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口,江東軍的數萬水軍,幾百艘戰艦,尚在江麵停泊。岸上岸下,熱鬧非凡,數萬將士不斷的上上下下忙碌著,往船上搬運著弓箭等作戰物資。


    一艘巨大的樓船旗艦上,孫策身著銀甲,懸寶佩劍,目光沉靜的遙望著北岸的敵營。他那堅毅的臉龐上,流露著自信和睥睨天下的豪氣,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便在這時,西岸赤壁方向,隱約傳來了喊殺之聲,似乎一場激戰驟然而起。孫策的眼眸中,迅速的閃過一絲狐疑之色。


    前方的激戰起得快,結束的也快,很快喊殺聲便沉寂下去,隻餘下滾滾的江濤之聲。


    “西岸之處,豈會有交戰之聲,而且又結束得如此倉促?”


    孫策不解的望著西岸方向,滿臉的疑惑。他不知道這隻是程普與甘寧之間發生的小型戰鬥。


    正當孫策滿臉狐疑之色的時候,突然有人驚叫起來:“有敵艦來襲!”


    抬眼望去,隻見天水相接之處,無數的戰艦奔騰而來,遮蔽了半個江麵。


    孫策神色大驚,急忙吼道:“全軍警戒,準備迎敵!”


    號角聲四起,數百艘江東戰艦在徐盛、淩統、呂蒙、周泰等人的指揮下,迅速結成戰陣。


    遠處的戰艦越來越近,孫策突然笑了,笑得極其輕蔑:“來艦毫無秩序,混亂不堪,艨艟和鬥艦混雜在一起,隻顧狂奔,不顧陣型,這哪像是來交戰的,簡直是像來逃難的。偽帝步馬縱橫天下,想不到水軍竟然如此不堪,如此水軍,簡直就是來送死。”


    身邊的戰將們,聽了孫策的戲謔之言,不禁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不對,那是我們的戰艦,是我們的戰艦……”有人高聲喊道。


    水霧之戰,最前奔流而來的幾艘大艦之中,其中一艘戰艦上高高的飄揚著一個鬥大“丁”字的大旗。


    “丁奉?”孫策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很快,幾百艘戰艦奔湧而來,接近了水寨數百米之外,一杆杆大旗在風中飛舞。


    程、黃、丁、朱、淩……其中還有一杆大旗上飄揚著一個大大的“孫”字。那戰艦的外形,還有戰艦上的士兵的衣甲款式,分明就是自己的水軍。


    “為何如此?他們來此幹什麽?如此亂衝,勢必撞亂此處戰艦,速速派人迎上去,止住他們!”


    孫策怒聲大吼,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


    徐盛急忙率著十艘鬥艦飛速迎了上去。


    這時岸邊又傳來驚恐的叫聲:“旱寨有敵來襲!”


    孫策似乎進一步驗證了自己的預感,無力的吼道:“速速打探是何處兵馬!”


    一艘艨艟飛奔而來。


    “啟稟將軍,赤壁被燕軍攻破,我軍不敵,全軍潰退,逃往此處。韓老將軍和朱將軍均已戰死,我軍死傷過萬,損失百餘戰艦……”


    “什麽?”孫策眼中,充滿無邊的驚駭。


    不等他反應過來,岸邊又傳來一陣巨大的喧嘩聲。


    岸上,一人率眾飛馬而來,迅疾衝到岸邊,翻身下馬,對著江邊拜倒哭道:“主公,周瑜罪該萬死,周瑜罪該萬死……


    江東周郎,風流儒將,如今卻變得如此狼狽不堪。


    孫策隻覺一陣頭暈目眩,望著赤壁方向,喃喃的說道:“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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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雨瀟瀟,連綿數日,江麵上風浪過大,路麵也是*****而且天寒地凍的冒雨作戰實在是有損士兵們的身體,所以轟轟烈烈的南征大戰暫時停了下來,燕軍在赤壁水港之中暫時安歇。


    當然燕軍也不是完全閑著,一隻數百人的隊伍帶著鬥笠,穿著蓑衣在張郃的帶領之下奔赴向了附近的山中砍伐青竹。南方之地,盛產青竹,不過燕軍要的青竹似乎有點多,數百人的軍隊進山一砍就是數日,倒是令人不解。


    赤壁水港,旱寨。


    一間寬敞的居室之中,公孫白端坐在案幾之前,正在揮毫疾書。


    他的毛筆字原本一般,但是近年來暗中苦練,倒也像模像樣。那繁體字原本寫得不習慣,現在卻很多簡體字寫得不習慣了。


    桌上擺著數封書信,那是後妃們派人送來的思念陛下的書信。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千餘裏,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麵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這是劉淩的詩,極盡思念和哀怨。


    相比其他已習慣了別離的後妃,劉淩與公孫白也算是新婚燕爾,如今已別離半年多,自然是極其思念夫君,夙夜難眠。


    公孫白歎了一口氣,舉筆揮毫而就:“卿問歸期未有期,赤壁夜雨漫江堤。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京師夜雨時。”


    揮毫書罷,他放下筆墨。突然扭頭隨口問向龐統:“軍師通天象,知氣候,這雨還要下多久?”


    龐統微微歎了口氣道:“這雨恐怕還要下個三四天才能停歇……”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臉色大變,驚道:“不好!”


    公孫白奇怪的望著他:“軍師何故驚慌?”


