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居的門被打開,劉和緩緩的走了進來,眾宮女和宦官齊齊向前拜見:“拜見太子殿下!”


    劉和滿臉之色,揮手喝道:“全部給本宮滾出去!”


    眾人一聽,當即灰溜溜的奔了出去,隻有那陳貴人滿臉驚恐之色,急忙緊緊的抓住劉虞的手。


    正在錦被中閉目養神的劉虞,猛然睜開了雙眼,見到屋內一片寂靜,隻剩下他們三人,不覺勃然大怒,喝問道:“孽子,你下毒害朕,還敢前來相見?”


    劉和神色木然,淡淡的說道:“下毒之事,孩兒已叫人去查,一旦查到兇手,必定嚴懲不貸,還請父皇放心。”


    劉虞也不和其理論,擺了擺手道:“既然如此,你就速速去查,查到了兇手,再來見朕!”


    劉和身子巍然不動,嘴巴抽動了幾下,終於啟齒問道:“聽聞父皇剛剛草擬了一道聖旨?”


    劉虞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劉和依舊木然的望著劉和,突然直直的跪倒了下去,哭道:“父皇,你就算怨恨孩兒,也不能就此自暴自棄,將大好江山拱手於人啊……父皇此舉何以麵對大漢的列祖列宗,孩兒請求父皇重新下旨,收迴成命。既然父皇不願再執掌天下,孩兒願為父親承擔此責,孩兒定當臥薪嚐膽、發憤圖強,好好治理劉漢天下的大好河山!”


    說完,腦袋如同搗蒜一般在地上磕起頭來。


    劉虞搖了搖頭,歎道:“朕並不是欲治你投毒之罪,所謂虎毒不食子,朕已七十有五,早已看透了生死,就算你不孝,也不會加害於你。其實朕此舉乃是救你之性命啊,你須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劉和狂怒了起來,怒喝道:“你將江山拱手於人,無異於將孩兒千刀萬剮,下油鍋熬煎,孩兒已如死屍無異,還假惺惺的說什麽不欲加害孩兒?沒錯,孩兒是給父親下了毒,但是毒不致死,隻要公孫白一除,孩兒便會停止此毒,並請太醫為父親救治,從此這天下便是父親與孩兒的,中興大漢,指日可待也!父親為何又不明白孩兒的一片苦心,而行此荒唐之事?”


    劉虞臉上露出苦笑的神情,緩聲道:“癡兒,人貴有自知之明。四世三公的袁氏,坐擁五州的曹操,此等擁兵數十萬的梟雄,都不是公孫子明的對手,你又如何鬥得過他?不若主動讓於他,他必不加害於你,屆時為父再請其為你救治不育之病,將來再生幾個兒子,開枝散葉,也算是對列祖列宗有個交代!至於天下大勢,自黃巾之亂以來,漢室已微,為父無力迴天,想來列祖列宗也必不會怪罪於為父。”


    哈哈哈~


    劉和驀地站了起來,仰頭大笑,笑了許久才壓低聲音,附到劉虞的耳旁,寒聲道:“忘記告訴父皇一個秘密了,公孫白得知父皇病重之後,隻率二十餘輕騎千裏奔馳而來,而孩兒已於路設下重重埋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公孫白等二十人已落入三千精騎的包圍之中,恐怕已是屍骨無存!”


    “什麽?”劉虞神色大變。


    劉和得意的一笑:“父親,孩兒也並非窩囊無用之人,隻要父親將江山交給孩兒,孩兒必定還劉漢一個朗朗乾坤!”


    劉虞終於反應了過來,指著劉和滿臉痛惜的叱道:“孽子啊孽子,你這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他公孫子明戎馬十五六年,縱橫於槍林箭雨、屍山血海之中而毫發無損,縱有千軍萬馬又能奈他何?一旦將其惹怒,恐怕就是為父也救不了你啊……”


    劉和見劉虞油鹽不進,終於徹底暴怒了起來,嘶聲怒吼道:“就算殺不了他,隻要父皇將帝位傳於孩兒,難道他還敢弑君不成?父親已老,還請速速下旨傳位,孩兒感激不盡!”


    劉虞也被他那咄咄逼人的語氣激怒了,怒聲道:“你這孽子,不忠不孝,朕豈可傳位於你?”


    劉和神情一楞,隨即陰測測的笑了:“寧可傳位於外姓,也不傳給自己的親生兒子,父皇真是個好父親啊……”


    他驀地一把將陳貴人扯了過來,雙手扼住陳貴人的脖子,寒聲道:“父皇若是今日不依了孩兒,就休怪孩兒無禮了!”


    劉虞大驚:“孽畜,住手,你想幹什麽?”


    話音未落,劉和已慘嚎了起來,原來那陳貴人已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腕上,利齒已入肉。


    “賤貨!”劉和咬牙切齒的死命的扼住陳貴人的脖頸,不一會隻見得那陳貴人的身軀掙紮了幾下,便軟綿綿的垂了下來,躺在劉和的懷中。


    劉和鬆開手來,摸了摸鼻息,發現其已氣絕身亡。


    “孽畜!”劉虞睚眥欲裂,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挺身而起,從床前的案幾上,抓起一個檀木茶幾,惡狠狠的砸在了劉和的頭上。


    鮮血從劉和的額角迸現,劉和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扔下陳貴人的屍身,踉蹌了好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勉強站穩身形之後,劉和的眼中已變得通紅和狂暴,神色極其可怖。


    “你這老東西,一輩子看不起我,今日我就和你拚了!”


