待藍淳再次吹熄蠟燭離開後,她才問仍留在屋裏的言嫵:「你既在豫王府有些日子了,可知你那汀琬姐姐可與什麽人走得近些?」


    「有,和折柳,就是以前你身邊的那個折柳,汀琬姐姐好像挺信任她的。」言嫵輕聲迴答。


    唐筠瑤並不覺得意外。準確來說,從知道自己上輩子不過一個棋子後,她便明白曾經她信任的人,其實未必是可信的。


    她記得折柳便是在她被留在豫王府養病時得到她的信任的。那個時候府裏人人都知道,曾經很得寵的筠瑤姑娘,已經被新帝拋棄了,又得了重病命不久矣,誰都可以去踩一腳了。


    曾經眼紅她,卻又同樣不能跟著新帝進宮的那些人,如今瞧準了機會,自然可著勁折騰她。那段日子,也是她上輩子最艱難的時候。


    而折柳,那個時候也不過豫王府一名粗使丫頭,但卻是唯一一個願意前來照顧病中的她之人。並且在她精心照料之下,她的病情也一日好似一日。


    在她重迴後宮,一直到死,折柳都是她身邊最得力、也是最信任之人。


    她自嘲般勾了勾嘴角。枉她自以為聰明,卻其實由始至終都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上,爭了一輩子,也一輩子都活在欺騙與陰謀當中,便連死,也死得那般憋屈。


    不過不要緊,如今她既然活明白了,該算的賬還是要清算一下的。


    言嫵沒有再說話,隻是怔怔地望著她,神情也越來越難過。


    她知道瑤瑤不會原諒自己,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想見自己,而她也沒有臉再來纏著她了。


    「瑤瑤,對不住,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害你。我走了,日後你要多保重……」她輕聲說著,最後一次深深地望了正陷入沉思的唐筠瑤一眼,終於不舍地轉身離開。


    唐筠瑤從思緒中迴轉過來,正想問問言嫵,自己可以迴到幼年是不是她的原因,可待她迴過頭時,卻發現言嫵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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