    龐統急道:“我知天象,周瑜也知天象。江東水軍,縱橫長江,未必會畏懼江上風浪,若是趁夜來襲,我等未必能敵。更何況,若是半夜稍稍雨歇,其放火船來攻,則我軍危也。”


    公孫白不解的望著他說道:“我等為上遊。他等為下遊,如何放得火船衝進來?”


    龐統搖頭道:“如今西北風急,若他等自南岸迂迴而來,再放火船,我軍如何抵擋?如今鐵鎖連舟,一旦燒上則一發不可收拾,屆時……”


    豆大的汗珠自他頭上滴了下來。


    公孫白更是驚得魂飛魄散,騰的站了起來。沒有人更比他清楚火燒赤壁的後果,如果這把火真的燒起來,他的三十五萬大軍必然灰飛煙滅。


    公孫白大驚而起,問道:“既然如此,何以擋之?”


    龐統擦了一把冷汗,急聲道:“速派將士在水寨外圍打上木樁,另在四周用鐵鎖連上小舟,圍上兩層,阻擋敵軍火船。水寨之內,多增強弩,嚴加防守,待得大雨停歇,再做打算。”


    公孫白急忙派吳明通知張遼和眾將,立即按著龐統所說的去辦。


    經過兩個時辰的忙亂。終於在水寨四周連上兩排小船,將水寨圍了起來。水寨之前也開始打插木樁。眾軍士不敢停歇,連夜進行作業。隻是雨後的江水太深,又不時有風浪來襲,水中作業極為麻煩,打木樁的進度極其緩慢。


    夜如潑墨,水霧朦朧,水寨之中的燈光隻能照到十數米之外,遠處的夜幕之中隻能聽到風浪聲和雨聲。


    ****************


    半夜,雨聲逐漸小了,慢慢停歇,空氣中之漂浮著一絲絲毛毛細雨,江麵隻聽到風浪之聲。士兵們大都已進入夢鄉,打木樁的士兵也停止了作業,收拾工具迴營。


    夜幕之中,一陣巨大的水浪聲響起,無數的黑色怪物在夜幕中時隱時現,在燕軍水寨數百米之外緩緩的停了下來。


    “火船出動!”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霧色之中響起。


    江麵上點起了一盞盞燈火,昏暗的光線之中逐漸顯露出密密麻麻的一大群戰艦。


    嘩嘩嘩!


    隻聽到一陣船槳劃水聲,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數十隻艨艟從船陣中竄了出來,直奔對麵的燕軍水寨。


    劃水聲越來越近,一盞盞燈火逐漸顯露在巡夜的燕軍視線之中。


    “有敵來襲!”


    號角聲四起,在夜空中顯得格外淒涼。


    燕軍水寨之中霎時燈火通明,喧鬧聲大作。


    江東悍將徐盛眼中露出譏誚的笑容,高聲吼道:“扯蓬,點火!”


    船上的燈籠紛紛被扔入船艙之中,瞬間燃起熊熊的大火,照亮了整個江麵。火船借著船尾的帆蓬帶起的風力,唿唿的朝燕軍水寨撲去。


    夜幕中的一艘巨型鬥艦上,周瑜手按長劍,望著奔馳而去的火船,心頭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這次,就算神仙也救不了燕軍了,他仿佛看到了燕寨之中火焰連天,聽到了燕軍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數日之前的那場大敗,終究是要連本帶利的要讓燕帝血債血還,此戰過後,他依舊是縱橫江漢無敵的周郎。


    長劍高舉:“殺!踏平燕寨,活捉偽帝!”


    一張張風帆被扯起,數百艘戰艦借著風力,浩浩蕩蕩的向對麵殺去。


    “踏平燕寨,活捉偽帝!”


    “踏平燕寨,活捉偽帝!”


    “踏平燕寨,活捉偽帝!”


    ……


    號角聲聲,戰鼓咚咚,喊殺聲衝天而起,幾百艘戰艦,數萬江東軍,撕破夜色的掩護,滿腔熱血澎湃的向著南岸的燕軍水營鼓噪攻去。


    很快,周瑜就發現不對勁了,江麵上火光通天而起,卻並未蔓延下去,而是在水寨前麵圍了長長的一圈,似乎被什麽東西阻擋住了,半步不能上前,就停在那圈外自行燃燒。


    “停!扯下風帆!”


    周瑜大吼。


    所有戰艦上的風帆再次降落,眼睜睜的看著火船在前麵燃燒,卻不敢衝過去。雖然火船的火焰是往水寨內飄去,但是誰也不敢冒險就這樣衝上去,這樣水寨外圍一圈火船反而成了燕軍水寨的保護圈。


    嗷~


    周瑜於心不甘的仰天長嘯,隻覺胸口一陣鬱悶氣結。


    “大都督,火光小了,要不要衝殺進去?”身旁的周泰問道。


    周瑜抬頭看了看,果然火光已經變小,燕軍水寨中依然毫無動靜,他一咬牙決定孤注一擲。


    燕軍的戰艦全部蜷縮在水寨之中,若是快速衝殺過去,燕軍的連環戰艦在水寨之中不易施展開,必然處於劣勢,這一戰還有得打。


    巨大的失望甚至是絕望使周瑜徹底失去了理智。不再多想,便高聲吼道:“殺!”


    隆隆的戰鼓聲,眼看著一艘艘的敵艦,撕破夜的掩護,向著水營衝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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