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暫且按捺住心裏的困惑,進了李家的大門。


    李家不愧是巨賈,繞過影壁是一座太湖石疊構的假山,四周點綴著奇花異草,往裏走隻見迴廊曲折,屋舍堂皇,花園中層台累榭,比起京城的許多官邸也不遑多讓了。


    正院發生過命案,李二郎本想把他們帶到花廳招待,董曉悅卻執意讓他直接把他們帶到兇案現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董曉悅一走進那院子便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上來,似乎陽光的色調都偏冷一點。


    賓主簡單地敘過禮坐下,董曉悅沒等奉茶便開門見山地對那李二郎道:「令尊令堂和令兄被害一案,有諸多可疑之處,還得問問貴府眾人,麻煩李公子將所有家人和奴婢召集到一起。」


    李二郎聽了這話已是麵如金紙,幾乎搖搖欲墜,無助地看向高澹,高縣令隻當沒看到。


    「李公子可是有什麽不便?」董曉悅催道,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森然的冷意。


    李二郎隻得照辦。


    第94章 破綻


    李家是巨富, 家大業大, 父子三人的妾室加上奴僕,有好幾十口人,召集起來也要花些時間, 董曉悅便留下長隨和縣令監督, 先帶著「兒子」去查看案發現場。


    李二郎指了自己身邊的小廝帶路,董曉悅卻道:「當日發現屍首的是誰?」


    李二郎不敢隱瞞,答道:「迴稟府君,是先父身邊的奴僕李福。」


    「那就叫他帶我們去吧。」董曉悅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李二郎哪裏敢違抗知府之命, 急忙叫人先把李福找來。


    李福就住在正院倒房裏,不一時便趕了過來。董曉悅一打量,這人年約四十上下, 生得方臉大耳,臉膛黝黑,一臉憨厚相,不過都說人不可貌相, 她看李福的證詞覺得有幾處不對勁, 便藉機觀察觀察。


    李家三口就是在正院臥房裏被害的,李福帶著他們從廊廡繞到堂屋後頭, 穿過花木扶疏的庭院,走到內進的堂屋裏。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越靠近案發現場,那種陰寒的氣息便越發明顯。董曉悅看了一眼杜蘅,見他神色如常, 十分淡定,心說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童男之力嗎?


    杜蘅若有所感,轉過頭看她一眼,眉頭微微一皺:「怎麽了?」笑得那麽猥瑣,八成又在想什麽齷齪之事。


    「沒什麽。」董曉悅連忙道,卻朝他身邊靠了靠。


    李家的宅院是在老宅上擴建的,正院還是李三春爺爺在時建的,都說富不過三代,這李家發家三代,突然遭此橫禍,倒像是應了某種詛咒。


    「府君和小公子這邊請。」李福躬著腰打起臥房的簾子。


    董曉悅朝裏望了眼,臥房裏隻有一扇小小的高窗,光線有些幽暗,血跡自然是清理掉了,沾上血的絲織品全都換了新的,床上鋪著斑竹簟,沒有被褥——剛出過慘案,想必那李二郎也不急著搬進來。


    乍一看,這隻是個普通的富家臥房,不過屋子中間的石磚顏色似乎比別處深些,屋子邊緣的石縫裏嵌著白色的膩子,中間卻是黑乎乎的,似乎還散發著一股混了泥土氣息的腥味。


    杜蘅正專心致誌地環顧四周,冷不防一條粗壯的胳膊搭上他肩頭,不由嚇了一跳。耳邊隨即響起他阿耶的聲音,語氣卻溫柔得詭異:「別怕,有阿耶在。」


    「......」杜蘅麵無表情地把董曉悅的胳膊撣下來。


    小白眼狼不給麵子,沒人跟她父慈子孝,董曉悅尷尬地摸摸鼻子,大馬金刀地往榻上一坐,清了清嗓子,問那奴僕李福:「聽說是你發現屍體的?把當晚的情形再說一遍。」


    李福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左上方轉,張口就道:「迴稟府君,那日約莫醜時初刻,奴婢起來上茅廁,見內院像是有燈火,正想去瞅瞅,就聽得家主人房裏有一聲慘叫,奴婢連忙跑過去,一看,就見滿屋子的血,郎君和大郎倒在地下咽了氣,娘子在喘粗氣,奴婢趕緊跑上前去扶她起來,誰知剛扶起來也沒氣兒了,奴婢就趕緊跑出去喚二郎。」


    「醜時初刻......」董曉悅嘴角微微勾起,「你屋子裏有更漏?」


    李福按照對好的供詞作答,哪裏料到這知府會問這種細枝末節的事,頓時沒了章法,支支吾吾半天道:「奴婢屋子裏沒有......但是......但是郎君屋子裏有......」


    「哦?」董曉悅從袖子掏出摺扇,往手心上敲了敲,「這麽說,你是進屋時看的更漏?」


    「是......是......」李福順著杆子爬。


    「喲,一屋子血三個死人你進屋先看更漏?」


    李福一想,確實說不過去,忙道:「是小的記錯了,是出去的時候看的......」


    「嗯,」董曉悅輕輕放過更漏的問題,又拿扇子敲敲掌心,「你方才說這屋子裏亮著燈是吧?」


    吃一塹長一智,李福不敢輕易迴答,認真思考了一番,似乎沒什麽陷阱,猶疑地點點頭:「是......」


    「點的是哪裏的燈?」


    「臥房裏......」


    「堂屋裏沒點?」


    「沒罷......」


    「你可想仔細咯,」董曉悅斜睨他一眼,「證不言情可是要反坐的......」來之前杜蘅給她補了點刑律基礎知識,這時候剛好拿出來唬人。


    李福被她一恐嚇,連忙道:「有,有,點了燈。」


    「想好了不改了?」


    李福抖得篩糠似的,眼看著都快哭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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