    此刻的劉和已變得歇斯底裏,如同瘋狗一般撲向了劉虞,死死的掐住了劉虞的脖子,口中唿喝有聲。


    劉虞被扼住脖頸,臉色漲的通紅,又逐漸變得烏青起來,雙手不斷的抓著劉和的手背,卻無濟於事,身子死命的不停掙紮,到後來便逐漸不動了。


    大漢的末代帝君,就此駕崩,他十五年前被仇敵公孫瓚的親生兒子所救,卻最終死在自己的親生兒子之手。


    臨死之前,雙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許久,劉和才鬆開手,一腔衝天的怨氣終於得以宣泄,逐漸平靜冷下來,望著直挺挺不動的劉虞,望著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終於明白了過來,不禁啊的驚叫一聲,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惶恐的朝四周觀望了一眼,隨即便見到地上陳貴人的屍體,一咬牙將其拖到了屏風之後,然後迴到劉虞的床榻之前,直直的跪倒了下去。


    “父親~”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震驚了整個德陽殿。


    **********


    許都城東,執金吾府。


    謀士有三:謀己、謀人、謀天下。賈詡是典型的謀己之人,甚至不惜因此亂國,但是其謀人和謀天下之策,亦是算無遺策,雖然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謀己。


    大堂之內,賈詡居中而坐,身旁坐著燕八,兩旁則立著十數名黑豹衛頭目,其中赫然就有宦官陳翔和王成。


    賈詡兩眼放光,掩飾不住的狂喜之色,將那道聖旨左看右看,不住的哈哈大笑:“好,好……有此聖旨,天下可定也!”


    許久,他才平息下來喜悅之情,望向四周的眾人,隻見這些人有的還是宦官裝束,有的是虎賁裝束,有的則是羽林騎和宿衛裝束,不覺又露出讚許的神色道:“諸位辛苦了!”


    眾人對視一眼,齊齊恭聲道:“能為燕王殿下效力,死而無憾!”


    賈詡點了點頭,問道:“宮內的弟兄都撤迴來了?”


    王成急忙道:“除了八妹之外,其餘的兄弟都迴來了。”


    賈詡又點了點頭道:“很好,諸位使命已完成,待得燕王迴來,必定重重有賞,尤其是……”


    賈詡將視線落在王成和陳翔等宦官的身上,詭異的一笑,繼續說道:“尤其恭喜諸位五體暫不全的兄弟,一旦燕王迴京師,為諸位施以仙術,諸位便可無中生有,重新做迴男人,傳宗接代,光耀門楣了!”


    哈哈哈~


    其餘的虎賁、宿衛和羽林騎等人,不覺哈哈大笑起來。


    眾宦官絲毫沒有覺得羞惱,反而臉上齊齊露出激動的神色,恭恭敬敬的朝賈詡拜倒:“多謝賈先生成全!”


    賈詡大笑:“都坐下,拿酒來,今日賈某為諸位好好慶功一番!喝了慶功酒,我等再奉旨殺入宮中勤王!”


    當當當~


    咚咚咚~


    忽聽得鍾鼓悠然響起,聲波蕩遍許都城。


    賈詡等人臉色大變,不由紛紛站立而起。隻聽得鍾鼓聲綿綿不斷,悠然九響,聲音澈傳到相府之內。


    一名下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啟稟執金吾,門外有羽林騎前來請見,言宮中有重大要事發生,太子殿下急請執金吾入宮!”


    當!


    賈詡手中的酒樽摔落在地,酒水噴灑了一地。


    “天子駕崩……太子還真夠狠絕的……”


    震驚不已的賈詡,許久才反應過來,饒是被稱為“毒士”的他,也萬萬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出,心頭不覺惡狠狠的暗罵了一句。


    “陛下!”賈詡猛然騰身而起,朝著皇宮方向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下去。


    緊接著,燕八也跟著跪拜了下去。


    “陛下……”身後的眾宦官、宿衛、虎賁和羽林騎,不少人都在劉虞身邊待過,對劉虞還是心存敬意的,也跟著賈詡跪拜了下去。


    連著磕了三個響頭,賈詡才緩緩的站立起來,沉聲喝道:“燕將軍,你速速出動全體城門衛軍,圍住皇宮諸門,燕王迴京之前,無論官爵高等,一律隻可進,不可出!”


    一個月前,城門衛軍曾圍過皇宮一次,因後來賈詡已查清叛軍的虛實,又令燕八將圍軍撤掉了,這次燕八也算是輕車熟路,當即領命而去。


    隨即,賈詡又抽出一支令箭,遞給身旁的黑豹衛副統領,史阿的師弟李五,喝道:“速帶此令,傳令京輔軍把守各大街道,嚴禁百姓上街集結,有膽敢趁機為亂者,可當街格殺勿論!”


    “喏!”


    皇宮之內鍾鼓齊鳴,聲音傳遍許都城每一個角落裏。


    整個許都城震動。


    鍾鼓齊鳴,這已是近年來第二次發生了,城中臣民並不陌生,立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無數的百姓紛紛湧上街頭,為天子駕崩而默哀。


    大街小巷之中,不時有全身披掛的士兵簇擁著朝中重臣朝皇宮內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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