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奴瞟了他一眼:「王四郎他們不是在尋我麽?這會兒不急了?」


    「左右都等了,讓那廝再等等,」李二郎拎了拎酒壺,「噫!酒都沒了!」


    退而求其次從碟子上拿了塊吃剩的梅花糕扔進嘴裏, 又用肩膀搡他一下:「快快與我交代!」


    雁奴用拇指摩挲著董曉悅留下的玉佩:「表兄見了這個還不明白麽?」


    李二郎把頭湊過去打眼一瞧,隻見是塊隨形的羊脂玉:「這玉佩雖說成色上佳,可沒有雕花沒有款識, 如何知道主人是誰?」


    雁奴把案邊的燭燈移近,將玉佩對著燭火,李二郎一瞅,忍不住驚嘆了一聲, 隻見玉佩中間隱約現出山水和亭台樓閣, 最妙的是有雲氣水霧浮動,真如蓬萊仙境一般。


    李二郎忍不住伸手要去拿, 雁奴小氣吧啦地攢緊玉佩收迴手,仍舊把燭燈移迴原位。


    「這是什麽寶貝?那小娘們......子......小娘子出手可真闊綽,如此異寶拿來打賞小倌?」


    雁奴一個涼涼的眼風掃過去,李二郎自知失言,縮了縮肩膀, 訕笑著道:「阿兄說錯話了,小倌如何同你比,表弟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城與國都傾得,一塊玉怎麽送不得......」


    他越描補,表弟的臉色越差,李二郎隻得老實地閉上了嘴。


    他這個表弟從小就不好惹,去寺廟裏住了幾年,看起來淡泊平和、與世無爭了不少,卻越發讓人捉摸不透,李二郎比他年長,可總是不由自主地看他臉色,從小到大一直是如此,在他們一起廝混的紈絝小團體中,雁奴年紀最小,卻儼然是核心人物。


    雁奴無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懶得同他計較:「表兄不曾聽說過這塊玉的來歷麽?」


    李二郎想了想,茫然地搖了搖頭。


    雁奴隻好提示:「先帝隆昌十四年,西夜國使者來朝,進獻璞玉一塊,剖出美玉兩塊,中隱仙山雲霧,先帝叫人製成一對玉佩,一塊給了愛女長樂公主,另一塊賜給了太子伴讀林家二郎林珩。」


    長樂公主和林二郎同歲,當時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這無疑是撮合兩人的意思。


    李二郎喝得有點醉意,反應慢了半拍,等他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睛,公雞打鳴似地叫起來:「哦哦!哦!竟然是那位?!不對啊……」


    他不解地搔搔頭,不是都說長樂長公主從十幾歲開始癡戀林家二郎,為了林珩守身如玉,對別的男子不屑一顧,可方才那情形……


    李二郎留心看了看表弟,隻見他雙頰泛紅,目含秋水,嘴唇鮮紅且微腫,眼角眉梢還殘留著春意,一看就知道兩人之間必有姦情——可是拿這塊意義非凡的玉佩賞人,到底是什麽操作?


    不過這種話不太好說,李二郎隻能旁敲側擊:「表弟才迴京或許不清楚,三日後就是長樂長公主和林二郎的大婚之日,牡丹雖好,卻是名花有主,若非如此,與你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惜哉!惜哉!」


    雁奴聽了這話容色淡淡,長樂長公主是當今唯一的胞妹,從十三歲定親,拖到二十五六上才終於要嫁出去,是新近轟動京師的大新聞,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樁婚事,他是三日前迴京的,如何會不知。


    他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裏的玉佩:「名花有主又如何,我又不要當她的主。」


    李二郎著實鬆了一口氣,他這個表弟從小膽大包天,說不好真能做出和英國公府搶親的事,他才從廟裏放出來,要是再鬧出這等事,保不齊叫他阿耶扔迴廟裏再待個十年。


    本朝公主大多不羈,隻要他不打登堂入室的主意,找機會度一度春風,給那討嫌的林二郎腦袋上搞點綠化,倒也是功德一件。


    雁奴微微彎了彎眼,嘴角一挑:「她要當我的主,便遂了她的意罷。」


    李二郎先不用聽他說什麽,一見這表情就是頭皮一麻:「雁奴,你又在打什麽主意?莫說英國公府,單這林二郎豈是好相與的?你別看他成天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其實睚眥必報……」


    「當初先帝賞下玉佩,他死活不肯受,最後是英國公強按著他腦袋接下的,定親時便不情不願,又把人生生拖了十多年,他這麽不想當駙馬,我好心幫他一把,他不該謝我麽?」


    李二郎差點被他忽悠住,仔細一想,這是什麽歪理!苦口婆心地勸道:「雁奴,京都美人如雲,待字閨中的二八佳人不是憑你挑?何苦去捅那馬蜂窩。」


    「表兄,馬蜂窩我從小到大捅了多少,何曾吃過虧?」


    「……」是啊,遭罪的都是我們這些幫襯的。


    「表兄方才也聽見了,是她自己說我是她的人,」雁奴憊懶地一笑,「明日若是她矢口否認,還得勞駕表兄與我作個幹證。」


    說罷站起身離座:「咱們也該走了,別叫王四等急了。」


    李二郎一聽王四就來氣,都怪這廝,約哪裏不好約南風館,不知道他在廟裏待了十年嗎?陰差陽錯惹出這樁公案來,還不知要怎麽收場。


    ———————


    董曉悅迴了房,貼身侍女紅靺鞨像往常一樣伺候她更衣,剛脫下外裳,那侍女輕輕「咦」了一聲,隨即麵露驚恐,突然噗通往地下一跪磕頭謝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董曉悅正出神,倒是被她嚇了一大跳:「怎麽了?你好好說。」


    侍女抖得篩糠似的,董曉悅半晌才鬧明白,原來是因為玉佩不見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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