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剛將那碗醒酒湯一飲而盡的唐淮周放下空碗,見狀便取笑道:「哎呀呀,可真了不得,咱們家的三姑娘竟也有這般溫柔體貼的時候。」


    唐筠瑤才不理會他怎麽說,眼睛依然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賀紹廷,看著他把一口一口地把那醒酒湯喝光。


    賀紹廷被好友這般一說便有幾分不自在,想要離眼前的姑娘遠一些,卻又有點兒貪戀她帶給自己的溫暖,尤其是她望向自己時的眼神,專注又溫和,竟讓他的心跳也亂了幾拍,忙低下頭掩飾住。


    「不過也難怪,賀大將軍府裏空蕩蕩的,連個侍候的貼心人都沒有,著實是淒涼了些。要我說,反正你年紀也到了,不如娶個可心人兒,好歹迴去了也能有人陪你說幾句話。」


    「我娘最近就特喜歡替人作媒,幹脆我請她也替你留意留意,好歹把親事給定下來了,日後再醉了酒,也不至於連個送醒酒湯的人都沒有。」唐淮周一點兒也不在意,笑眯眯地又道。


    「灌了那麽多水還堵不住你的嘴!」唐筠瑤不樂意了,狠狠地剮了他一眼,「你自己也一把年紀了,怎還不給我娶個嫂嫂迴來?要不要我也跟娘說說,好歹讓她把自己兒媳婦人選給定下來?」


    唐淮周摸摸鼻子:「當我沒說。」


    真是的,他怎麽就一把年紀了?明明還年輕得緊好吧!


    唐筠瑤衝他哼了一聲,又轉過頭對賀紹廷道:「廷哥兒不要理他,他灌了幾杯黃湯就愛胡言亂語,這會兒隻怕人還沒有清醒過來呢!」


    唐淮周抬眸瞄了當麵抹黑自己的妹妹一眼,又認慫地別過了臉。


    得,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的言嫵,神情茫然,良久,緩緩地起身,偷偷地望了望仍在哄著賀紹廷的唐筠瑤一眼,趁她沒有注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唐筠瑤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賀紹廷身上,連她什麽時候從長命鎖裏溜了出來也沒有察覺,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她的離開。


    言嫵從尚書府溜了出來,憑著記憶一路到了豫王府,尋到了豫王書房內。


    年前豫王趙元佑正式從宮中搬到了豫王府,隻是府裏如今還沒有正式的女主人,內宅都是由皇後從宮裏派出之人替他打理著。


    此刻豫王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書,看得片刻便會提筆在旁標注,眉眼溫潤的少年全身心都投入了書卷當中,並不知道在他的對麵,有一隻‘鬼’正呆呆地望著他。


    言嫵怔怔地望著專心致誌的錦衣少年,彎彎的秀眉緊緊地蹙著,好看的杏兒臉上滿是苦惱之色。


    最近她腦子裏閃現的畫麵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清晰,甚至有時候她還會覺得,那些畫麵就是她的過往。在她已經忘記了的過去,她其實是和豫王認識的,並且關係匪淺。


    她想起的畫麵越來越多,對豫王的好奇心便越來越重,在唐筠瑤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已經偷偷跑來豫王府好多迴了。


    她倒也沒有想過要做什麽,就是想要看看一直占據她腦中畫麵的這個人,隻是越看便越是苦惱,越看便越是迷茫。


    就在方才,她看著瑤瑤溫柔體貼地對待著酒醉的廷哥兒,腦子裏浮現的竟然是她同樣溫柔體貼地照顧著醉酒的豫王。


    「畫鵑,磨墨。」察覺硯池裏的墨不夠了,豫王頭也不抬地隨口吩咐。


    言嫵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飄至他的身邊,動作熟練地替他研磨著墨。


    待她察覺自己做了什麽後,整個人便已嚇了一跳,隻是手中動作卻不改,一邊磨著一邊想: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幫他磨墨?明明他喚的是畫鵑,而且我還答應過瑤瑤,沒有她的允許不得觸碰任何東西的呢!


    一想到唐筠瑤,她終於停下了手中動作,懊惱地拍了拍額頭:「糟糕,瑤瑤若是發現我偷偷溜出來的話,一定會生氣的!」


    她頓時再不敢久留,轉身便往門外飄了出去。


    豫王忽覺一陣涼意,又似乎有人在他身邊說了一句什麽話,略一怔忪,握著筆的動作便停了下來,狐疑地環視屋裏一周,並沒有察覺有什麽人,自言自語般道:難不成是我幻聽了?


    太醫曾說過看書太過於專注並且時間太長的話,有時候會出現幻聽或幻覺之類的,故而他才有此想法。


    他隨手想將手中毫筆擱在硯池上,卻發現原本應該沒什麽黑汁了的硯池內,赫然又多出來新磨出來墨汁!


    他驚訝地微張著嘴:是他記錯了,還是方才畫鵑進來幫他磨好的?而他卻因為太過於專注書中內容而沒有察覺到她的出現?


    正在此時,畫鵑端著還冒著熱氣的香甜點心推門而入:「殿下,用功了這般久,也該吃點東西填填肚子了。」


    他忙問:「方才你是不是進來過?」


    畫鵑以為他問的是自己進來收拾屋子的那個時候,是以想也不想便迴答道:「是啊!」


    豫王鬆了口氣。


    果然是畫鵑替他磨的墨,不過是他太專注了沒有察覺而已。


    他接過畫鵑遞過來的箸子,隨手夾了一塊點心送進嘴裏,便聽到幫他整理書案的畫鵑驚訝地問:「殿下自己又磨了墨麽?怎的還不曾用完?」


    他頓時便被嗆住了,背過身去大聲地咳了起來,慌得畫鵑連忙停下了手上動作幫他順氣。


    「所以說,方才你並不曾進來幫我研磨過對麽?」半晌之後,他輕輕推開畫鵑拍著自己背脊的手,用幹淨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問道。


    「奴婢方才進來是收拾屋子,倒不曾注意到殿下的墨用完了。」畫鵑忙道。


    豫王心裏突然有幾分發毛,更是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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